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為君做個好甕

外堂,段謀一臉陰沉地端坐其中。他的面前,有個妝容妖艷的女子,她著一身鮮紅衣衫,柳腰藏在玉帶中,卻掩蓋不住她的曼妙身段。

「段大哥,不要一臉嚴肅嘛。」這女子正是墨宗的血墨使,她說話的聲音拖得有些綿長,一雙眸子勾魂攝魄,直直盯住黑著臉的段謀。

段謀向來不近,即使眼前的女人稱得上一句人間尤物,他也沒有丁點興趣。任是她在那顯得風情萬種,都懶得多看幾眼,只是冷哼一聲︰「有事說事,東極門歡不歡迎墨宗的人,你心里清楚得很。」

這血墨使聞言,也不動怒,只是翹起二郎腿來,身子倚在紅木椅子上,慢吞吞地說︰「昨晚周掌門和段大哥威風凜凜,攜手退敵之舉,真是讓妾身春心激蕩。」

段謀斜睨她一眼,臉上雖一點不買賬,心中卻是一顫,看來昨晚東極門發生的事,墨宗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這血墨使跟段謀也是老熟人了,也不去管段謀心中在想些什麼,只是頓了一頓,又喃喃開口︰「不過這妖人真是厲害,竟能與兩大高手斗得天昏地暗,勝負難分,實屬罕見。宗主大人念著與周掌門這麼些年的交情,自然是要妾身代他前來探望的。」

「我們掌門安然無恙,有何好探望的?」妖人二字,已經宣示著墨宗知道的已不止七七八八。若是表情可以殺人,段謀說這話時的表情,恐怕已讓這東極門血流成河了。

「都在洛城這一個屋檐下,段大哥又何必見外。妾身奉命帶了這茯首丸來,听說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宗主大人平常可是寶貝得緊,平常瞧都不願讓我們瞧上一眼,今天忍痛割愛,讓妾身給周掌門送來,段大哥就收下吧。要是周掌門一命嗚呼,這偌大的洛城,可就少幾分熱鬧了。」血墨使一臉媚笑,看著親切可人,話里卻夾雜著數不盡的惡毒,周圍侍奉著的東極門弟子無不憤恨地側目過來。

血墨使話畢,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她身後的侍女便捧著一個雕花精細的檀木盒子走到段謀面前。

段謀平日易怒,但此刻不得不強壓怒火,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看著血墨使的眼楮,好像沒事人一般,連說話的語氣一時間也緩和了許多,「有勞風宗主費心,我東極門雖說沒有什麼千年歷史,但靈藥寶器從來不缺,這份心意,血墨使還是帶回去吧,早一步回去,風宗主的肉可就少疼一會。」

見段謀下了逐客令,血墨使倒也不想再自討沒趣,只向那侍女揮了揮手,示意離去。末了,又向段謀詭譎一笑道︰「段大哥,那妾身只好遙祝周掌門康復了。」

「不送。」

段謀目送她們遠去,一旁的傅朝探上前來︰「四師叔,這女人欺人太甚,為何不否認師父昏迷一事。」

「墨宗也不是什麼善茬,她既然對老三受傷一事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自然是有鐵證在手,不是親眼所見,也是查探得到,否認反倒顯得我們怕了。」段謀起身,踱至門口,望著血墨使離去的方向思索著什麼。

「四師叔英明。」傅朝恭維一句,便不再搭話。門中弟子素來不愛與段謀搭茬,總怕他突然發飆,傅朝再是弟子中的領頭羊,也不可能例外,只想敬而遠之。

「傅朝,老三負傷一事不可外泄,近幾日你命門中弟子多加警惕,特別是墨宗的探子,要知道門中這層結界並非萬事無虞,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都是形同虛設。」段謀突然喚過傅朝,蹙眉吩咐道。末了,又補上一問︰「老三如何了?」

傅朝得了命令,自然連連應承,作為未來門主最名正言順的接班人,師長的命令他都是照單全收。墨宗的人已經送走,按理說戲也演完了,但面對段謀這一問,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出實情,還是繼續隱瞞為好,只是低頭說道︰「師父的身子,還是請四師叔親自去看看為好。」

听了傅朝這莫名的回答,段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轉身便往周宗的宅邸處去了。他隱約間覺得,此事,似乎有些蹊蹺。

段謀在周宗房門前佇立良久,他雙手攢拳,頭上的青筋也繃了出來。

房內不時傳來周宗爽朗的笑聲,熱鬧非凡的景象在段謀腦海中浮現。只需只言片語的想象,他就把這件事猜了個十之八九。

房門是「轟」地一聲被風推開的,受此一驚,屋內眾人莫不傻眼。

「好啊,一個時辰不見,周大掌門別來無恙啊!」段謀一臉陰森地踏過門檻。他每往前邁一步,屋內的吳秋舫就想往後退一步。

「老四,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量如何治一治徵侯山。」周宗打了個哈哈,不禁顧左右而言他。

「徵侯山?」段謀一愣,雖然兩派不睦,但素來是王不見王,周宗沒由來地提起這個名字,讓段謀模不著頭腦。

大家知道段謀此時還蒙在鼓里,林芸連忙將剛才發生的事復述一遍,听得段謀臉上也是陰雲密布。

「他們這是沒把東極門放在眼里。」段謀啐了一口,方才與血墨使言語上的交鋒已經讓他憋了一肚子氣,徵侯山一事更是火上澆油,令他難以自抑心中怒氣。

「這不正好,要是來個第二類人,我還怕把這洛城打沒了。」周宗的聲音高昂起來。第一類人出手可以毀天滅地,第二類人死斗也足以毀掉一座城池,若徵侯山來的是個頭號人物,這洛城怕是要再掀一場腥風血雨。

「哼,第三類人,帶幾個精英弟子,有何可懼,我直接去把他們的頭提來。」段謀低喝一聲。他平常雖然暴躁,但也算是粗中有細,今天卻一反常態要出手殺人,看來著實被血墨使的話術和周宗的假寐氣得不輕。

「你急什麼,不要打草驚蛇。」周宗見他罵罵咧咧的樣子,也跟著吼道。

「看來周大掌門已經計劃周全,還有什麼好跟我商量的。」段謀此刻已經猜到周宗心生計策,冷嘲熱諷道。

周宗本來就不佔理,只好低人一頭,不敢再拿掌門架子,先是嘿嘿一笑,再是壓低聲音道︰「老四,你看這般如何。」

周宗不急著說出對策,而是站起身子,拉近與段謀的距離道︰「算算他們的腳程,不日將入洛城地界,老十天天混跡青樓戲館,怎麼也學到了些精髓,不如讓他去演一場戲可好。」

不等段謀沉思,何望舒倒是笑罵道︰「你說事歸說事,叨叨我做甚?」

「話糙理不糙。」沉默太久,像是早不在場的熊珺祺突然發話,一針見血地刺向何望舒的心窩子。

「總好過有些人除了劍便什麼也沒有了。」何望舒何時在口舌之爭上吃過虧,反唇相譏道。

「劍中奧妙,你懂什麼。」熊珺祺冷聲道,說罷,便是將頭扭了過去,不想再與何望舒搭茬。

秋舫雖然來得不久,但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樣子,也逐漸習慣起來,只是心中不解,何望舒去演戲,又是要演什麼戲。

周宗也不搭理他們的唇槍舌劍,繼續與段謀說道︰「徵侯山的人,活著與否並不重要,既然敢來插手洛城之事,想必他們也做好了有來無回的準備。只是他們與墨宗有何圖謀才是最為重要的。」

「八王爺,墨宗,徵侯山,我想不明白。」段謀也不掖著藏著,直言自己的困惑。

「要這麼容易想明白,那墨宗在洛城哪配有姓名。所以這時候,子步不在,需要老十出馬。」周宗說罷,眼神落在何望舒身上。

「這些偷雞模狗的事,你們從來忘不了我。」何望舒看著有些憤恨,但誰都知道,他內心怕是竊喜連連,畢竟任何有趣的事,他都來勁得很。

「那如何去做?」

段謀猜不透周宗心中所想,繼續問詢道。

「去給他們演一場大戲。」

周宗還沒說話,何望舒便搶先答道,看他那一臉邪笑,想必是拿定了主意。

「說說看。」段謀看著他的樣子,狐疑地說道,畢竟何望舒的腦子里往往能冒出一些出人意料的點子。

「孩子,想學本事麼?」何望舒賣了個關子,扭過頭去朝著秋舫說道,明明內心就是想玩上一場,卻非要裝出老氣橫秋的模樣。

「想。」秋舫的話很簡短,他是一絲一毫也猜不出何望舒的目的所在。

「有一個少年弟子,因為痴迷劍道,不修符道,在東極門中備受排擠。有朝一日,師兄弟們又在欺辱他,他終于是難以自制,奮起殺害邪惡師兄們,成為一名亡命之徒。」何望舒眉飛色舞地講述著,握著折扇的手還時不時在空中比劃幾下。

秋舫听得聚精會神,還道是東極門當真出過這麼一檔子事。

「然後在東極門邪惡長老何望舒的追殺之下,遍體鱗傷地逃入密林,正好遇見徵侯山上下來的熱心道士,熱心道士那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對,拔劍相助。‘唰唰’兩下擺平一路追殺而來的何望舒,救負重傷的少年兒郎。」

何望舒說得興高采烈,吳秋舫也愈加納悶,這事明明就不光彩,十師叔怎麼還說得洋洋得意似的。但他見諸位師叔們都沒有說些什麼,自己也只好將疑問埋在心底。

見大家沒有打斷自己,何望舒當然是連珠帶炮似的吐露著自己的妙計。

「然後徵侯山的道士一听,不修符道獨尊劍道,這簡直就是‘人生所貴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親’啊,直接話不多說,將少年郎收歸門下,帶進洛城。再然後啊,少年郎發現了他們與墨宗勾連的真相」

說到此處,何望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知道無需多言,諸位師兄師姐們也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胡鬧!」段謀第一個說話,卻也是斬釘截鐵地否定了何望舒的提議。

「哪里胡鬧了?」何望舒不依不饒地回了一句,話音一落,又是幾個跨步來到秋舫身畔,指著他道,「這事,反正我看行。」

「你當徵侯山的人都是傻子麼?」

熊珺祺在角落里突失冷箭,他就是只修劍道不踫符道的主,在東極門中算個異類,雖然大家從不去說些什麼,但何望舒這一番話總歸是令他有些不爽。

「東極門人,哪個兜里不是裝著一堆符,秋舫卻不需要,光憑這點,便能騙過他們。」何望舒頭一昂,自信滿滿道。

「你看他能堪此大任嗎?」段謀眉毛一橫,指著秋舫道。

「我倒覺得能!」

默不作聲多時的周宗,臉上掛著笑,不快不慢的一句話驚起大家心中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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