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值得托付

躺在床上的睦男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以至于房間里進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她也不知道。

這個男人情緒非常低落,一直在唉聲嘆氣。

天氣轉涼了,他收拾了幾件冬天穿的衣服,準備給關在看守所里的簡正送過去。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無意間望了床上一眼。

嚇了他一大跳,他居然發現床上有一具尸體——一具女尸!

他麻著膽子湊近一看,這人似乎在哪見過,但那尸體已經變得干瘦,一下子辨認不出來,所以他又轉了一方向,仔細看了一眼。

這不是睦男嗎?

她怎麼在這里?

她怎麼死了?

他伸出顫抖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居然有一點點微弱的氣息。

她還沒有死。

他趕緊掏出電話打了120。

他又打了個電話給他的妻子︰「你快點過來,睦男出事了?」

「睦男?在哪里?出了什麼事?」一連串的問題。

「在簡政委家里,我已經打了120了。你趕緊過來吧。」

睦男感覺睡了好久好久,像是在做一個沒完沒了的夢,又像是在做無邊無際的思考。她深愛的居然是一個如此不堪的男人,居然是個殺人犯,枉費了她對他的信任,要不是那份DNA的檢測報告,她都不會清醒,她還會一直蒙在鼓里,還會被的外表所迷惑。

睦男同時感覺到了一種無力的挫敗,好多次她都想給她,希望他那樣,可是他卻偏不,而他卻對一個比她大差不多二十歲的女人實施強女干,這也說明她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所以,現在她得努力把他從她的感情和意識了清除,卻忽然發現,把他清除後,她的腦袋和軀體里就什麼也沒有了,唯一留下來陪伴她的是無盡的痛苦。

意識漸漸清醒,她用力睜開了眼楮,映入她眼簾的是她怎麼也想不到,而又是那麼熟悉的、胖胖的一張臉,不用說,她就是王艷。

「醒了!」王艷捧著她的臉驚喜地說,「你可嚇死我了!」

睦男想伸手去模模她放在自己臉上的手,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手抬不起來。想叫一句王艷,嘴動了一下,可也沒有聲音出來。眼楮眨了一下,淚珠就從眼眶里滾了下來。她確實是太虛弱了,全身都動不了。

「醒來就好,醫生說再不送醫院就晚了。」王艷用手幫她把臉上的淚珠擦干淨,似乎讀懂了她的表情,「不要傷心,一切都會好的,在醫院里養幾天就好了,各項指標都很好,就是太虛弱了。」

王艷又是給睦男喂水又是喂流食,忙得不亦樂乎。王艷本來話就多,見睦男醒來了又高興,所以就邊忙,邊絮絮叨叨地給睦男講了很多。

這個可惡的王艷,睦男用了這麼多的努力在刪除關于簡正的所有記憶,可是,王艷嘴里的核心就是簡正。不但把那些刪除的記憶找了回來,而且還給她增加了很多新的存儲。

關鍵是王艷每說一次「簡政委」,她的心就揪著痛一次。

她講的好多東西恰恰是睦男不知道的,就算是簡正,也沒有和她說過一星半點。

睦男退伍是9月份,她退伍本來是想平息那個人流的謠言。但事與願違,她退伍後,不但沒有平息,反而越傳越凶,而且還有人說睦男做掉的那個小孩就是簡正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楮。

說在睦男未來部隊之前,他們就認識,而且也有佐證。一是在睦男來部隊之前,簡正的文書發現在簡正宿舍里書架上一直就放著一張睦男的照片;二是簡正在睦男入伍的第一天,在沒有任何人介紹的前提下就能叫出她的名字,而且就算睦男用剪刀插進他的手臂,他也不生氣。

說簡正上班的時候就經常拿個望遠鏡看睦男,還有人說簡正和睦男去參加法律知識競賽期間就是住在一起的,還有人說經常看見簡正帶著她打野戰,搞**。

睦男躺在床上听到王艷講到這里的時候,她心里明白,有這些謠言也正常,那次在戰區里參加法律知識競賽的時候,全戰區用遠程視頻同步觀看的,最終取勝時,她一時激動,抱了簡正一下,全團的人都看到了,她幾個要好的戰友都私下和她說過,那一抱不簡單,肯定是戀人間的擁抱。但是在她來部隊之前,和簡正肯定是不認識的,他也不可能有她的照片,更不可能住到一起,她愛簡正,但他們在一起是清白的,更不可能有什麼野戰、**了。不過有些傳言是真的,只不過這些人在八卦的時候加入了一些想象。當然有一個問題,她自己也沒搞懂,那就是為什麼第一次簡正見到她就知道她的名字。

王艷還說,後來謠言越來越多,影響也非常不好,簡正也不做解釋,干脆就轉業了。

睦男的心又感覺被絞了一下,要是不因為她的魯莽,就不會有那些謠言,簡正也不會轉業,那也就不可能與凌純雪、馬陽有交集,就更不可能殺人了。所以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現在簡正成了殺人犯,殺了兩人,肯定會被槍斃的。

王艷還說,也就在簡正轉業的第二年,邵有富也轉業了,王艷也跟著退了伍。那是因為王艷又懷孕了,他們都不想再做人流,而且他們又都喜歡孩子,所以兩人一商量,就決定離開部隊了。他們當時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後來在簡正的幫助下,他們都安置來了濱南市。目前邵有富在市檢察院上班,而王艷自己開了一個檔口,專賣女裝鞋。現在一家三口過得倒算幸福。

王艷最後說︰「我和老邵都不相信簡政委會殺人,我們——」

「別說了!」睦男已恢復不少,終于有力氣說話了,「我也不想相信,但這是事實。」說完這句話,她又感覺到了那種心痛。

「好呀,好呀。」王艷本來是坐在旁邊小椅子上的,見睦男說話一下子高興地站了起來,向前跨了一步,握著她的手說︰「太好了,終于能說話了,我還以會你啞了呢。」

「謝謝你!」睦男握著王艷的手一邊說,眼淚又流了出來。

王艷又心痛得幫她擦干了眼淚。

睦男感覺只要听到關于簡正的事,就會引發心絞痛,她哀求王艷說︰「以後我們再也不要提他了,好嗎?反正他也沒有愛過我。」確實,簡正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愛,也沒說過喜歡,就算主動接觸,說句上暖心話都沒有過,所有的一切她現在想來就是,就是剃頭匠的挑子一頭熱。

「不是呀,」王艷坐到了睦男的病床上,把她的手抱在懷里說︰「我看他很——」

「你怎麼這麼久不跟我聯系呀,我還以為你消失了呢?」睦男打斷了她的話。

「唉,其實你退伍以後,我也挺想你的,但是又不敢跟你聯系?」

「為什麼呀?」

王艷看著她說︰「因我做的事,讓你背了黑鍋,一直挺內疚的。」

「傻丫頭!」

「後來我也退伍了,就更不好意思聯系你了。」

「那又是為什麼呀?」

「你是大學生,我呢,一個賣鞋的,覺得差距太大,怕戰友們,特別是你看不起我」王艷說的很認真,看來這是她的心里話。

「傻丫頭!」睦男很有感觸地說︰「真是個傻丫頭!我們是戰友,不能這麼見外。特別是現在我一個人在濱南,你就更是我的親人了,而且是濱南的唯一的親人。」

「對對,是親人,我們是親姐妹!」王艷的眼楮濕潤了。

睦男忽然想起什麼事來,問王艷︰「有見過我的手機嗎?幫我拿手機過來吧。」

「哦,手機在抽屆里呢。」王艷拉開抽屜,拿出手機遞給了睦男。

王艷在趕過去的時候,救護車也到了,臨出門的時候她把睦男的手機也順手帶到了醫院。只不過現在那手機用不了,因為早就沒電了。

睦男按了半天,又拿手機在身上拍了拍,說︰「手機怎麼了,黑屏了!」

王艷笑了,「你是不是睡了幾天,把腦子睡壞了。都這麼多天沒充電,那還不黑屏?哈哈!」

「你才腦子壞了呢,」這一笑把睦男也逗樂了,拿著手機指向王艷說︰「還不趕緊幫本宮找一個充電器來。」

病房里一下子就快樂起來。

「好勒,娘娘!」王艷站起來就出去挨個病房借充電器去了。

一小會,王艷就拿著一個充電器回來,「把手機拿過來,幫你充上。」

剛一插上電一開機,各種信息的提示音就響個不停,這也難怪,這麼多天沒開機了,肯定好多人找睦男。

王艷隨意的瞄了一眼,光一個叫阮先超的就有幾百個來電提示,她剛想戲謔一下睦男,手里的電話就響了。又是阮先超打進來的。

王艷看了一下睦男,睦男給了她一下眼色,那意思是叫她接。

王艷接通電話,還按了免提。

「小睦,睦男!你在哪里?怎麼這麼多天沒開機呀?也沒到單位去?出什麼事了嗎?……」听聲音好焦急。

「我是睦男的朋友,你找她有什麼事?」王艷打斷了阮先超,一邊說話,一邊看著睦男。

「哦,不好意思,她出什麼事了嗎?」阮先超仍然很焦急。

「沒什麼事。」

「那可以叫她接電話嗎?」

「可以。」王艷剛想把電話交給睦男,忽然改變了主意,對著電話說︰「不過她現在很虛弱,接電話有點吃力,還是別打攪她了吧,你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她。」

睦男瞪著她,揚起手,做出要打她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阮先超更焦急了,「虛弱?她怎麼了?生病了嗎?住院了嗎?」

王艷可不管睦男的表情,繼續對著電話說︰「嗯,住院了。」

「哪家醫院?我現在就過去。」

王艷一邊用手擋著睦男,一邊把醫院的名字、病房號告訴了他,然後直接把電話掛掉,不給睦男說話的機會。

睦男不知道她要搞什麼名堂,又是打她,又是罵她。

而王艷只是笑著不說話,心里在想,簡正的事對睦男打南太大了,這是一個劫,而要渡過這個劫,需要更多的人來陪伴她。剛才看到這個阮先超給睦男打那麼多電話,說明是關心她的,所以就把睦男的現狀透露給他了。

再說阮先超也真是快,不到半小時就過來,差不多是連人帶門撞進來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他進來後,很容易就發現了躺在床上的睦男,他沖了過來,一下子用力得抓睦男的手,張了半天嘴,最後吐出一串低低的聲音︰「睦大美女,你這是怎麼了?」那聲音還有點哽咽。

睦男本來臉色是蒼白的,被他這一握手,這一深情問候,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想把手抽回來,但身體還恢復過來,力氣不夠,就盯著握在一起的手,紅著臉說︰「疼!」

阮先超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趕緊松開了手︰「對不起,對不起!」

王艷看到這里,心里也明白了幾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這幾天可把阮先超給急壞了,每天不停地打電話。開始還能打通,只是沒有人接,後來就根本打不通了。他就去睦男的單位找,可是單位里也沒有她的人影。可以說,這幾天他真是在煎熬中度過的。

他細細思考這些天與睦男的交往,特別是最後一天見面的情形,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睦男的消失可能與簡正有關,後來他調閱了睦男和簡正的簡歷,印證了他的想法。但他不死心,以辦案的名義親自跑了一躺原來的部隊,了解了一下簡正和睦男的情況,也听到了一些傳言,特別是睦男為簡正做人流的傳言。

當時听到這些,他感覺很受打擊,想不再去關注睦男。

可是不行,他做不到,因為他的心里都被睦男的影子填滿了。

睜開眼是她的影子,閉上眼是還是她的聲音。

現在簡正出了這樣的事,她應該很傷心,需要人去關心。

現在應該是她最脆弱的時候,她能不能挺過去呀。

還有,簡正犯得這罪,估計是要槍斃的,以後睦男肯定還要再找,還要成家的。

冥冥中,這也許就是上天的安排。

嗯,所以他不能放棄,更不能棄她不管。

但是,怎麼也聯系不上睦男,這可把阮先超給急壞了。

還好,今天終于找到了。

阮先超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氣氛有點尷尬,就沒話找話講︰「你不要擔心,事情應該還有轉機的。」

「什麼事呀?」這突兀的一句話真把睦男弄得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腦袋。

「就是簡正的——」

「不要提他!」睦男的情緒一下子就上來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失禮,就緩和了一下語氣說︰「沒事。」

阮先超並沒有因為她的語氣而介意,反而因她說不提簡正的事,心底有點莫名的高興。

「那你想吃點什麼?我去幫你準備。」簡正覺得這是個好話題,「我去幫你煲點湯吧。」

「不用了,剛才已經喝了王艷煲的湯了。」睦男躺在床上,覺得旁邊站個男孩挺不自然的,就想把他打發走。「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你不用去上班嗎?」

「沒關系,我有請假。」

一講到上班,睦男一下子慌了起來。

他沒關系,請了假。那她自己呢?這麼多天沒去單位,不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請假。對,請假!」睦男掙扎著去拿正在充電的手機,「我得打個電話向單位請假。」

「不用了,我幫你請好了假。」阮先超笑著對她說。

「你幫我請假?你幫我請假有用嗎?」睦男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哦,對對,你給單位打個電話也行。」他一邊說,一邊幫她把手機拿了過來,並拔掉充電線。

睦男找到她的處長的電話,打了過去。

她處長叫馬平青,單位里的人都叫他馬屁精,他也不生氣,不過他那馬屁拍得絕對一流。電話一接通,他就先說話了︰「小睦,有什麼事呀?」

「處長,我身體有點不舒服,要請個假——」

「身體不舒服?嚴重嗎?在哪里?有住院嗎?我馬上過去看望一下你。」這個馬屁精在電話里極度熱情,他干咳了一聲後繼續說︰「小睦呀,你也不要怪我沒有及時去看望你,因為阮少在幫你請假的時候就沒有說你不舒服,還請見諒,也是我這當處長的關心不夠。我現在馬上就過來。」

這把睦男給弄得有點尷尬了,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本來以為這麼多天曠工,一定會被批得狗血噴頭,那知道都反過來了,處長不停地給她陪小心。

馬屁精一直在說要過來看望她,她當然不會叫他過來,所以就沒有告訴他醫院名稱。

接下來兩天,阮先超同單位請了假,在這里干起了24小時的陪護工作。就算睦男怎麼趕他,他都不走。

王艷也是鬼精鬼精的,這兩天也不出現了。

其實,他人挺好,高大陽光帥氣,人還挺幽默,總想著法子逗睦男高興。

病房里也確實需要一個人陪護,慢慢地,她也默認了他在這里陪護。

睦男本來就沒病,只是餓壞了,所以在醫院里呆了幾天就全好了。

這天王艷帶著邵有富來接她出院,看見一直陪在醫院里的阮先超正在忙前忙後,又是辦手續,又是收拾東西。

王艷把睦男拉到一邊,悄悄得說︰「眼光不錯,這家伙值得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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