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輝導演沒接話。
現場氛圍一緊。
徐橫舟下意識去看陳建賓老師。
今天一輪、二輪面試下來，每次林兆華和孟京輝兩位導演把話給說僵了，都是靠陳建賓老師說笑著把氣氛緩回來的。
徐橫舟才把視線投過去，下一秒陳建賓老師果然開口了︰
「年輕人嗎，就喜歡先鋒這兩個字，但理解得還是不夠深入，要我說，真喜歡搞實驗話劇，剛剛就應該演一段自己原創的新劇目。」
在場的面試演員最大的一位不超過30歲，馬上奔四的陳建斌確實有資格評一句年輕人。
並且林兆華導演還挺認可陳建斌這話的，他微微點頭，話語卻還是為年輕演員找補了一句︰
「讓演員自編自導自演，還是太苛求了。」
孟京輝听到這，才終于說話了，這話是沖著陳建賓說的︰
「如果演員都像陳老師你這樣能演又能編能導，也沒我們這些導演什麼事了。」
陳建賓听到孟京輝導演這麼說，完全沒有要謙虛的意思，他作勢朝四周團團作揖，嘴上推薦著自己的電影︰
「陳某不才，導了部《奔跑的月光》，等電影上映了，在座的有一算一，每人給免費發兩張票，就一個要求，拿了我的票就必須得出兩個人去電影院給我坐完全程啊！」
這話一說，話劇院里立刻就有人被逗笑了，這氛圍瞬間輕快了許多。
徐橫舟也跟著松了口氣，活躍氣氛還得是陳建賓老師啊。
這時，坐在孟京輝右邊的評委也開了口︰
「咱們快速核算一下每位面試人員的分吧。
待會把前兩場的分給公布了，再說一下明天最後一輪面試的具體程序，就各自散了。
都這個點了，飯也沒吃，兩場面試下來，別把演員的好狀態給折騰沒了。」
陳建斌導演左邊的評委接了句︰「老胡，我看是你餓了吧。」
坐在最右邊一直負責「點名、主持」這種行政工作的評委起身，收了其他五位評委的打分表就開始算分了。
徐橫舟稍稍有些不安地等了十分鐘。
那邊分數才算好，評委從高到低地報分。
徐橫舟听著第一名的名字「原羿」，瞬間就從記憶里把他給找出來。
這是小劉說過的，從國劇院出走，現在又要考回來的那位。
也是在場中自我介紹里給出的年齡信息中最大的一位，今年剛好30歲。
今天的兩輪面試，這位的表現確實都很穩又很出彩。
重點是，他是僅有的幾個沒有在第二場面試表演孟京輝導演的話劇節選片段的人。
他表演的是一個不知名的獨立小劇場新排不久的實驗話劇。
徐橫舟再一听這位原羿的分，兩場加起來17.3分。
第一場8.5分，第二場8.8分。
他一時判斷不出來這個分算不算高。
但听到第二名的成績，徐橫舟瞬間就知道了17.3這個分數的含金量。
第二名竟然只有13.5分？
這位第二名的第一場是7.5分，第二場只有6分？
這位第二名在第二場表演的是《戀愛的犀牛》！
徐橫舟已經感覺到不妙了，挪了挪位置，挺直腰背，坐等自己的分數。
坐等右等，其實也就等了6分鐘吧。
他終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徐橫舟，第一場7分，第二場5分，前兩場總分12分。」
徐橫舟一時無言。
怎麼說呢，起碼及格了？
起碼自己不是最慘的？
因為馬上評委就開始報下一個人的分數了︰「甄秀，第一場8分，第二場3.9分。總分11.9分。」
徐橫舟從評委報第一個分就開始跟著數，數到甄秀這里，剛好是第36位。
徐橫舟去看甄秀，對方低著頭，完全沒給自己露個傷心的表情。
這，自己的快樂沒了。
徐橫舟立刻給劉亦茜發短信︰「我，第25名。甄秀，第36名。他不如我多矣。」
劉亦茜大驚訝，甄秀怎麼會是最後一名。她立刻回了短信︰「甄秀得了多少分。」
徐橫舟回復得很快︰「11.9，兩場總分20分，他沒及格哎。」
劉亦茜更訝異了，下意識問徐橫舟的分數，想要一個參照︰「你呢，多少分。」
徐橫舟靜默幾秒，緩緩按鍵︰「12分。」
徐橫舟發完自己的分數之後，看著劉亦茜發過來的好幾個問號，他一臉平常，快速回復︰
「有十個和我同分的人不正常嗎，很正常啊！」
劉亦茜無話可說，發了一串省略號過去，並且是真心覺得徐橫舟這個面試古古怪怪的。
徐橫舟也覺得離譜，他估計自己這些卡在及格點上的分數都是他們不想把分搞得太低，影響不好。
但甄秀這個分是他沒想到的，感覺有故事。
這邊分數報完，那邊評委就又接著說了明天最後一輪面試的流程安排。
早上選角色，全天排演，後天上午演出，下午定分出錄取名單。
這意思是要演一場完整的話劇？
而且是演員事先完全沒有合作過，還就只給排練一天的那種。
這邊評委把兩部話劇給說了，在場眾人瞬間驚訝。
——《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
——《茶館》
前者也就罷了。
是孟京輝導演早期的一部作品。
後者可是人藝的招牌，是國粹！
把這種劇目拿來面試用？
徐橫舟覺得這次的國劇院面試真能整活！
他從劉業那邊打听過來的面試程序反正不是這樣的。
所有的面試者都不覺得自己能夠盡善盡美地把《茶館》給演好，但這並不妨礙所有人在听到這兩部話劇的時候心中就有了絕對的傾向性。
沒什麼可說的，選《茶館》就對了！
就算這部話劇再難排演也要選它。
難度大，給他們表現的機會就多。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了光靠自己心動是沒有用的，這還得看命。
因為第三輪面試的分配全靠抓鬮。
明天早上一來就抓鬮。
完全不是他們自己想演就能演的。
徐橫舟還在糾結自己要不要湊個熱鬧也選茶館呢！
得，沒得選。
這邊導演把這最後一條信息給說了之後，就宣布今天的面試結束了，大家可以各回各家了。
徐橫舟心累地走出紅星劇院，就被對面的喇叭聲給驚了下。
劉亦茜沖馬路對面傻愣在劇院門口的人喊了句︰「快來，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