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蘭花手

牛郎中捻著胡須,樂呵呵的說道︰「呵呵,都怪我說漏了嘴,被你這古靈精的二娘給看破了。」

陳冰極為欣喜,縣城那日,那男子為何會突然倒下,陳冰至今思之無解。她隱隱能感覺到是有人暗中救了她,卻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如今得知當日救自己的竟然是眼前的牛郎中時,心中更是激動異常,急道︰「牛郎中,快快告訴我,那日你是因何救了我的?」

牛郎中說道︰「那日我是去縣城把一些自己炮制的藥材送去藥鋪的。說來也是巧了,就在我準備回去之時,瞥眼看見巷子里你正拉著李芸娘的手和一男子說些甚麼,我很好奇你二人在做甚麼,便躍上了屋頂打算好好瞧瞧。」

陳冰插嘴道︰「啊,牛郎中,你是說你躍上的屋頂?那你是會武功的了?」

牛郎中卻說道︰「二娘,你先听我把話說完。當我躍上屋頂之後,就見你咬了那男子一口,說著讓李芸娘快跑。我心想你二人這是踫著人販子了。本想現身解救,可又想到你既然自己一個人挺著根棍子讓芸娘先跑自己殿後,我就上了心,想看看你有什麼辦法對付那男子。」

牛郎中樂呵呵的看陳冰一眼,繼續說道︰「哎,可結果令我大失所望啊。見你二人纏斗了一會,我便看出了你多半不是那人對手。果不出我所料,只見那男子一手抓住你棍身,一手挺著短刀當胸直刺你而來。我一想壞了,這要是刺中了,二娘可不就歸西了麼。這電光火石之際,那容得我多想,正巧當時手中捏著一枚銅錢,我便照著那人腰間的腎俞穴用手指彈出了銅錢,我心中暗叫︰‘著!’,那男子便應聲而倒了。你先是一愣,我還擔心你中了那人一刀,想現身看看你的傷勢,卻見你回過神後拉著芸娘發足狂奔出巷子,心中便篤定你沒有受傷,便放心的回村了。」

陳冰雖是嘆了口氣,可看著牛郎中的眼神中都寫滿了感激之情,謝道︰「牛郎中,我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是。跳湖後是你把我從閻王爺手里拉了回來,而縣城里又是你讓我躲過了那男子致命的尖刀。這短短幾個月內,已經救了我兩次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于你了。」

牛郎中笑呵呵的說道︰「呵呵,我救的只是你一人,若是你能好好的跟我學醫術,將來你可以救更多的人,呵呵,這買賣怎麼看,我老牛都不吃虧啊。哈哈,如若是要報答,你把這醫術學好了,便是最好的報答。」

陳冰心中動容,說道︰「牛郎中,你教我這點穴手法,是打算教我武功了嗎?」

牛郎中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說道︰「教你點穴手法不假,可這並非武功。這點穴手法主要還是用來治病救人的,除此之外,還有自保的能力。所謂銀針在手惡疾除,指若蘭花去自如。你想想,若是那日你已經認得穴位會點穴的話,你還會險些喪命刀下嗎?」

陳冰一怔,說道︰「可是我身量和力氣與那人差的很遠,如何近的了身點的了他的穴?」

牛郎中卻是笑而不語的搖搖頭。

陳冰恍然,拍拍自己額頭,笑道︰「哎呀,你看我這腦瓜子真笨,我手中有根棍子,只要認得穴道的位置,只須用棍尖輕輕一點就點了他的穴道了。」

牛郎中說道︰「二娘確是聰明之人。可你說錯了一點,輕輕一點可是沒用的,點穴可是要手法的。你若是掌握了手法,以棍化手,一樣能點了他的穴。好了,我現在就傳你我這獨門的蘭花點穴手。」

牛郎中花了一個多時辰把口訣教于了陳冰,陳冰雖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可她記性極好,跟著牛郎中念了幾遍後,便已把口訣爛熟于心了。記完之後便把自己心中所悟所感說了出來,還問了很多自己不解之處。牛郎中已與陳冰相處了月余,知她悟性極佳,對此也並不奇怪,一一作了解答。牛郎中又花了一個多時辰把蘭花點穴手的手法教于了陳冰。這手法有別于其他點穴法,施針救人之時講究的輕靈飄逸,既要認穴準,亦要下手穩,更要翩翩似仙。自保出手時則要出其不意,姿態優雅,所謂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這手法更是適合女子所使。

牛郎中把口訣和手法都教與陳冰後,又把要領一一解說,看著天色也已不早,便說道︰「二娘,你試著用銀針扎我的雲門、中府、天溪、天池和氣戶穴。記住,要按我所講解的要領和手法來施針。」

陳冰捏著銀針,心中默念著口訣,依著牛郎中之前所授手法,五指柔荑,在牛郎中穴位之間來回翻飛,身形隨動,娉婷裊娜。最後一枚銀針扎入氣戶穴後,陳冰左足輕點,身子向後微微躍起,白衫微動,翩然若仙。

牛郎中鼓著掌,笑道︰「好好好,二娘這認穴之準,施針之穩,就是我當初所學之時亦有所不及呀。」

陳冰心中頗為得意,可又擔心著五針扎入後會對牛郎中有甚麼影響,不無擔心道︰「牛郎中,這五枚銀針扎你穴位之中不會有影響罷?」

牛郎中笑著搖搖頭,把身上這五枚銀針自行取了下來,說道︰「二娘,我現在作勢出拳欲要打你,你再以蘭花手撫我巨骨、乘風、曲垣、天宗和肩貞穴。」牛郎中話音剛落,便右手成拳,擊向陳冰面門。

陳冰沒想牛郎中直接動手了,她也不知該如何閃躲,只得側身讓過一拳,然而心中驚慌,這蘭花手便使的不到位了,身形更是失卻了飄逸之法,甚是狼狽。只撫中了牛郎中的曲垣穴和肩貞穴。

陳冰懊惱于自己的手忙腳亂,而牛郎中卻樂呵呵的說道︰「五個穴道能撫中兩個,二娘已是不錯了,莫要過于懊惱自責。我之所以不讓你對著假人去練習,主要便是這假人並不會動,只是死物,你要點中他的穴道,那是輕而易舉之事。而人卻不同,他隨時會動,不會輕易讓你得手,存在著很多變數。」

陳冰點頭道︰「牛郎中說的是。你讓我撫巨骨、乘風、曲垣、天宗和肩貞穴,我那時腦中便只有那五處穴位。當你那拳打來之時,我很是驚慌,不知該如何應對。因為只有躲了那拳我才能撫中那五處穴位。其實我根本不用去躲閃,你手上穴位眾多,我只要撫中你的陽谷、陽池和陽溪穴這三處穴位中的任意一處,便能讓你手臂酸麻無法動彈。之前講解時你便說了這蘭花點穴手自保之時講究的是出其不意,現在想來,這出其不意應當就是料敵先機,隨機應變了。」

牛郎中撫掌大笑,感慨道︰「這世上聰明之人本是極多,可如二娘你這般天資聰穎的,卻甚是少見。不錯,我之所以說我那五處穴位便是擾亂你的心神,讓你做出錯誤的判斷。哎,要是當年的阿婉能有你一半的天資,那該多好啊。」牛郎中似是想到過去,看著窗外的滿院子曬著的草藥,有些愣愣的出神。

陳冰睜著烏黑噌亮的雙眼,嘴角微微上揚,面帶淺笑,十分好奇的小聲問道︰「牛郎中,那個阿婉是誰啊?是男的女的啊?是不是你以前的徒弟?她後來去了哪里?怎的沒和你在一起啊?」

「阿婉她是我的師……」牛郎中似是驚醒了過來,板起面孔忙道︰「你要知道這些作甚,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你也該回去了,莫要讓你爹爹和娘擔心了。」說完,竟是下了逐客令。

陳冰知他並無惡意,看看天色似是還有些時間,便嘻嘻一笑,說道︰「牛郎中,我先替你把鍋里的炊餅熱一熱,再弄一個小菜給你吃罷。」說罷,也不顧牛郎中反對,切了一塊曬在院子里的魚干,另外從今日帶來的一罐豉油中倒出一些油入鍋,和著魚干野菜簡單的炒在一起。

陳冰把炒好的菜和熱好的炊餅端上了桌,牛郎中吃了一塊魚肉,贊道︰「二娘好手藝。怎的想到要給我做飯?」

陳冰說道︰「我跟隨你學醫日久,見你平日吃的不是炊餅還是炊餅,甚至連菜羹和豆豉都沒有。我送來的魚你也只是風干了掛在院子里沒有動過,你一直如此吃下去身子怎生受得住?因此今日我特地帶來一罐豉油和一些野菜,雖說都是尋常鄉野之物,可怎的也要讓你吃上一些。好了,牛郎中,你慢慢吃罷,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跟你學醫術。」

陳冰性子活泛且又靈動,牛郎中教她醫術時二人之間的互動也甚有趣味,讓他一點都不覺得悶煩,甚至還很期待第二日與她之間的教學活動。許是今日觸動到了牛郎中內心最深處的過往。夕陽透過窗口斜照在牛郎中身上,拉長的影子卻顯得他異常孤獨。他從牆角處的酒壇子里篩出一碗酒,吃了一口,喃喃自語道︰「阿婉,你現在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

拿到了陳廷耀給的二千錢和老宅鑰匙後,陳冰十分欣喜,她不知道陳廷耀是如何從爹爹手中拿到鑰匙的,但是想來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的。而陳冰為了能早日實現自己心中所想,迫不及待的去村東頭找方孟山。

方孟山的家與張六郎家緊挨著,他家是村里少有的磚木房子,紅色的朱漆大門頗為氣派,然而院子圍著的卻是木籬笆,顯得十分不倫不類。院子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而屋內更是凌亂不堪,潮露露的,甚不舒服。

陳冰坐在屋內,笑著對方孟山說道︰「方家哥哥,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臘月朔日,你說能買到硫磺和硝石,今日我前來就是為了這二樣物什的。」顯然陳冰對周身糟糕的環境並不在意。

方孟山拱拱手,笑嘻嘻的說道︰「先說聲對不住,家里今日沒生火,並沒有熱茶可以招呼,望二娘多多擔待。你說那硫磺和硝石,不錯,我確是能買到,尤其是這硝石的價格,比藥鋪的要便宜,質量上更是比藥鋪的要好不少。只是二娘,你要這二樣物什真的是煉丹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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