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橫舟剛坐下就又挺身挪了挪位置,理了理衣服,敞開又合上。
這才清清嗓子,順著聲音往後瞄一眼,再去問旁邊說話挺好听的小伙子︰「那些人是干啥的呢?」
車後邊不遠處有好些人拿著梯子爬上爬下,粘彩條,系紅飄帶。
「那不是瑞陽礦業嘛,裝潢老好了,馬上就要開業了!」
徐橫舟從車窗邊撿了個打火機,在手里把玩。
小伙子見到打火機,立刻從懷里掏出煙遞過去一支︰「來來來,抽這個抽這個。」
分完煙,點上,徐橫舟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這麼快啊?」
小伙子愣了下,意識到對方問的是開業的事,順勢就又習慣性地奉承了句︰「是啊,那我估計著這不得叫你剪彩去啊。」
徐橫舟︰「…嘁,害…」
他一臉「你說啥不可能的」表情。
小伙子卻很懂,吹捧不斷︰「你這輩子要是不當干部,白瞎你這人了。」
小劉在導演旁邊听到監控器里這些台詞說完了,立刻給等待在她身後的一群孩子使了個眼色。
這些天,小劉做的最多的準備工作就是和這些孩子打交道,所以這一個眼神下來,孩子們全都理解了,立刻往片場中央跑。
徐橫舟和身邊的小伙子都沒再說話了,眯著眼楮抽著煙,一副享受的表情。
他知道這個劇情點至此已經結束了。
當一群小孩闖入車正前方的範圍,進入到徐橫舟的視野時,他就知道下一個情節點來了。
黎耀輝听到小孩愈演愈烈的爭吵聲,當機立斷黑了鏡頭,目光緊緊跟隨大跨步跳下車,吸了口煙又吐出來,然後把煙蒂彈在地上,用鞋底碾碎的徐橫舟。
當看到徐橫舟右手夾著煙也不抽,一步一走,即將靠近那群小孩時,黎耀輝緩緩地又讓鏡頭亮了起來。
徐橫舟闖入一群互相撕扯打鬧的孩子中間,非常有身為大人的意識,滿臉寫著權威︰「造反了你們,都給我放開,站好,站整齊了。擾亂社會治安!」
小孩子們打鬧最怕的當然就是被大人訓。
立刻規整站好。
但這種對大人的懼怕也只是一瞬間。
樹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又不是老師,也不是父母,對孩子們來說,並不是權威性的人物。
所以當他們反應過來衣著簡陋,不具權威,卻對他們說教的人一開始還真的拿住他們了會兒,立刻言語反擊,表示自己其實根本不在怕的︰「你是誰?你算老幾啊?」
徐橫舟一下子語塞。
他可以站在大人的角度去教訓這群打鬧的孩子。
但是當他被問及一個社會人的身份地位時,卻瞬間似乎就低人一等了。
比孩子還不如。
他沉默了會兒,勉強問道︰「你,你是誰家的種啊?」
這話一說出來,他的肩膀都塌了些,無論是誰家的種,對方的家庭想必都能碾壓自己。
熊孩子這東西,你弱他就強。
完全不怵︰「俺們談判關你啥事!」
徐橫舟把原本用手一直夾著的煙放進嘴里,這支煙瞬間帶給了他莫名的底氣,他又從社會人回歸到了大人的身份,回歸到了道德制高點︰「這小癟犢子!擾亂社會治安!」
說著,手向上抬起,做出要打孩子的姿勢。
孩子們瞬間一哄而散。
頂撞大人是一回事。
但真要和大人打起來。
那確實打不過。
徐橫舟松了口氣。
這既是此時樹的狀態,也是他本人的狀態。
因為導演沒有喊卡,那麼這段劇情點算是又過了。
一輛藍色摩托車駛過來入了鏡。
徐橫舟身子隨著摩托車往後側,摩托車上的人便立刻停了下來︰「嗐,樹哥。」
「小莊。」徐橫舟熟稔地和對方打招呼︰「小莊,下班了啊?」
小劉見韓捷導演盯著監視器,沒有要喊卡的意思,心下緊繃著的弦松了些。
剛才那段戲的小朋友畢竟是自己負責的。
能順利通過就好。
這時候,小朋友演完了戲都四散到劇組各處找家長。
唯獨一個發絲帶著卷軟塌塌粘在腦門上的小男孩,往她這邊跑過來,到她身前仰頭望向她,眼神晶亮,小臉微紅,有些害羞地沖她招了招手。
小劉和這個大名叫陳皮小名叫皮球的孩子很熟,對方還是她的小粉絲,是目前劇組少有的知道她就是劉亦茜的人。
她懂皮球的意思,蹲子,側過頭,耳朵附上去,就听見小男孩語氣柔弱極了︰
「茜茜姐姐,你不要喜歡剛剛那個犀利哥哥好不好,他可凶了!剛剛他還凶皮球呢,皮球害怕極了!他一定是因為知道我也喜歡茜茜姐姐你,才故意凶我的。他怎麼能這樣呢?喜歡姐姐的人那麼多,我只不過是其中最真誠的一個罷了。唉,他不太行欸。」
劉亦茜︰「……」
她模了模皮球毛茸茸的小腦袋,語氣難得溫柔︰「乖,你喜歡姐姐就多看點姐姐演的武俠片,砍砍殺殺快意恩仇的多帥呀。不要再跟著鄰居家的小姐姐去看言情劇了,也不要跟著電視劇里面的某些女孩子學這些了,好嗎?」
皮球乖巧點頭應好,心髒砰砰砰跳的極快,腦海中全都是茜茜姐姐的溫柔話語。
老天爺,這可是茜茜姐姐第一次對自己這麼溫柔呀!
看來鄰居家小姐姐說得對,這些方法如果不起作用,那一定是自己學的還不夠。
這次回家要偷偷地多看兩集!
徐橫舟完全不知道有個小男孩立志成為綠茶,誓要搶他的緋聞女主角。
只有小學生才會專注感情。
身為一個大人,事業才是他的一切。
他看向小張騎著的摩托車空著的車後座,從摩托車後頭繞過去,單腿一跨,一邊隨口問︰「捎我一段?」
小莊答得非常爽快︰「成!」
黎耀輝立刻也坐上了場外的一輛摩托車後座,扛著攝影機,指著徐橫舟的方向︰「快快快,我們跟上去。」
韓捷導演則大手一揮︰「現場工作人員全部該上車的上車,趕緊著的啊,我們要去下一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