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爭執

羅三娘听完陳廷俊的話後,一肚子的疑問,若有所思道︰「我陳家老宅隔壁的院子?那不是張二嫂娘家的祖宅院子嗎?你是說方孟山讓阿六往里頭搬東西?李芸娘也跟在里頭?可這院子和方孟山李芸娘都無甚關系啊,他二人在里面作甚?你可有看清阿六搬的是何物?」說完,羅三娘也不知是從何處模出了一塊飴糖,在手中不斷的上下拋擲著。

陳廷俊盯著那塊飴糖,眸子隨著它的拋動而上下翻動著,他咽了口口水,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這我到是沒看清楚,婆婆你也知曉的,老宅那邊無甚樹木,止有一棵老柳樹,我便是躲在那後面,不然定然會讓那三人瞧見了。另外那搬的東西都裝在黑白色的袋子里頭,我就算能湊近了看也看不出來啊。」

羅三娘尋思問陳廷俊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直接把飴糖拋給了他,想了想覺得他今日探听到的也頗為有用,待和陳大維商議過後許是能發現大事也說不定,便又模出一顆飴糖,扔給了他。

陳廷俊得了兩顆飴糖自是歡天喜地的謝過羅三娘,羅三娘擺過手後進了內堂,把陳廷俊所說的又對陳大維講了一遍,而後問道︰「大維,果然不出你所料,只是不知這方孟山運了甚麼進了張二嫂娘家那祖宅院子。噯,你說說那會是何物啊?神神秘秘的。」

陳大維捻著自己的胡須,皺眉搖搖頭說道︰「我又沒見到,怎會知道是何物,你當我是神仙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羅三娘被陳大維這一頓搶白,有些說不上話來,愣愣的坐在那里,陳大維看出了她的尷尬,拍了拍羅三娘,便說道︰「好了好了,都老夫老妻了,你還不曉得我嗎,就是嘴上逞一時之快罷了,你也莫往心里去。」

而後他話鋒一轉,說道︰「他方孟山是甚麼樣人你又不是不知曉,若不是弄了些手段,以張二嫂的性子,那老宅子會給方孟山運東西進去?那阿六是方孟山的人,在里頭也是必然之事的。讓我疑惑的是,李芸娘為何也在里頭?他與方孟山非親非故,那李五一又與方孟山毫無來往,就算往上數一代,那李家在花湖村更是富裕人家,方家可是一貧如洗,他如何高攀的上?這真是奇怪了。」

羅三娘說道︰「我听了廷俊說後,就覺得這里頭有問題了。你想,李芸娘平日和誰關系最為要好?」

陳大維對這些反倒不如羅三娘來的清楚,便搖了搖頭,羅三娘卻是笑著揶揄道︰「噯,這村子里終于有你不知曉的事情啦,難得啊難得。」

陳大維不耐道︰「好了,莫要再賣關子了,快說罷。」

羅三娘說道︰「就是二娘。你傷了之後便不再出門,許是不知曉,芸娘可是和二娘走的很近的,可說是手帕之交。」

陳大維似是恍然大悟,「 」了一聲,說道︰「又是和二娘有關啊。既然廷俊見我陳家老宅是上了鎖的,那和老宅應該無甚關系了。李芸娘和二娘關系如此密切,而李芸娘又出現在了張二嫂的老宅之內,那會不會……」

羅三娘似是想到了甚麼,忙說道︰「你的意思是方孟山搬進去之物和二娘有關?天哪,讓方孟山搬東西進去,那可要花多少錢啊,這小娘皮,就知道敗家,我看還是把她賣了的好!」一想到要花很多錢,羅三娘便心痛不已,蹙著眉頭,心里已將陳冰罵了個狗血噴頭。

陳大維反勸道︰「你作甚麼,還提賣二娘作甚?這事情等她及笄之後再說,你現在莫要再提!嗯,讓方孟山做事情,花的可不會是十文二十文如此簡單的,沒個三四貫你請的動他?哼哼,所以用用你的腦子想想就知道了,二娘怎會有如此多的錢?就算西屋每次賣魚都克扣一些錢下來,必然也攢不出來的那麼多的。關于這些我還是很放心的。」

陳大維接著說道︰「既然未動我陳家老宅,也算讓我心里大石落了下來,我

也放心了不少。只是這二娘終究還是讓我不安心吶。這樣,上回同你說的事情,你安排的如何了?廷俊是你手中弓箭,你指哪里便射向哪里,這事情你可以讓他留心做起來了。哎,我心里總是覺得二娘身負著某種秘密。」

羅三娘白了他一眼,不屑道︰「秘密?二娘身上能有甚麼秘密?不過鄉野漁家女子罷了。我看你是腿折躺多了,吃的太飽,盡胡思亂想。」

「你!」陳大維剛要罵羅三娘,卻想了想,還是把那些話語重又咽下肚中,說道︰「好好好,你我便等著看罷。」

李芸娘搓緊了兩只小拳頭,給胡七娘輕輕敲了會肩頭,胡七娘伸了個懶腰,回過身輕刮了下李芸娘的那玲瓏瑤鼻,笑道︰「我剛才數了數,你我母女二人縫了也有二百多只布囊了,照此下去,朔日之前應能縫三千只。若是還不夠,等朔日過後,為娘再替你縫制便是。」

李芸娘謝過爹爹和娘後,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蛋黃色的太陽已大半只已沒入了太湖之下,算算時候也已過了申時。她起身給李五一和胡七娘各倒了碗米湯,說道︰「爹爹,娘,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這就把香菇送去給二娘罷,再給她說說今日那硫磺硝石和這布囊的事情。」

李芸娘背著背簍到了陳家大門前,卻見院子大門開著,她朝里張望一番,並未見院子中有人,心中雖有些疑惑,可還是在門口喊了聲「二娘我進來了」,便踏進了院門。她走到西屋門口,正待敲門,卻听里頭傳來了陳冰,陳興祖和陳廷耀之間的爭吵之聲。

陳興祖說道︰「二娘,我原以為你歷經了諸多事情之後更能乖巧懂事,可你還是如此不曉事理!」

陳冰卻道︰「爹爹,並非女兒不曉事理,而是女兒不想讓你交出全部家當,這西屋也當留一些家底以備不時之需啊。」

陳廷耀斜靠在地鋪上,咳喘了幾聲,聲音有些沙啞,他說道︰「爹爹,二娘說的很對,你把家底都交了,若是西屋需要急用,該當如何?」

陳興祖說道︰「自然是問我娘拿。大郎,二娘,你二人要知曉,婆婆是我的娘,翁翁是我的爹爹,而我是他二人所生,我自當孝敬他二人,這是我責無旁貸之責任。既然都是住在同一屋檐之下,自當孝順父母,我把錢財交予父母,更是我為人子的義務!」

陳冰噘著嘴說道︰「爹爹,我並沒有說這錢一文都不交,既然我都帶回來了,自然是要交予婆婆的。可不能全都給了啊,哪怕就是留十貫也是好的。」心中卻道︰「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五十貫都交予了婆婆,否則這西屋之後的日子怕是會越來越難過了的。」

葉美娘本不適合插嘴說話,尋思自己畢竟是陳家新婦,也就不便對嚴姑多有指責。可是西屋著實沒有錢了,就如昨日大郎病了,若不是正巧二娘去顧渚山采藥了,身邊便沒有錢付診金,連藥錢都沒有。

念及至此,她也不再沉默不語了,也附和道︰「興祖,二娘和大郎說的都有理,這家里頭是要留些應急用的。你說問嚴姑去要,可嚴姑何時給過你錢財?若不是我娘家二哥來看我時帶了一貫給我,二娘跳湖後請牛郎中的診金和藥錢都是付不起的,你去問嚴姑要,她可當真會給你?二娘在屋里躺了這許久,嚴姑可有來看望過關心過?二娘為何會躺在屋里,嚴姑她心里就沒一點數嗎?當年我懷大郎,那是我頭一胎,身子各種不適難受,大冬天的,漿洗衣物,刷鍋做飯,這些哪一樣不是我做的?我本就是鄉村女子,做這些我也無怨言。可嚴姑她不該對我惡語相向,更是對我橫眉冷對,蛋里挑刺,興祖,要知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吶。」

葉美娘越說越是激動,更是想到了嚴姑對于自己的各種苛責和這些年來在陳家所受的委屈,更是想到二娘差一些因嚴姑丟了性命,心中更是不忿,竟是低

聲哭泣了出來。

陳冰用自己的帕子擦拭著葉美娘的淚水,一邊用暗暗運勁,在她背上穴位上輕撫按摩著。

葉美娘拍了拍陳冰肩頭,示意自己已無事,繼續說道︰「生大郎之時正值寒冬,穩婆告知生的是個男孩兒,她進來止看了一眼,似是對剛出生的孫兒毫不上心,照理這時嚴姑應拿出新裹巾包住新出生孩兒,可嚴姑呢,她竟然月兌下了自己所穿的衫子包裹我的大郎!我生大郎可是吃盡了苦頭,身子極是虛弱,對嚴姑這一所作所為,我也無力反駁,只得听之任之。而嚴姑更是對我不聞不問,興祖,便是阿貓阿狗生產了,也該給些吃食關心一下,何況我還是陳家新婦,生的還是陳家骨血陳家孫兒!生完大郎還不足一月,這家事哪樣不是我來做的?哎!自此我便愈發害怕嚴姑了,心中更是對再次受孕有了抗拒之心,許是我生了大郎後身子一直未恢復的緣由罷,之後便是五年無所出,因此嚴姑對我更是嚴苛了。這些年,我雖已是習慣了,可心里的這口怨氣,著實難以下咽。」

葉美娘的這番話,陳冰听著心中很是難過,她明白,娘看似說的皆是婆婆的不是,實則心里怨的是爹爹的不作為。陳冰心中嘆氣,看了眼陳興祖,可陳興祖仍舊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葉美娘飲了口跟前的茶水,說道︰「興祖,這回我也是要勸勸你的。你也莫要說我多嘴了,家里不能一點底都不留,我贊同大郎和二娘的,你或多或少總是要留下一些的。」

陳興祖未想到葉美娘今次態度竟會如此強硬,但他還是不松口,也吃了口茶水,嘆氣道︰「哎,美娘,你我都快二十年的夫妻了,還有甚麼怪不怪的。有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這長興縣城里吳家腳店,得意樓,德賢樓皆不再收我的魚,因此今後魚只得賣給魚行的韓小四,而他給的價格著實低廉。大郎,二娘,你二人要知曉,這今後捕到魚是越來越不值錢了。所以這次錢得的多,便一並給了婆婆,也好教她多開心開心,以後的日子怕要吃糠咽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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