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君王怒

如今是人走茶涼,也沒了顧忌。

「去太淑殿。」玉君澤臉黑的跟涂了墨汁似的。

南楓和何煥下馬,面色肅然地護送他一路朝太淑殿去來。

在宮中只有王爺親貴才有權坐轎子行走,他那輛轎子已有不少破損,著實太過低調,與魏巍瑰麗的宮殿格格不入。

甚至讓人無興趣多看一眼,這才不曾注意守在轎子旁的是南楓和何煥兩人。

沿途賓客笑語晏晏,履絲曳縞烏煙瘴氣奢靡的失了莊重。

穿過雅致清韻的玉台樓閣,回廊之下荷池曲徑,流水叮咚。

走在白玉砌的地磚上,看著宮殿金頂飛檐盤龍,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所到之處都是熟悉的景象,只是記憶蒙塵又顯得模糊了。

此時的太淑殿中彩色綢緞縈繞,如夢似幻,五彩宮燈懸在中央,映在每個人的面孔上都慍上一層瑰色。

琴瑟靡靡樂悠悠,舞姬如彩蝶翩翩起舞。

官員們觥籌交錯,笑聲不絕于耳。

主位上坐著的杜媛娘描眉畫眼,身穿暗紅色的衣裳,明艷不可方物。

舉手投足間端莊大方,挑眉勾唇卻帶著不可一世的輕蔑笑意。

她身側的杜遷城是個矮尋常人兩頭的老頭兒,此刻飲酒過量,面色通紅,笑得像只狐。

玉君澤一步跨入宮殿,卻不曾引起任何的注意。

只是跟隨他進入殿內的還有一陣蕭瑟冷風。

他目光銳利地掃了大殿上眾人一眼,心中已有算計。

他一步步朝主位上走去,推開舞蹈的歌姬,揮開琴師逼視著杜媛娘而去。

只是大殿中著實喧鬧,他未能引起旁人注意。

直到何煥宣道,「陛下進殿,爾等還不迎駕!」

杜媛娘一個激靈,片刻的怔愕過後,率先反應過來,她面如菜色,用手臂撞了撞身側的杜遷城。

奈何他暈乎乎的忘了身處何處。

舞姬依然在翩翩起舞,歌聲未斷笑聲未歇。

直到這一刻,玉君澤恍然明白,杜媛娘以此褻瀆太淑殿,是對商桑最大的侮辱,以及表達她對商桑的不滿。

「臣……臣妾……叩見陛下。」杜媛娘朝他跪下。

他未看杜媛娘一眼,颯然的走到主位旁,毫不遲疑的抬腳將杜遷城踹了下去。

隨即一個旋身,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冷眼瞧著這一殿的酒色之徒。

杜媛娘這一跪,讓所有人如夢初醒。

酒杯跌落,舞姬動作僵住,笑聲和樂聲戛然而止。

個個瞪著圓眼看著玉君澤,心中已有驚濤駭浪。

「陛下……恭迎陛下回宮……」杜遷城酒醒了大半,嚇得險些尿褲子。

玉君澤一手托腮,冷眼看著台下五顏六色的面孔。

大殿內一片死寂。

獨有香爐中青煙裊裊飄散,紗簾和彩色絹布還隨風舞動。

眾人在他目光瞪視之下幾乎就要窒息。

「杜貴妃可還記得此地為何處?」他聲音冷冽,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吐出一口冰渣子。

杜媛娘被點了姓名,渾身好似被閃電擊中。

她咽了咽口水,「回陛下,此地為……太淑殿……」

「太淑殿?」他冷哼一聲,「說是酒池肉林也不過如此。」

「旁人都說杜貴妃孝心感天,朕卻覺得這孝心表現得不合時宜,若是事先知會朕,興許能置辦的比朕登基時還要濃重。」

杜家父女一听,就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不上不下的,能讓人食不安寢,夜不能寐。

「陛下說笑了,臣妾昏了頭,未考慮清楚此處為商縣主故居實在不該,請陛下恕罪。」

杜遷城也跟著戰戰兢兢的求情,「請陛下贖罪。」

「朕不在宮里這段時日,多虧杜貴妃和杜尚書兩人勞心勞力,為朕分憂,朕感激不盡。」玉君澤唇角含著冷笑。

一字一句都是扎進兩人心髒的利刃。

他今夜就要在這太淑殿提醒所有人,莫要忘了自己身份,倘若去肖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下場將十分淒慘。

杜媛娘仿若墜入冰窖一般,「臣妾生為陛下的枕邊人,理應為陛下分憂解難,陛下莫要再折煞臣妾。」

「杜貴妃如此賢良淑德,乃眾妃典範。貴妃是有大愛之人,當個妃子著實屈亦顯得朕自私,明日啟程去金廟替朕禮佛念經,祈禱天下昌盛國泰民安。」他又看向杜遷城,緩緩道,「至于貴妃未盡完的孝心,便交給朕來替,杜尚書年紀大了,朕不忍其勞累,逐留宮中尋幾個體己的嬤嬤伺候著安享晚年吧。」

尋幾個體己的嬤嬤伺候?

這是想要杜遷城晚節不保。

杜家父女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陛下……臣妾為天下蒼生祈禱,乃臣妾之福,可杜尚書他……不應給陛下添麻煩,應當告老還鄉才是。」杜家父女在朝中有些勢力,這也是杜媛娘能快速冷靜的原因之一。

「杜尚書只有你一個女兒,想必貴妃去了金廟也會放心不下,朕得讓你安心才是。」玉君澤沒有退縮。

杜貴妃怔怔的看著他,想到昔日榻下纏綿,不願意相信他對自己沒有一星半點的感情。

眼眶一熱,眼淚緩緩落下。

「貴妃為何落淚,可是樂聲不夠動听?舞姬不夠賣力?」他抬眸看向何煥,「將大殿內所有舞姬和樂師全部抬出去杖斃。」

所有人的腦子‘嗡’的一下,猶如地雷炸響。瞬息間哀求聲如潮水涌現。

南楓未免驚擾到玉君澤直接將大殿房門關閉。

杜貴妃面如死灰,雙手克制不住的抖動。

「陛……陛……下……何故如此……」

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下官謝陛下恩典,陛下之恩下官此生銘記。」杜遷城終于酒醒了,他遞給杜媛娘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

杜媛娘只得將滿月復的困惑與不滿憋了回去。

兩人的互動,均落入玉君澤眼中,隨即警告道,「知恩圖報是好事,朕知曉你們父女在朝堂上結黨營私,不與計較,倘若在興風作浪小心你們的性命。」

兩父女一個被罷官,一個被驅逐,想讓兩人就此罷手不再興風作浪是決計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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