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心慈手軟?你看不起誰呢?

「倒不是個心慈手軟的。」容井朧嗤笑一聲。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在意會傷及無辜。

見他笑,子寧頓覺冷風嗖嗖。

「奴才著手安排,今夜便將嬤嬤送走?」

藍嬤嬤這一年多身子一直不利索,才決議回鄉養老。

若是進莊子一折騰,還未等到回鄉便一命嗚呼了。

子寧知曉他不會坐視不管。

「送走吧。」

子寧鄭重點頭。

*

月色朦朧,伴有零星雨滴落下。

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攙扶著步伐緩慢的老人由下人院子出來,一路朝後門走去。

老人沒走幾步便氣喘吁吁的,加上下了毛毛雨,沒由來的便感覺到一股冷意。

攙扶她行走的是子寧,「嬤嬤,馬上就到後院大門了,上了馬車再歇息。」

藍嬤嬤撐著腰,語氣有責備之意,「我一把老骨頭,怎與你們年輕人相比。」

說罷,又大口喘息起來。

子寧憋屈,卻也不好說什麼。

「那便隨嬤嬤的意吧,若是惹起旁人注意,我擔心嬤嬤走不出去。」

藍嬤嬤橫眼瞪了瞪他,「烏鴉嘴。」

末了還不忘倚老賣老,「若不是看在井少爺的面子上,好似你這般粗笨的下人,我是斷然瞧不上的。」

子寧在心里冷哼一聲,若不是看在容井朧面子上,他才會在這里看著老太婆臉色。

兩人雖然心思各異,可想到下莊子一事,藍嬤嬤心中戚戚然,禁不住加快腳步。

子寧輕哼一聲,十分不屑。

兩人踏入後院,走過長長的回廊,再穿過月牙門。

再往前走幾步便要出後門。

此時,商桑早就匿藏在一處,見兩人身影出現,正準備上前去抓個現行。

「弟妹……」一道清潤的聲音傳來。

商桑一個激靈後,她裝作若無其事,僵直著身子繼續朝前走。

容井朧將她的小動作看得十分清楚,幾個大步流星,直接擋在她面前。

「誰——」商桑一個驚詫,在南楓手臂上輕輕捏了一下。

南楓會意,擋在她面前就要對容井朧動手。

容井朧有些猝不及防,結結實實接下南楓一記拳頭。

「弟妹這是作甚?」他捂著左肩面帶嘲諷。

商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大伯,失禮了,我還有急事,改日再向大伯請罪。」

「弟妹這般著急是有何事?」容井朧沒有放她離開的意思。

「昏天黑地的,大伯莫要在此游蕩,當心再次被誤傷。」商桑朝他涼涼瞥了一眼。

「容府守衛齊全,一向安全。」

商桑頷首表示認同,「守衛自是齊全,可難保有個萬一,大伯身份特殊,更加需要注意安全。」

容井朧就是個行走的錢匣子,若是被人擄走大半輩子可以衣食無憂。

「送大伯回院吧。」商桑不等他回話,直接吩咐南楓將他送走。

「我自幼習武,弟妹大可不必為我擔憂,若論身份特殊,我自是不比弟妹。」容井朧就是不讓她計謀得逞。

商桑以為他口中的‘習武’,也不過是懂得一些強身健體的招式罷了,未曾想過他功夫非同一般。

何況外人也都不知道,容井朧會武功一事。

她微微一笑,「大伯言之有理。」回看南楓一眼,又道,「我們回去吧。」

嘴上說回去,可是直徑朝後院的方向去了。

「夫人何必與個嬤嬤過去?」容井朧緊追不放。

商桑未看他一眼,挺直了腰板,「大伯這是什麼話,若說和誰過去,那也是大伯和我過不去。」

容井朧裝傻,「弟妹何意?」

「我要上茅房,你為何一直阻攔我。」商桑沒了耐心,直接丟出一枚炸彈。

反正臉乃身外之物,要不要都無所謂。

她就不信,容井朧能放下君子顏面與她糾纏到底。

果不其然,容井朧有些不自在,立在原地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放。

商桑不須端詳他,也知此刻他必定面紅耳赤,心中羞惱。

「茅房不在這邊。」容井朧很快鎮定。

「人有三急,何必拘于小節。」商桑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恨不得往容井朧臉上潑一桶老壇酸菜。

好臭上他十天半月的。

一听她要就地解決,容井朧反而沒了方才的驚愕,瘋言瘋語听多了,總歸是有免疫力。

「弟妹從前在宮中受著最好的教導,今夜這番言論居然與市井潑婦一般無二。」

「說明大伯你著實不太了解我,我一直如此,大伯在容家還需逗留些日子,我們可以慢慢了解。」商桑大有迎難而上的氣勢。

慢慢切磋,誰也別想好過。

容井朧心中冷斥,好個欺上瞞下的商縣主。

「言之有理。」估模著耽擱的時間差不多了,容井朧拱了拱手準備離開。

「大伯為何這般在意一個下人?可有緣由?」

方才心中升起那絲,猶如捉奸一般的興奮刺激感就這麼被他消磨干淨,商桑自是不會輕易放過他。

容井朧回看她一眼,留下一抹高深莫測的笑,「你猜。」

猜你個大頭鬼呀!

商桑當即在心里罵上了,「大伯讓我猜,我便猜猜……」她當真思考一陣,「藍嬤嬤與別的下人不同,連我都指使不動,可她卻對大伯言听計從,這……」

容井朧本以為她已猜到事實,沒想到話鋒一轉,說出讓他徹夜難眠的話。

「傳聞當年是藍嬤嬤守在容老夫人身旁照顧,大伯才得以順利出生,大伯可探究過自己的身世?」

「弟妹當心禍從口出。」容井朧眉心一擰,面如黑炭。

她呵呵一笑,「是大伯你讓我猜的,再說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若是猜得不對,大伯你就當我放了個屁,若是還有其他的緣由,若是理由充分,我也可以免了藍嬤嬤下莊之苦。」

她放了個屁,被燻到的人卻是容井朧。

他不曾被人這般擠兌過,今日卻遭商桑兩次三番地嘲諷。

她就好似揮舞著利爪貓,似乎在警告自己,離開她遠一點,若不然會撓得他遍體鱗傷。

「夫人言語失德,難怪會降不住府邸的下人。」容井朧反唇相譏。

「大伯能降得住?可見大伯能在容家只手遮天。」

南楓在一旁听了直冒冷汗。

她從不知商桑會如此,從前她笑不露齒,行不擺裙。

今夜說話簡直口無遮攔,毫不顧忌。

「我本就是容家人,大家自會給幾分薄面,何來只手遮天一說,不過無能之輩,總會給自己尋些可笑的借口,簡直貽笑大方。」容井朧不習慣和人打嘴炮,這會兒被商桑一激,好似增了額外屬性似的,嘴巴也利索不少。

「貽笑大方?」商桑黯然,「原來大伯是這麼看我的,難怪……難怪大伯會處處會針對我。」

她態度轉變太快,容井朧猝不及防。

見她哀哀戚戚的,容井朧的反駁之言,壓在喉嚨口出不來上不去。

「你……」

「大伯若是瞧不起我,大可直言,何必拐彎抹角地罵人,若不然干脆上書一封到永定,讓聖上撤了我容少夫人的頭餃吧。」商桑一副林黛玉上身的模樣,讓他招架不住。

「弟妹嚴重了。」容井朧不禁有些後悔方才一番言論,比起來她扭扭咧咧的姿態,他更喜歡商桑笑里藏刀的樣子。

看著商桑那張不斷翕合的嘴,他腦瓜疼。

「我雖只入府兩年,許多事也未能盡善盡美,大伯可是對我有意見?」她自顧自點頭,似乎還未演過癮,又說,「大伯回來沒幾日,便這般膈應人,可是嫌我做得不周到?」

容井朧只覺腦瓜子嗡嗡作響。

商桑還在說著什麼,他已無心再听。

揉了揉眉心,旋風一般的消失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商桑心中郁結終是疏解。

「夫人,藍嬤嬤那邊也要去追?」不知怎的,南楓感覺有些尷尬,見她神態恢復如常,也是長舒一口氣。

「不必了,人早就都跑遠了。」

這夜,兩人也算兩敗俱傷。

一個無功而返。

另一個惹了一身騷。

子寧回到羲和院時,他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便起了想邀功的心思。

哪知見了容井朧後,他霎時也蔫了。

「少爺,嬤嬤讓奴才給您帶句話……」

容井朧抬眸掃了他一眼︰似乎在說有話說,有屁就放。

「嬤嬤一直惦記您的大恩大德,即便後日不能在身旁伺候,也會為少爺您念經祈福,望您一切安好。」

容井朧點點頭禁不住想起在曹江時,那段朦朧遙遠的記憶。

他親娘生完他後,身子一直不好,對他也疏于照顧。

是藍嬤嬤在曹江照顧他好幾年,最後被派到了潯陽容家。

這一別數十年。

這回見來她感觸頗多。

他似乎一直在克制自己對藍嬤嬤的感情,若不然也不會被商桑方才那一言激到。

見容井朧神色越發肅穆,子寧未免惹火上身,尋了個借口便開溜了。

細雨朦朧,這一下便是一整夜。

*

落了一夜的雨,熱浪褪去,清風徐徐,氣候還算舒朗。

商桑坐在窗邊看著外頭紫粉相間的牽牛花出神,桌上的繡架也靜置一旁。

商桑心不靜,干脆走到院子里去吹吹。

卻在院門口听到吵鬧聲,細問之下,四個姨娘打馬吊輸不起鬧起來了。

商桑一听樂了,終于有事兒能讓她打發時日了。

不待她去和稀泥,四人到先找她說理來了。

華蓮前兩日在她這里踫了一鼻子灰,這會兒一聲不吭地站在一旁。

二姨娘莫芙蓉年紀最長,平日還算沉穩,與商桑多有來往,表面上算親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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