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陳冰抬頭盯著屋子中間那個橫梁看了許久,隨後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椅子,若有所思的搖搖頭,而後便用手指著橫梁,問柳福道︰「柳福叔,錦娘是否就是吊在這根房梁上的?」

柳福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看了眼,點頭道︰「不錯,就是吊在那根房梁上的。」

陳冰點點頭,謝過柳福後,來到柳忠身旁,那柳忠蹲在錦娘尸身旁,愣愣的發著呆,似是陷入了與錦娘過往的相處的點滴之中。陳冰也蹲下了身子,雖是心中十分不願意打擾到他,可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便拍了拍柳忠的肩頭,輕聲道︰「柳忠叔,還請節哀順變。」

柳忠抹了一下眼角,抹掉了那滴本要滾落下來的淚珠,說道︰「多謝二娘的關心。二娘,你和二郎君關心好,求你多和二郎君說道說道,錦娘絕無可能自盡的。」

陳冰小臉微紅,心想誰和你家二郎君關系好啊。不過這話自然不可能在此重情景下說出口的,便問道︰「柳忠叔為何如此堅信錦娘不是自盡的?」

柳忠說道︰「小娘子有所不知。錦娘自從知曉二郎君把尋回張青青之事交予柳福後,整個人都似活過來了一般。別人許是不知,可我是她枕邊,不是,可我是德賢樓的掌櫃,自然是極為清楚的。她對我說過,她十分清楚二郎君的為人,外冷內熱,看似對人冷漠無情,實則最會為他人著想,且聰明過人,武功更是極高,他願意出手尋青青,那青青定然是能尋回的了。二娘,你說一個心里有著盼頭的人,她怎會自盡呢?」

陳冰把柳忠說的這些用筆記錄了下來,而後問道︰「那你可有察覺到錦娘最近這幾日可有異樣?」

柳忠皺眉思忖道︰「異樣?這些時日來,錦娘每日都是來酒樓做二郎君的飯食,而後幫著王廚子做些切配的事情,其余似乎並無甚麼異樣。啊!你這麼一說我到確是想到一處異樣。就是昨日酉時過後,錦娘原本已經回家,卻又匆匆跑來德賢樓問我有無看見二郎君。我說二郎君獨自出去了,想是今日不會回酒樓的,你可有何事尋他。錦娘只是一直搖著頭,眼楮卻直勾勾的盯著門外看著,嘴里嘀咕不停著說我看見那人了,我看見那人了,那個書生,就是那個書生!還有,還有那個老相識,老相識!好!等明日二郎君回來了,我便要那二人好看!我問她誰是書生,又是哪個老相識,她也不回答我,只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而後就這麼跑出酒樓去了。」

陳冰心中一凜,心道︰「書生?!老相識?!我那日同芸娘踫見就是個書生,而孫七娘踫見的亦是個書生,難道是同一個人嗎?這世上不會有如此湊巧之事情,這書生肯定是同一個人,這點絕對錯不了!可是,那老相識又是誰?這里怎的有牽扯出一人來呢。」陳冰搖搖頭,有些地方還不太想的明白,可還是把這些全都記在了紙上。陳冰本想查勘錦娘尸身的,可轉念一想,「自己並不懂得驗尸,就算勘驗了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等仵作勘驗過後,看他的驗尸格目便是了。」

陳冰思及至此,看了看柳錦娘那蓋著白布的尸身,見她脖頸處露在白布外頭的半根切斷了的麻繩,心中一動,忙問柳忠道︰「柳忠叔,你解下錦娘脖頸上的麻繩時,可還記得錦娘吊著之時,雙腳離地有多高?另外,錦娘是否身上只穿著中衣?頭上可還有發簪頭飾?臉上可有涂了脂粉?」

柳忠不明陳冰為何有此一問,似是陳冰此問是褻瀆了他的錦娘一般,雖心中萬般不滿,可還是照實回答道︰「錦娘確是齊整的穿著中衣,這點沒錯,頭上既無發簪,亦是無頭飾花鈿,臉上更是沒有抹那胭脂水粉。至于雙腳離地多高,當時那種情形,我怎會記得特別清楚,大概到我大腿根處罷,應該有,嗯——,應該有二尺左右罷。」

陳冰忙將這些記錄在案,在心中整理一番後,對著柳志遠及在場眾人說道︰

「柳錦娘不是自盡的,她是被殺的。」

柳忠猛的抬頭看向陳冰,眼神中已無了剛才絕望的神色,柳志遠則雙手交叉抱于胸前,問道︰「何以見得?」

陳冰深吸口氣,說道︰「首先我看了屋內四周,物什擺放齊整,絕不似有打斗過的痕跡,而箱內錢財均在,便不是劫財,據柳忠叔說,錦娘是穿著中衣的,且衣著齊整,也就不是劫色,因此,從表面上看,錦娘是自盡無疑的。」

柳志遠說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說是他殺呢?」

陳冰拿起桌案上那支筆頭干了的筆說道︰「這支筆是蘸過墨汁寫過字的,可能由于事出匆忙,錦娘並未來得及清洗這支筆。」而後陳冰來到擺放奩盒的妝台邊上,拿起那根頭釵說道︰「這根頭釵的釵尾上沾著黑色的墨汁印,看樣子還十分的新,似是才沾染上不久。那麼如此便可得到一個結論︰錦娘因著甚麼事情,匆匆寫下了一張紙條,還未及墨跡干透,便又匆匆的放進奩盒盒底,這根沾染了墨汁的頭釵便是最有力的證據。」

陳冰用頭釵指著床說道︰「眾位再請看這床上的被褥,明顯是翻動過的,也就說明了,錦娘曾在或者是正在床上睡覺。」

陳冰放下頭釵,看了眼錦娘的尸身,心中搖頭嘆氣道︰「據柳忠叔所言,自從柳東家差柳福叔去尋張青青後,錦娘整個人都活泛起來,因為她認定了以華亭柳家的能力,尋回自己女兒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另外我問了柳忠叔,錦娘死時身上除了穿著中衣外,頭上也並未戴有首飾花鈿,臉上更是未抹胭脂水粉。這便印證了之前所說的,錦娘當時正在床上睡覺。」而後看了眼那只奩盒,說道︰」或因甚麼事而匆匆起床,未及梳妝。」

柳志遠點點頭,示意陳冰繼續說下去。陳冰深吸口氣,說道︰「接下來便是最為關鍵一點了。我問了柳忠叔,錦娘吊著的時候,雙腳離地面有多遠。柳忠叔對我說約莫在二尺左右。」陳冰說完,把倒在房梁下邊的椅子重又扶了起來,說道︰「眾人且看這椅子,可有想到甚麼問題?」

眾人卻是左右互望一番,仍是不解其意。

而柳志遠已然想了明白,他拍手叫好道︰「這椅子最多高一尺二寸,而錦娘雙腳離地的距離是二尺,這相差了便有八寸之多。既然差了如此大的距離,錦娘又如何能將自己的頭伸進這繩套之中?這斷然是他殺無疑了。二娘你果然聰明,這些蛛絲馬跡都能被你尋出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對陳冰佩服不已,而柳忠更是激動的老淚縱橫,蹲在錦娘尸身旁不斷的說著甚麼。

就在此時,跑進來一弓手,對著眾人拱手後說道︰「曹老大,不好了不好了,城東的沈學究死了!」

曹之易心中暗罵晦氣,今日這命案一樁接一樁,都讓自己給踫上了,他心中甚是煩躁,問那弓手道︰「你給我把話說說清楚了,到底哪個沈學究?這長興縣才多大,有幾個學究我能不知曉嗎,怎就沒听過一個姓沈的學究?」

那弓手回道︰「他哪是甚麼學究啊,他本名叫芳霖,因此人認得一些字,又生的面白膚淨,頗有些書生之氣,故眾人皆喚其為學究,久而久之,周圍眾人也就不再喚其本名了,稱他為沈學究了。」

曹之易恍然,說道︰「你早說是沈芳霖便是,真是想笑死我啊,他也配叫學究。好了,告訴我,他是如何死的?」曹之易原本以為死了的真是一個學究,那就是大事了,卻沒想死的只是那不學無術的沈芳霖,心中松了口氣,心想這沈芳霖死也就死了,也就沒太當回事了。

弓手似是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渾身一哆嗦,結結巴巴的說道︰「曹老大,你還,你還別說啊,這沈學究死的,死的有些滲人吶,似是,似是被惡鬼,被惡鬼索去了性命啊。那,那樣子,真是淒慘啊。」

陳冰和柳志遠都听的來了興致,二人互相對望了一眼,柳志遠向來不信這些神怪異志,便笑著問道︰「哦?那這沈學究死的究竟如何淒慘法?」曹之易卻和柳志遠不同,他很信這些,可又不敢在人前露怯,便也跟著柳志遠附和道︰「是啊,你快說啊,他到底如何死的。」

那弓手用衣袖抹了把汗,對沈芳霖的死相仍舊有些心有余悸,說道︰「曹老大離開縣衙後,原本我是當值。這剛才坐下,城東的王二虎急急忙忙跑來說他隔壁的沈芳霖死了,讓曹老大去看看,我尋思老大不在,既然我當值,那我就隨他去看看罷。到了沈芳霖家,見他那模樣,哎喲,可滲人了。他尸身泡在浴桶內,桶內水呈紅色,聞著甚是腥臭,應當是血水。在浴桶上方的梁上,掛著兩只血紅色的燈籠,極為詭異。尸身臉上帶著一頂面具,那面具樣式我在市面上便從未見過,通體紅色,雙唇微張,兩邊唇角上揚,露出兩顆下獠牙,唇下留有兩撮粗長胡須,鼻子極細長且上翹,面具眼楮卻是大而長,眼白是黃色,眼孔處開了一只小孔,眼眉極粗,向上翹起,應有兩指來寬。尸身上罩著一件長衫,而長衫亦是深紅之色,奇怪的是這件長衫卻是倒穿的。」

那弓手說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是有些後怕,張大著眼楮看了看在場眾人,咽了口唾沫,說道︰「那沈芳霖無父無母,亦無妻兒,獨自一人居住,老,老大,這沈芳霖的死相,我看是得罪了甚麼鬼怪了,處處都透著怪異。」

陳冰心中有些懊惱的撓撓頭,尋思道︰「這弓手所說的面具我似乎在哪里見過,感覺很是熟悉,可又想不起來了,哎。」

曹之易出了身冷汗,心里有些害怕,問道︰「那沈芳霖尸身現在何處?現場未被破壞罷?」曹縣尉說完,竟是瞄了眼錦娘尸身邊上的柳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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