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八)

陳玉娘對陳廣祖微微頷首,輕喚了聲「三哥好。」陳冰和陳廷耀均是轉過身問了好。陳廷弼躲在陳興祖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沖著陳冰眨了眨眼。陳冰亦是對其眨眼以對。

陳廣祖也只是揮了揮手,陳玉娘也不再理會于他,繼續說道︰「哎,可惜先夫還是沒有等到賜兒及冠的那一天。就在三年前,先夫還是帶著對我和賜兒的不舍離開了。自那之後,先夫的三個弟弟便開始蠢蠢欲動,處處與我母子二人作對,欲將我二人趕出王家,他三人好獨吞先夫打下的基業。可那三人不知怎的,互相之間起了爭執,二叔竟是負氣出走,來我這邊為我和天賜出謀劃策。去衙門里打官司便是出自二叔的主意。這衙門還算公允,能拿著六成家產,我和天賜也是滿意的。如今這六成家產暫由二叔代為打理,待天賜及冠之後便會交回。」

陳冰腦中猶如閃過一道閃電,心中喊道︰「明白了!明白了!這下全明白了,我明白三姑娘為何急著要王天賜娶我為妻了!」

陳冰心中大起波瀾,而然面上卻不動聲色,故作驚疑道︰「咦?這就奇了,若是他待天賜哥哥及冠之後不歸還家產又該當如何?以三姑娘如此精明之人,怎會想不破這一點呢?」

陳玉娘卻是輕笑道︰「二娘說的不錯,打官司時我已想到了這些,因而這些都在衙門里頭備了案的,白紙黑字畫了押的,抵賴不得的。」

陳冰亦是跟著笑道︰「離天賜哥哥及冠還有三年,這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在這三年之期內,可有大把的時間能轉移家產,待得三年之期一到,他把一個空殼交于天賜哥哥,直言三年內經營不善,家產都被虧空完了,到時三姑娘你該如何應對?即便心中認定了是天賜哥哥的二叔做了手腳,你亦無可奈何于他,衙門里亦會以做買賣有虧有盈,此乃天道,而不予理會。三姑娘,看來今日這話你也是說的不盡詳實,有所保留了。這衙門里所備案的除了及冠之後交還家產,當還有另外一條了,三姑娘,我說的可對?」

此時陳興祖從院外進了院子,見自家孩兒同陳玉娘在一起不知說些甚麼,心中疑慮,又見陳廣祖似笑非笑的倚門旁觀,更是驚疑不定,扔下手中的漁網,忙問陳廷耀發生了何事,陳廷耀把事情從頭至尾小聲說了一遍,陳興祖心想那還了得,陳玉娘怎麼說也是陳冰的長輩,他正想出言阻止,卻被陳廷耀拉住,小聲說道︰「爹爹莫要去摻和,二娘心中澄明的很,她知道該如何做,你我听下去就是。」陳興祖想了想,嘆了口氣,也只得站于一旁,看著事態的發展。

陳玉娘心頭一怔,訕訕笑道︰「哪里會有這些的,沒有的,沒有的,你說的不對,說的不對。」

陳冰故作疑惑,歪歪頭,淺淺笑道︰「不對嗎?那可就奇了,天賜哥哥的二叔可不會那麼的蠢,三姑娘,這六成家產拿不到,我還如何嫁去過那衣食無憂的日子?」

陳玉娘慍怒不已,側過身子,微睨眼看向陳冰,說道︰「怎麼,你還信不過你三姑娘不成?」

陳冰仍是笑吟吟說道︰「不是不信三姑娘,只是說不通。好罷,三姑娘不願意說,我就代你說了罷。天賜哥哥的二叔原本就沒想著要去幫你,他和自己另外兩個弟弟本就是一伙的,他勸你打官司,無非是想把四成家產先行弄到手,而後以自己是天賜哥哥二叔的名義,幫其管理余下的家產,那麼這些家產就都掌握在其兄弟三人的手中了。你當然不會讓事情如此發展下去,那樣待天賜哥哥及冠後,你不是被他兄弟三人踢出王家,就是拿著一個空殼帶著天賜哥哥繼續過回苦日子。這些在天賜哥哥二叔幫你打官司時你便已經想明白了。因而在他提出待天賜哥哥及冠之後歸還家產時,你也提出了一點要求,那便是只要天賜娶了親,家產便要立時歸還。怪不得三姑娘急著讓天賜娶我為妻,卻原來是這個

原因。三姑娘,這回我可沒說錯罷?」

陳玉娘臉色大變,抬手指著陳冰,語氣略有不善的說道︰「你!好,那你到是說說,水口鎮閨秀多的是,哼!我為何要讓賜兒娶你?」

陳冰說道︰「水口鎮雖說閨秀很多,可王家畢竟深耕水口鎮多年,那些閨秀之家或多或少都與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我想,天賜哥哥的二叔也想過這些問題,更是向你薦過這些女子,你怕那兄弟三人又從中做了手腳,因而水口鎮的女子你定然是不會去選的。而你要選的女子,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也要拿捏的住的,更是不能影響你奪取那六成家產之人,你思來想去,唯一符合你要求的,便只有我了。」

陳玉娘被說穿心事,很是惱怒,她索性不裝了,語氣冷冷的說道︰「哼!我是听明白了,這說了半天,你還是不願意嫁去王家是罷。不錯,我是為了那家產,可你也不想想,嫁去王家是做我賜兒的大婦,以後這家產也都是你的,那是很多女子做夢都想要的。怎麼,難道你想在這窮村子里頭捕一輩子的魚,吃一輩子的雜糧蒸餅?那種毫無生趣的生活,又有何意思。」

陳冰听了這話,並不動怒,平和道︰「同爹爹和哥哥一同捕魚那可有趣的緊呢,我自己做的雜糧蒸餅甜絲絲的,根本就吃不膩,我更是愛吃的很,三姑娘最近也沒少吃呀。這樣罷,三姑娘,我有一個法子,能讓你安安穩穩的接收那些家產,而作為條件,你也須答應我,退了這樁婚約,你看如何?」

陳玉娘心中猶豫,尋思道︰「若真的讓賜兒娶了她,這家產亦是能安穩接收的,可爹爹和娘那種無底洞似的性子,亦會是將來的後患。若二娘真有法子,以後能挑的閨秀多的是,此種鄉野女子不娶就不娶罷。」想到這些,陳玉娘說道︰「那你……」

「放肆!女兒家的婚事豈是你拿來做交換條件的,如此兒戲,怎可作數!哼!玉娘你莫要上了這小娘皮的套了!她才多大,能有甚麼主見,又能有甚麼法子,還不是在哄騙于你!」

院中眾人聞聲看去,那說話之人卻是不知何時已走出正屋站在了陳玉娘身後的羅三娘了。

陳冰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心想婆婆要是以她自己的身份來壓自己,自己無論怎麼說都得嫁給那王天賜。想到這些,她心中焦急,臉色也逐漸陰冷起來。

羅三娘環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陳冰身上,大聲喝道︰「小娘皮!你要弄明白了,我和你翁翁才是這家里的一家之主,家中之人都得听我的。哼!我想讓你嫁給誰就嫁給誰,你問問,有誰敢反對?!」

「我反對!」一渾厚有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院中眾人除了陳冰之外,齊齊望向門口,見一身著藍衫的少年轉進院內,陳廷耀見了心中甚喜,心想二娘這回是有救了。而陳冰早已听出了此人的聲音,她微紅著臉,低著頭,默默向後退到陳廷耀身旁,心中極為尷尬,心道︰「他來作甚麼,這麼難堪的事情讓他知曉了,可丟死人了。」陳興祖不明所以,拱著手正欲招呼,卻被陳廷耀悄悄拉住。而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德賢樓東家,柳志遠。

柳志遠進了院子,他對羅三娘,陳玉娘以及陳廣祖等人毫不理睬,卻對陳興祖和陳廷耀抱拳道︰「二位好。」陳興祖和陳廷耀均是拱手回了禮。他走到陳冰跟前,輕輕笑道︰「二娘,許久不見,甚是念你。你,似是清減了許多啊。」

陳冰抬頭看向柳志遠,心想既然你心中念我,怎的這二十來天就沒來看過我?她癟了癟嘴,面色通紅,咕噥道︰「日短心長,食少事多的,這能不瘦嗎。」卻見他身後跟著三個人,錢忠義和柳無忌她認識,另外一身著綠衫的女子確是從未見過,那女子生的極為嬌艷,年約二十一二上下,而那綠衫甚為華貴,衫上繡著的芍藥花鮮艷欲滴,似是真的一般,這刺繡

的手法一看便知是出自蘇州施家的。陳冰不知這女子是誰,不過柳志遠未說,院中人又多雜,也就不便去問。

柳志遠背對眾人,看著陳冰比之以前更為干癟的臉龐心中十分心疼,他俯身在陳冰耳畔說道︰「我已知發生了何事,今日我便是來救你的,待會兒無論我說了甚麼,做了甚麼,你只作心中驚異,切莫表現在面上,也不要多問,待此間事了,我自會向你賠罪道歉。」

陳冰听了這番話後心中大為窘迫,尋思道︰「我被迫嫁人之事,這大魔頭是如何知曉的?我未告知于他是不想讓他卷入我的家中之事,如今離及笄尚有半年之期,我還有不少時間可以想出月兌困的法子。哎,他既是如此說了,那定然是有備而來的,這下可好,依著大魔頭的性子,這事情不被鬧大才怪了,而且這是我家事,他只是個外人,如何對翁翁婆婆去說道?怕是這大魔頭也要踫一鼻子灰了,不行,我還是勸他回去的好。」想到這些,陳冰抬起漲紅著的小臉,看向柳志遠,亦是輕聲道︰「知行,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些都是我的……」

柳志遠打斷道︰「你無需多言,這事我自有計較。」

陳冰急的跺腳,說道︰「大魔頭!你听我一次,我自有法子可以月兌身,你就別來摻合了。」陳冰心中一急,這說話聲音便大了一些。

柳志遠仍舊氣定神閑,語氣卻是極為真切道︰「甚麼法子?萬一不成功該如何?真嫁過去嗎?現如今唯有我的法子才能保得住你,你莫要擔心,我定要教你月兌困!」

陳冰听他說的深切,心中動容,更是十分信任于他,心中的氣,也泄了一大半,對他微微點頭,後退一步,站于其身側,垂下頭,也便不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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