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左顧右盼，交頭接耳，想要提前交卷請舉手示意，身體有不舒服或是著急要去廁所也請舉手示意。涂好個人信息、考號、姓名，祝在坐未來的司法人才能保持平常心，考出好成績，下面開始發卷。」
一個又一個考場重復著相同的話，一張又一張卷子發下來。
下面有一張張年輕的臉，也有許多中年人帶著職業壓力走進考場。
鹿佳知道自己落筆最好就不要更改，因為她用橡皮特別不方便，左手腕完全使不上勁兒，壓答題卡壓不住，除非用肘部發力，但胳膊還被綁著。所以她每答一道題落筆前都很慎重，不是那麼特別吃得準答案的，她就先空在一邊。
另一個考場的貝伊就沒有這種心理負擔。
卷子發下來時，外面忽然閃過雷電，她連瞟都沒瞟，直接答題。西方法律格言，法律不強人所難，關于格言涵義闡釋，下列哪一選項是正確的。貝伊心想，這不巧了嗎這不，昨晚她蹲廁所的時候，剛和翩翩聊過。
孫翩翩︰噯？貝伊當時說的是啥答案來著。
當時她正尋思，她追過的鵬哥要結婚啦。就是那位學金融的，貝伊幫她們追到手的帥哥，沒想到被她處成兄弟後，才畢業半年就通知她要結婚，讓她去隨禮。
朋友多太慘了，這才是個開始。
翩翩有預感，搞不好她畢業後才是高峰期，一個月能收二十份請柬那種。
所以說啊，帥哥結婚了，新娘不是她也就算了，還耽誤她做題。男人果然耽誤事兒，這第一題，孫翩翩就拽了拽方便面頭發。
而穆微在考場也分心了。因為答著答著，坐在她鄰座的大姐忽然倒地不起，擔架都進來了，120拉走。
等到這場考完，穆微听那位認識大姐的考生說，被拉走的是一位寶媽。
寶媽昨天考前臨陣磨槍學的太投入了，就沒注意到正處于愛動年紀的女兒摔到暖氣旁邊，當場就鼻口穿血，抱著女兒沖到醫院一直照顧到天亮，這才頂雨來趕考。
一宿沒睡，這怎麼可能會考好，心理壓力想必極大。並且，在就業的壓力面前，她還有媽媽這個身份，心里一定很愧疚沒照顧好女兒。
穆微靠在牆上等候排號上廁所，听著考生們議論這些，又想起她前男友的那番話。
或許，她的過于年輕、「幼稚」，真的把生活想得簡單了。
有時候不是說條件好就能解決生活中百分之百的問題，但確實是能緩解不少。
比方說，如果那位寶媽家里條件好一些，那就會在她看書時雇人看著孩子。不雇人，條件好，房子大，公婆或者自己父母也能同住幫忙照顧孫女。再或者，她丈夫如果不是有要養妻子女兒的壓力，也就不用怕請三天兩天假會被老板辭退。她丈夫要是在家，也能幫忙照顧。
據了解的考生說，那位寶媽學習特別刻苦，復習一整年的時間就這麼泡湯。
我們總說人活著有壓力，壓力其實是生活中這些無奈的泄氣。
好在孫翩翩和穆微在一個考場。
孫翩翩及時提醒穆微︰「別想那些沒有用的，悲傷春秋，這都什麼時候啦，好好考。」
不好好考，孫翩翩都覺得有點兒對不起葉小叔的司機。
那叫考完就給拉走，拉到飯店吃飯，也不用等的，到了後就開始上各種考生餐，吃完讓她們拿著房卡進屋睡覺。
下午兩點考試，一點二十，大叔準時敲門提醒，起來吧，洗把臉精神精神，出發。
貝伊那面的情況，翩翩不清楚。
翩翩就知道她和穆微會坐著奔馳車耀武揚威的進入校園。在別人往里面走時，她們的車直接停在考生樓門口，大叔就差給她們開車門了。
搞得孫翩翩從這個考試中，竟然找到流星花園女版F4的感覺，簡直太滿足虛榮心，到老都不會忘記。
她還賊新鮮的和她爸媽打電話說了一番。她媽說，她好像狗尿苔長在了金鑾殿上，本人不咋地，擋不住好朋友們牛逼。前有微微爸爸請客去大草原玩，後有宿舍好友小叔奔馳開道。
那麼，貝伊那面什麼情況呢。
「啊啊啊，彤彤，你怎麼來啦。」
葉昕彤對著從考場出來的貝伊，吹了聲口哨︰「我來當陪考家長。」
雷陣雨過後，雨過天晴。
酒店靠窗的位置，葉清宇吃好後，端著咖啡傾听兩個姑娘說說笑笑，看來第一天考的不錯。
當晚，葉昕彤用自己的電腦正打游戲打的來勁兒，手機忽然震動一聲。
名字顯示「軍火商」，葉清宇發短信︰葉昕彤，睡覺。
彤彤撇撇嘴。
貝伊看到問怎麼了。
彤彤說︰「我小叔，時刻不忘提醒我是陪考身份。你不知道，我來之前，他就說，你想聊天的時候，我就陪你聊。但不能起話題，也就是說你聊夠了就拉倒，我是不能聊起興的，不能另起話題的。你要是看書呢，我就閉嘴，在旁邊不能有動靜。你看，這又給我發短信，讓我睡覺。」
貝伊穿著葉昕彤給她帶來的換洗衣服就笑。
葉昕彤來之前特意回趟學校，給她帶來不少東西，有些根本就用不著，比如面膜。就兩天時間，帶面膜干什麼。
「來吧，寶貝兒，我拍你睡覺。」
考試第一天晚上，貝伊給貝媽媽打個電話，晚上九點就睡了，關燈時，屋里還有花香和果香。
套房客廳桌上擺著一束用白玫瑰和向日葵扎成的花束。
果香是晚上服務員給送來的果盤和甜點。
貝伊那側的床頭櫃上還有一個木制小鬧鐘。
那是葉清宇中午吃飯時給她的，讓她放心大膽的睡，說這個鬧鐘質量特好，鬧鐘時間也已經定好，不用擔心會錯過考試時間。
至于鹿佳那面，貝伊听說更夸張。
「讓她幫你洗澡。」
鹿佳怕當面拒絕工作人員不禮貌，拽著龔立成往遠走幾步才小聲拒絕道︰「我不要。」
龔立成也小聲問︰「你不要啥啊，不要洗澡嗎，不行，埋汰。」
讓雨澆過。
鹿佳被龔立成氣笑了，而且你看這人在看著她笑，就說明他明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在故意逗她。
龔立成把著鹿佳的肩膀，像擺弄小孩似的三百六十度給轉個彎，讓向後轉，進屋。
「听話，你要是不好意思，就讓她坐在外面等你洗完，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不小心滑倒，那你明天還怎麼考試。咱可以考不上，但咱要是因為小意外沒法考了，那多嘔得慌。之後一年都得尋思，我可是個有才的人，被洗澡摔了耽誤。」
第二天一早，房間門敲開，鹿佳看著來幫忙的工作人員，真想為龔立成的細心點贊。
工作人員說，來幫她系內衣帶，怕她一個手扣不上，再幫她梳頭發，另外這身衣服是龔總準備的。
半個小時後，鹿佳在餐廳見到龔立成。
鹿佳從來沒有穿過粉紅色的運動服，這套天絨鵝面料的衣服簡直太挑戰她的審美。
鹿佳覺得中間要是再帶上「中國」倆字，她就可以去舉火炬了。
龔立成本來正接電話和人談事兒，听到動靜一扭頭就笑了。
「行，先這樣，我這里有點事兒，稍後見。」
掛斷電話後，鹿佳慶幸沒有先抱怨龔立成的審美，因為龔立成說︰「看來老太太給你選的衣服不錯，挺好看，歲數小就應該穿這些紅紅綠綠。」
「阿姨選的？」
龔立成一邊將叉子和勺給鹿佳擺好，一邊告訴鹿佳道︰
「昨兒下午你考試那陣，我去了趟醫院接她出院。她听說你在考試，又听我說，你穿的少，我尋思讓女助理去給你買身換洗衣服，被她听到了，說話還口齒不清呢，吱吱嗚嗚和我說，她要去逛商場。」
鹿佳在龔立成又去窗邊接工作電話時，她放下喝粥的勺子，低頭看眼自己的衣服，忽然覺得這身衣服也挺好看的。
——
兩天的考試終于結束，貝伊出考場沒有見到葉清宇。
葉昕彤退了房間，東西提前裝上車，一邊開著她的小黃，一邊對貝伊高興說道︰「終于沒有我小叔在了，他不用看著我啦，走，咱找龔叔嗨皮去。他和佳姐他們在飯店等咱們呢。」
「你小叔干嘛去啦？」
「出差啊。」
「噢。」貝伊坐在副駕駛上，眼神掃向路過的五角星井蓋。
與此同時，葉清宇在出差的高速公路上。
貝伊不知道的是，葉清宇已經將出差時間推遲，正常情況下，應該是貝伊考試的第一天就離開。打亂出差計劃，代表著會給下屬們增加多余的工作量。所以他很少改動時間表。
此時，葉清宇正靠在後座閉目養神，電話震動起來。
龔立成發來的短信︰你家貝貝喝起來了。
貝貝這個稱呼吧，龔立成是無意間從葉清宇的電話上看到的。
當時看到，給他惡心壞了。
一邊在心里吐槽著葉清宇悶騷型，一邊給鹿佳的名字改成，佳佳。
葉清宇回復︰你攛掇的。
龔立成的電話直接打過來了，接通就笑道︰「我是那樣人嗎。那什麼，她心理不平衡了，不停地說鹿佳她們，考完就可以玩了，她還要接著復習研究生。」
還說必須要歇幾天，要不然她就不活了。
那小丫頭根本就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乖巧，服務員倒酒的時候，貝伊的聲音很突兀道︰「倒滿。」給龔立成整一愣，接著就笑了，那可是白的啊，小丫頭，真人不露相。也不知道清宇有沒有透過表面看到貝伊的本性。
葉清宇望著車窗外經過的稻田，聞言也笑。他想，回頭忙完，確實應該安排貝伊出去玩玩了。正好海邊那面有個工程需要去一趟。那就趁著國慶去海邊玩玩吧。
副駕駛上的王亞東，腿上一直攤著電腦，回身提醒道︰「葉總，那面資料傳來了，您要現在看嗎。」
葉清宇就沒再和龔立成多說，只囑咐說喝多務必送她們回去就接過筆記本忙碌起來。
接下來長途路上七個小時時間，葉清宇一直在車上工作。
他有好幾次摘下眼鏡，要靠揉楮明穴來緩解疲勞。
貝伊像個小太陽似的在等著，他只要一想到貝伊的小臉兒，就有將黑夜當白天忙的動力。
沒辦法，長大後，作為成年人，這個世界就像一張網，身上的重任不能讓他放下一切去陪女孩子，只有盡快忙完才能去找貝伊。
而葉清宇這一走就是一周。
回來的這一天，周哲過生日。
葉清宇是在收費站就被周哲他們劫走了。
現囑咐王亞東去給周哲準備塊手表送去飯店，又讓隨行人員今天好好休息，會議推到明天，他就被架到周哲的車上。
而葉清宇沒想到，他是剛回來在去飯店的路上就能遇到貝伊，他倆這個緣分啊，真的是……讓他很開心。
「看見那輛奧迪沒，你過去別她。」
葉清宇的另一個朋友魯沛陽開車，他對周哲皺眉道︰「我過去壓線。再說，周哥，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你現在這麼low嗎。就在這路上正常行駛，你也能搭訕個女孩子？」
磕不磕磣啊，啥身份干這種事兒。沒見過女的是咋的。
魯沛陽還問車里另一個哥們王辰浩道︰「耗子，你最近是不是給周哥帶壞啦，你倆這是去了什麼不正經的場合，學得這麼輕浮。」
王辰浩沒搭理魯沛陽，當然了，他也沒敢打擾和他一起坐在後排的葉清宇。
葉清宇正在給他媽電話。
葉大寶當兒子方面還是不錯的，知道出差回來告訴他媽一聲。
今兒天挺好，十一前後天又回暖了。
王辰浩趴在車窗上，被太陽光照耀笑道︰「別說，周哥眼光不錯，真漂亮嘿，長得白淨地，過去，開過去，我和妹子打聲招呼。你們不好意思，我上。」
周哲從車視鏡里看眼後排剛掛斷電話的葉清宇，心想，再不提醒，一會兒耗子你搞不好會挨揍。
「清宇，你看，那誰在旁邊車上呢。」
王辰浩這才明白，合著認識，扭頭看向葉清宇。
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他坐的位置靠近奧迪這面的車道，葉清宇听周哲說完，直接給他扒拉到一邊去了。
那女孩誰呀，能讓宇哥露出有點兒急的一面。
此時，貝伊車上拉著人，她班團支書付小蕊。
倆人是在書店偶遇的，都是買完書要回學校。
性情有些靦腆的付小蕊，小聲提醒︰「貝伊，你看旁邊那一車男的，好像都在看你。」
貝伊早就發現旁邊車別她，她往旁邊躲，那輛車就往她這里湊。
那車還賊貴，她要小心翼翼地躲，搞得貝伊正在心里飆髒話，要不是團支書坐她車上怕嚇到人，她真想直接罵出來，媽的，有病。
貝伊戴上墨鏡，車里音響聲調大。
還不能關窗戶，付小蕊有點兒暈車。
周哲打招呼道︰「嗨，美女。」
貝伊翻個白眼，戴墨鏡還不明白什麼意思嗎，心想等會兒信號燈變綠燈再放下車窗戶吧。
所以周哲他們就眼睜睜看到，剛打聲招呼，人姑娘車窗戶嗖嗖就上去了，瞟都沒瞟他們一眼，關的那叫一個嚴絲合縫，都沒給喊第二句話的機會。
周哲、魯沛陽、王辰浩三臉懵逼︰「……」
咱就是說哈，他們也算是高富帥吧？
說實話，雖然在路上不怎麼搭訕，但也很少遇見拿他們當大狗屎的嫌棄。
葉清宇是笑了下，不得不掏出電話打給貝伊，就一句話︰「我在旁邊車上。」
所以反轉來了，貝伊不僅將車窗馬上放下，墨鏡摘下，而且在看到葉清宇那一瞬就笑了。
魯沛陽極小聲和周哲嘀咕︰「那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你再看葉哥表情……嘖，哎呦，哎呀，不行了，我看不了。」他倒牙。
兩輛車同時打右轉向，找個臨時停車的地方一前一後停下。
貝伊下車，問葉清宇︰「什麼時候回來的。」
葉清宇說剛回來，就被他們要拉去飯店，你這是去哪了。
「買書。」
而後車里留下這仨男的正在說︰「這姑娘有正妻範兒。她在宇哥面前是平等的，你們發現沒有。該什麼樣就什麼樣那股勁兒足足的。」
以前那都帶著討好，還有唯唯諾諾什麼的。葉清宇都不用拉臉，不吱聲就能給人嚇壞了。
周哲急忙提醒︰「別瞎說，這位真是真的。」
沒人說那是假的，在葉清宇扒拉王辰浩的時候就能看出來，這是初戀，他們幾個給打證明。
真沒撒謊，第一個用心交往才叫初戀。
而且確實不能再瞎白話，你看葉清宇帶人過來了，以前可不給他們專門介紹，用不著。
而這個，帶著明顯必須介紹的架勢。
「周哲，魯沛陽，後面那個叫王辰浩。」
貝伊沖大家一點頭笑道︰「你們好，我叫貝伊。」
那仨熱情極了，在貝伊走過來時就下車，還提出邀請道︰「一起，吃個便飯。」
貝伊說她吃過了，再說她車里還有同學。
「那我先走了，葉叔叔。」
葉清宇仔仔細細地看著貝伊的臉︰「嗯，慢點兒開車。」
貝伊又沖那仨笑著擺擺手︰「再見。」
然後白色奧迪就打著轉向燈匯入車流沒影子，上了橋還開得賊快。
魯沛陽、王辰浩大眼瞪小眼︰「叔、叔叔？」
二十八歲的叔叔。
周哲怕葉清宇沒面子，搶著解釋說︰先叫叔，人家現在流行，沒看過韓劇嗎。你瞅你倆那表情跟山炮似的。
都是人精，馬上明白過來，看來連搞定都沒搞定。
沒搞定？請允許他們先感嘆一下，這姑娘挺邪乎。那她要找啥樣的啊。
打哈哈道︰「對，我倆喝飲料不知道退瓶，看場電影不知道啥名。這不才從村里挖完煤回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