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許信安耐不住想法。
「項目出了點問題，這也許是一個深刻的教訓，你應該親眼去見識一下，對你以後的工作有幫助。」
皮卡車吱呀一聲，停在了一棟兩層樓民房前方的小院壩上。
「一會兒你跟江業虎一路，直接去項目部。」
撂下一句話，車門 當一聲關上，許恆強直接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
副駕駛座上，許信一動不動。
他想暢快的大罵一頓那個白頭發黑臉的父親。
但是，這些年來，他心里對父親的恨意，已經變得麻木了。
他想要跟隨趙甜妮的腳步，當一名演員，香車美女，鮮衣怒馬。
如今，他即將成為一名地質人，翻山越嶺，風餐露宿。
實習出野外的第一天，居然還被雷劈了。
……
一個黑臉青年伸手敲擊皮卡車玻璃窗，笑起來的時候，兩排大白牙顯得格外刺眼。
車門從外面打開，江業虎笑呵呵道︰「剛才老許跟我說，你要跟我們一起去項目部？」
「額……是。」
許信沒給許恆強好臉色，但是在江業虎面前，他卻是笑得很真誠的點了點頭。
「身體好利索沒有？」江業虎拍了拍許信的肩膀。
「沒什麼問題，虛驚一場。」
「你小子真是命大。」
江業虎關心了幾句，也沒有多說，只是讓許信收拾行李，馬上出發。
兩輛沾滿泥土髒兮兮的國產越野車，穩穩駛出小院壩，走一截高速路，又拐到鄉道走了四五十公里，最終開進了杳無人煙的泥結石小路。
江業虎作為項目負責人，兼職司機。
副駕駛和後駕駛座上，還有另外三名地質技術員。
路面顛簸，驚醒了這幾位眯眼睡覺的人。
江業虎手握方向盤，回頭看了一眼，笑道︰「許信啊，你的工作積極性非常高，值得大家學習。」
大家都見過面，算不上熟悉，但也不會生分。
另外三人紛紛對許信噓寒問暖。
他們都不知道許恆強是許信的父親，以為許信這次來到項目部是個人意願，其實不是。
許信沒有點破，朝江業虎問道︰「江哥，項目已經接近結束，快要野外驗收了，這時候大家應該都在室內整理資料，突然跑項目部去干什麼？」
說到這事，車上所有人，都有了共同的話題。
「驗收專家組要求明天到現場看看。」
「內部消息，有一個鑽孔的岩心化學分析數據有問題，有可能存在造假！」
「造假這事落實，咱們這邊算是違約，要賠錢的。」
「搞不好要賠幾千萬。」
「本來想著項目結束，怎麼也有三四萬塊錢的項目獎金，唉，現在想都別想了。」
地質組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江業虎長嘆道︰「老許不容易，還債十年，眼看只剩下不到一千萬，咬咬牙加把勁，再接一個差不多的項目，肯定就能夠還清債務，誰知道，出了這檔子事。
我剛才踫到老許，花白的頭發，現在變成了全白。
一夜白頭啊。」
這些年來，公司員工收入都不錯，許恆強沒有克扣技術員的任何收入，收入提高，大家才有干勁，這點他很清楚。
偏偏就是他一個人過得慘兮兮，三套勞保服穿了十年。
大家看在眼里，干活認真，都想幫助許恆強度過這道難關。
有時候老天確實不公平。
聊著天，車子已經開到了項目部門口。
租的一棟民房，門口掛著「微山鉬礦勘查項目部」的牌子。
天已經黑了，江業虎煮了一大鍋面條，絆著油辣椒，草草吃過晚飯，各自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許恆強帶著專家組來到了項目部，六輛越野車一字排開。
除了五位專家組成員，資源局領導、監理、甲方技術員及老板，全部到齊。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
「直接去看ZK1207鑽孔吧。」
工程布置圖鋪在汽車引擎蓋上，專家組組長何曦看了一眼，大手一揮，直接點明了這次大老遠過來的目的。
驗收資料每一位專家都有一套，他們顯然對于項目的了解是非常充足。
許恆強不敢多說，悶頭在前面帶路。
項目部設立在勘查區中間位置，翻過小山頭大約一公里，來到了一個鑽孔的位置。
鑽機塔架聳立，鑽桿凌亂的橫在地上。
昨夜下過一場小雨，地面泥濘。
五位專家直接踩在爛泥巴里，來到了岩心擺放的位置。
「把岩心抬開，看看礦層的位置。」何曦直接安排。
岩心裝在塑料岩心箱里，摞成一米多高。
江業虎把手中一大袋資料塞到許信手里，招呼人趕緊過去抬岩心，岩心箱一路鋪開。
岩心是從地下鑽上來的石塊，圓柱狀，整齊的擺放在岩心箱里面。
何曦是地質專家，當鉬礦層展露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
他蹲下來，拿起一塊黑漆漆的岩心，看了一眼又放下。
接著拿起礦層下層的一塊岩心，仔細端詳，甚至拿出放大鏡照著看，沒有說話，但是直搖頭。
江業虎心里壓抑的幾乎喘不上氣，側頭看了許恆強一眼，看出了老許臉色也不好。
「礦層確實是炭質泥岩，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何曦開口了，把手中一塊圓柱形岩心遞給其他專家，接著開口道︰「但是礦層底板的岩心，跟其他鑽孔的岩心區別很大。」
另外一個專家看了一眼岩心，驚訝道︰「砂質泥岩！」
炭質泥岩漆黑如墨，質地松軟，遇水容易散開。
砂質泥岩色澤偏向灰白色，質地較為堅硬，不透水。
都是泥岩，但是差別很大。
但是問題並不在于此。
「這個勘查區內，其他所有鑽孔的礦層底板都是白雲岩，為什麼這個鑽孔礦層底板是砂質泥岩？」
何曦提出了最直觀的疑問。
果然，專家組是來打假的！
漏洞實在太過于明顯，稍有地質經驗，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地質情況穩定的情況下，地層由新到老依次整齊排列，絕不可能突然變化。
許恆強這一年來幾乎是駐扎在了項目部，但是對于眼前的情況，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側頭看向江業虎。
鑽孔的事情，全都由地質組負責。
江業虎苦著一張黑臉，同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看技術員半天無法解釋，水文方面專家嚴鵬看著傳到自己手上的岩心，試著解釋道︰「這個鑽孔下方有一條正斷層經過，會不會是下盤上移，正好把下面的砂質泥岩地層錯位到了礦層的下方？」
這個解釋有一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