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師父來信

墨海翻騰,波濤洶涌,墨泉卷起風沙滾滾而來,懸在天空的兩道靈符也黯然失色,如同暴風雨中獨行的海鷗,搖搖欲墜。腳下的陰陽太極圖光華漸淺,逐步被墨海淹沒。

這突施冷箭,讓東極門兩人猝不及防,加之秋舫離傅芷有了一些距離,已然來不及施救。

倒是青年將士長期訓練有素,縱使身上有恙,也是反應極快,見到墨泉襲來,也來不及多想,咬緊牙關,忍住痛楚,一個箭步踏到傅芷面前,想要用身體護住她的周全。

墨泉已至眼前,須臾之間,必有死傷!

劍光一閃,寒芒已到。

一聲劍鳴突然暴起,轉瞬之間,發著森森寒氣的長劍從天而降,橫亙在墨泉與青年將士之間。

那劍往中間一豎,便如一道城牆聳立。墨泉擊在劍身,像失去了靈魂,又垂頭喪氣地跌了下去。

「九師叔!」傅芷欣喜若狂地叫了一聲。

不錯,來人正是東極門的老九熊珺祺,他手持玉劍,眉宇間皺出一副厭惡的神色,仿若天神站在墨海之中,只是所有墨汁見到他都如臨大敵,絲毫不敢上前一步,這一刻的光景,如同避水珠掉進海底,劈開了一線天地。

墨泉退卻之後,風隨星的身畔也多出一個人影來。那人一身黑色長袍,帶著兜帽,全身遮得嚴絲合縫,只露出一張枯槁的臉頰,眼窩深陷,生機難顯,若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具枯骨更加貼切。

「喲,這不是骨墨使嗎?怎麼也對小輩出手。」又是一個戲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秋舫循聲望去,是十師叔何望舒正一邊輕搖折扇,一邊優哉游哉地走來。

骨墨使看了看這兩人,不由地往前站了一步,將風隨星遮在身後,過了片刻用與他容貌極其符合的嘶啞聲音說道︰「出言不遜,該殺。」

「出言不遜就該殺的話,你今天豈不是要手刃你們的大小姐了。」何望舒臉上露出一抹邪笑,他倒是與眾不同地穿著一身白色衣袍,在一地黑色中尤為耀眼。

「那位小妖女,你還不快逃?」何望舒不等骨墨使回話,便是稍稍歪著身子,探著頭朝著骨墨使背後的風隨星說道。

風隨星聞言心中又是一陣怒意涌上頭,正想破口大罵,卻被骨墨使揮手攔住。此刻,在一邊觀戰良久的墨宗小少爺也是走上前來,站在風隨星的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場中。

「今日,一定要死斗?」骨墨使的聲音不緊不慢,他很清楚,東極門的老九跟老十若是聯手,他獨木難支,縱使自己能全身而退,也護不了這大小姐和小少爺的周全。

「看你。」久久不言的熊珺祺突然開了一句口,臉色比這墨汁還黑,但眼神里卻充滿殺伐決意。

「看他作甚,今日陣勢都已擺開,若是不斗,豈不是無趣至極?」何望舒「啪」地一聲合攏折扇,挑一挑眉,戲謔地說道。

「骨墨使,怕他們就是丟了墨宗臉面!」風隨星讓何望舒的幾句挑釁弄得氣急敗壞,話音一落,竟是雙手一抬,驅起一股墨泉激射而去,直呼何望舒的面門。

何望舒倒是一點也不慌張,仍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墨泉涌來,手中把玩折扇,好像這墨泉的目標不是自己一般。

然而熊珺祺卻不似那般溫柔,一個閃身,竟落到墨泉之側,他寧可髒了自己的手,也不願墨汁髒了自己的長劍。只是伸出右手模到墨泉之中,再往外一扯,硬生生從墨泉之中拉出一柄漆黑長劍來。他再側身一斬,一道凌厲劍氣瞬間剖開墨泉,直直殺向骨墨使二人。

骨墨使雙眉緊蹙,起初未能阻止風隨星的沖動,已是暗叫不好,而這道劍氣看似無形,實則威壓巨大,讓他不得不凝神聚氣,在眼前豎起一道墨牆來抵御。

「轟」地一聲,劍氣與墨牆撞在一起,墨牆瞬間瓦解,散作漫天墨雨落下地來,而劍氣也輕輕消散于空中。

「要我謝你嗎?」何望舒見狀,又是輕輕一笑,朝著熊珺祺說道。

熊珺祺冷顏望了他一眼,又撇過頭去,不想搭理。

「二位,今日便到此為止吧。」骨墨使求和道,他知道熊珺祺這道劍氣未使全力,明白他也不想將此事鬧大,也就遞過去一個台階。

「不成!」何望舒依舊不依不饒,他轉眼又環視一圈四周的殘垣斷壁,繼續道︰「這集市如何說?」

「墨宗全賠。」

「如何全賠?」

「雙倍!」

「不送。」何望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臉上的笑意更加濃厚,紛爭本因墨宗而起,自然得讓墨宗出點血,才能給洛城百姓一點交代。

骨墨使見此間事情已了,轉身招呼依舊忿忿不平的風隨星與少年離去。

不料那少年卻是不听,反倒是朝著吳秋舫走來,弄得在場之人又是警惕起來。

「在下風隨雲,敢問閣下尊姓?」那少年原是風隨星的親弟,本來在旁觀戰,一直沒有加入戰局,此刻卻冒出頭來與吳秋舫打了個招呼,搞得眾人一頭霧水。

「吳秋舫。」他簡短地答道,也模不清對方來意。

「方才家姐多有得罪,改天再向那位先生和你們賠罪。」風隨雲說罷,朝著吳秋舫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隨雲,快走!」骨墨使眯起雙眼,催促起風隨雲來。

風隨雲聞言朝著秋舫拱一拱手,依舊是帶著一抹和善的笑意,隨著骨墨使與風隨星離去。

見墨宗的人遠去,東極門眾人也向吳秋舫走來,那青年將士的傷勢恢復不少,步履雖然慢了一些,倒也緊跟在後,想要向秋舫道謝。

「九師叔、十師叔,弟子莽撞了。」秋舫微微頷首,向兩位師長認錯道。道人囑咐他不要隨意動手,他自然心中以為師叔們也都如此去想。

「你,很不錯。」倒是熊珺祺先開了口,他將長劍反手扣在背後,嘴上在夸人,但眼神依舊清冷。

「奇怪,我要看看是哪里的千年鐵樹竟也開花了?」何望舒聞言,故作驚異狀,東張西望地環顧四周,似乎真想從這圮敗的廢墟里找出鐵樹來。

秋舫一愣神,也隨著他東張西望了一眼,但總覺哪里不太對勁,趕忙擺正腦袋,朝著熊珺祺低聲說道︰「師佷一時情急,不得不出手救人。」

「你們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先出手的。」傅芷見秋舫一個勁地道歉,趕緊站了出來將責任全攬了下來。

「兩位高人,他們也是為了救我父子倆的性命,請不要責罰他們。」那青年將士也是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趕緊勸道。

「哈哈哈哈!」何望舒見這三個年輕人你追我趕地承認錯誤,爽朗地笑了起來。「誰怪你們了,你九師叔這可是在夸你們呢,只不過嘛…」

何望舒說到此處,話鋒一轉,又饒有興致地瞟了熊珺祺一眼。熊珺祺見狀冷哼一聲,一甩衣袖,卻是轉身便走。

「只不過嘛,你十師叔夸人一次可比鐵樹開花難多了。」何望舒瞅了瞅熊珺祺離去的背影,有幾分得意地晃了晃頭,繼續對著秋舫說道。

「好了,也該回去了,門中…」何望舒說到此處,看了一眼青年將士,又道,「門中有些要事,你三師叔月兌不開身,他倒是擔心你得緊,此間事情已了,趕緊回去給他報個平安吧。」

「弟子領命。」吳秋舫雙手抱拳,心中暖流涌動,至少門中的師叔們,都將他記掛在心上的。

見秋舫二人無事,何望舒也不再多嘮叨,如同來時一樣,手中把弄著他心愛的折扇,腳下踏著悠閑的步子,東張西望地離去,好像這次出門,就是提籠遛鳥來的。

「在下季青臨,還沒有請教二位的大名!」見兩位高人離去,那青年將士趕緊向吳秋舫二人道起謝來。

「我叫傅芷,他叫吳秋舫!」傅芷知道秋舫內斂,人善話少,便是貼心地替他答道。

「看你們二位應該都比我小上一些,今天萬分感謝你們相救,改日務必讓我請你們喝酒。」季青臨低頭抱著拳說道,他出身行伍,說話倒也直爽,知道秋舫他們還急著回去,便說個改日。

「不必了大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分內之事。」秋舫一改剛才的嚴肅,露出幾分笑意說道,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他心中自然是高興的。

「那可不成,這是救了我們兩條性命,我一定得好好謝謝你們。」見秋舫露出笑容,卸下防備,季青臨也樂得開懷,拍了拍鎧甲上沾染的灰塵,堅持著說道。

「那行,不過我可喝不來酒,小師兄嘛我就不知道了。」傅芷笑意盎然,巧目直轉,偏著頭看著秋舫。

見傅芷已然應承,吳秋舫也不便再多推月兌,也只好點了點頭,輕輕笑著。

事畢。二人一路飛馳,急急回到門中,恢弘的牌匾下早有人等候在側,一個是傅朝,一個是吳秋舫不認識的小弟子。

見到傅朝,秋舫免不了打個招呼,不過這傅朝卻是沒有正眼瞧他,心中滿滿當當都是傅芷,趕忙略過秋舫,向後邊迎向。

秋舫見狀也不計較,又望向另一位陌生弟子。這小弟子倒是一眼就認出來著何人,上前一步道︰「小師兄,掌門師伯讓你回來之後趕緊去一趟內堂。」

少年聞言,知道周宗定是有要事相告,回過頭去想要與傅芷作別,卻看到傅朝那關切的眼神全然落在傅芷身上,也就懶得再上前搭話,直接隨著那位小弟子往里走去。

每走過一次庭院,秋舫便得在心中感慨一句東極門的百廊回轉、千徑曲折,又過了良久,那小弟子突然停下腳步來說道︰「小師兄,掌門師伯在內堂等你。」

秋舫朝著陌生的小弟子點了點頭,還不忘拱一拱手,以示領路謝意。做完這些,才快步朝著內堂走去。

未到門口,沉香木制的門卻由著一陣微風推開,少年望去,看見周宗在堂中的椅子里正襟危坐,瞧著秋舫的眼神有幾分嚴厲,又有幾分愁緒,惹得秋舫開始擔憂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貿然出手,惹得這位周師叔不高興了。

「你家那老道長來信了。」周宗見吳秋舫走進,雙手撐在木椅的扶手上站了起來,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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