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陌生的面孔,因為有記憶,林露一看便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說話的是初中同學江娜蘭。
雖然是同學,但記憶里,她跟江娜蘭不熟。
甚至她對江娜蘭有不好的感觀。
林露默了默,沒有回應。她愛干淨,倒了點水壺里的熱水沾濕毛巾,繼續仔仔細細地擦著手指。
這具身體也沒干過什麼活,模起來軟若無骨。
除了指月復處有畫筆磨出來的薄繭外,縴細的手指白皙瑩潤,指蓋粉紅好看,在純白色的毛巾襯托下完美得像是藝術品一樣。
江娜蘭像是沒有看到林露的沉默,盯著她白女敕女敕的一雙手撇了撇嘴巴,繼續道︰「你可得養好身體,要到廣省那邊的x縣的生產大隊當知青,可是要干農活的,鋤地拋秧種紅薯忙得不行。這手也不知道到那個時候還能不能保持的雪白。」
江娜蘭雖然態度很熱情,但說的話任誰听了都害怕下鄉。
她眼底深處也藏著怨恨和幸災樂禍,根本就不像是對待同學的態度。
不是個好東西!
林露原本打算不搭理江娜蘭,此時見她不識趣,頓時繃著小臉,語氣沒有溫和氣,看她︰「不勞你操心了。」
江娜蘭掃了一眼眼眶微紅的林露,眼底閃過幾絲幸災樂禍以及快意。
「林露,你別擔心啦,我听我去雲省的表姐說,手磨出繭子就干活就不會太辛苦,習慣就好了。」
江娜蘭滿意看著林露不佳的臉色,還以為林露听了她的話,害怕了恐懼了,絲毫不計較對方態度的變化,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還是多喝點熱水緩緩吧,別又難受了,我給你去裝點熱水回來。」
她想伸手去拿林露放在一旁的水杯,在別人看來就是個熱情的朋友模樣。
林露小臉冰冷,比她動作更快地把水杯塞到包里,向來嬌軟的嗓音冷了不止一個度︰「我說不用,你听不懂嗎?」
幾次三番被林露冷漠的拒絕,江娜蘭咬著嘴唇,表情佯裝很委屈,「這里是火車,你要是再發燒下去,可沒有醫生給你看病。我听說多喝熱水,捂出汗來很快就能好了,你把水杯給我吧,我打點熱水回來你喝喝,對身體好。」
周圍人的目光都被這兩個年輕靚麗的姑娘吸引了。
一個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絲毫不損嬌美氣息,反而多了幾絲柔弱惹人心生憐惜的氣質。
另一個雖不算絕美,但模樣清秀,此時面露委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而且說話也溫柔,一副處處為朋友著想,苦口婆心勸說的樣子拉了不少人的好感。
太茶了!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林露一眼便看穿了江娜蘭的戲碼,她可不會給這種人面子,從鼻子發出一聲輕哼,不客氣道︰「我為什麼發燒?不是托你的福嗎?大冷天的,你要是不潑我一身水,把我被子弄濕,我能著涼發燒?還有,我跟你不熟,你不用這麼‘照顧’我。」
少在這里裝擺姐妹情深的譜!
她跟江娜蘭雖然是初中同學,但在學校基本沒有交流,初中畢業後更是沒有再見過面,現在因為大家都是報名上山下鄉的知青才重新有了交際,當然這交際是單方面的交際,江娜蘭一個勁的往她眼前湊。
本來從京城出發的這一批知青坐的都是同一趟火車,林露應該跟其他知青坐在同一節車廂,但就因為江娜蘭對她莫名的「照顧」,不是不小心弄掉她的東西,就是不小心潑濕她的衣服和被子,讓她生病。
她實在受不了江娜蘭各種小動作,就跟別人換了一個車廂,尋了個清靜。
哪里知道,換到別的車廂,江娜蘭狗皮膏藥一樣又找了上來。
還好心幫她接熱水?別等一下就把她的水杯摔壞了讓她沒東西喝水?或者在水里放點不干淨的東西?
不是她把人想得壞,而是江娜蘭真的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現在她穿過來,可不慣著江娜蘭的臭毛病!
還同學呢,她一眼就看穿了江娜蘭眼底的惡意與得意洋洋。
江娜蘭聞言,變得更加委屈了,眼眶紅彤彤的,像是要哭了一樣,啜泣說︰「林露,你怎麼能說我們不熟?我們是初中同學啊,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潑你水的。」
周圍看戲的人自認為了解了兩個小姑娘的矛盾,看向林露的目光略帶自責,這氣性也太大了吧,朋友間的,計較那麼多?不就是不小心潑了水嘛……
林露氣笑了,掃了一眼江娜蘭,裝是吧,她也能裝吧!
「好吧,江同學我原諒你的不小心,我發燒身體不適是因為我自己身體弱,不是因為你在我睡著的時候不小心潑水弄濕我被子的原因,我不怪你。」
「就是我這身體實在難受,感覺嚴重到下了火車就得去醫院看的程度,江同學你能不能贊助點醫藥費?我身上忘記帶錢了,但想去醫院看看,這比多喝熱水有用多了,江同學你這麼關心同學,肯定樂意給贊助點錢給我吧?」
在爸媽面前經常裝無辜撒嬌的林露一舉一動的演技渾然天成,絲毫不做作的佯裝柔弱,伸手扶額,眉眼微微擰,聲音又柔又軟,讓人听了就忍不住心生憐惜。
美色是無形的殺人刀,憐惜的情緒佔據了上頭。
那些看戲的人紛紛倒戈,忍不住為林露出聲。
「就是啊,光說多喝熱水也不頂用,不如給點錢,讓小姑娘去醫院看看,這多實際!」
「嘖,既然大家都是同學,計較那麼多干嘛?小姑娘身上沒帶錢,作為同學就該幫一下忙啊……」
江娜蘭被說得面皮紅漲,沒有水霧的紅眼眶里閃過一絲怨恨。
「我——」她被架得不上不下難受極了,剛想咬牙說給錢的時候,就被林露忽然插嘴打斷了。
林露沖著江娜蘭歉意說道︰「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江同學好像也沒有錢呢。我記得江同學初中借過我幾次錢,三四年了也沒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