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令先走一步，隨後殷佑棠扶著佯裝看不見的宋北北走了出來。
宮女又攔住他們倆︰「十一皇子，宋大人，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殷佑棠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我去哪里要與你說明？」
宮女連忙道︰「不不不，十一皇子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听從皇上吩咐，關心十一皇子而已。」
殷佑棠氣極了，張口就要罵，宋北北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勸道︰「十一皇子，皇上也是關心你。」
說完又朝著那宮女的方向道︰「我要十一皇子與我一同去見皇上，是因為皇上曾經問起過十一皇子的學業，這次正好帶他去皇上面前交代一下。你放心吧，萬一皇上怪罪下來，一切有我擔著。」
那宮女糾結片刻，想到皇上到也沒有吩咐過不讓殷佑棠離開東宮，便只好退到一旁，讓他們倆出去了。
這個時辰皇上應該已經下朝了，宋北北和殷佑棠便直接往御書房去。
走了會兒，宋北北忽然瞥見前方有兩個身影穿著的顏色不像是宮里的人，但是她又看不真切，便好奇地問殷佑棠︰「棠棠，是不是有兩個宮外的人經過？」
殷佑棠看過去，點點頭︰「是的，是一對年紀不輕的男女，皆穿著粗布麻衣。」
年紀不輕的男女……宋北北將這個形容詞在心里念叨了一番，忽然問道︰「那個男子臉上是不是有一道疤？女子樣貌如何？」
殷佑棠細細看了一眼，點頭道︰「確實有八，女子長得沒什麼獨特的，不丑不美。」
宋北北記得，五哥跟她說那對老夫妻的故事時，也詳細說過兩個人的容貌。
那大叔臉上有一道狼爪抓出來的傷痕，大嬸頭發花白，樣貌端莊。
眼前這對老夫妻，應該就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了。
他們來宮里做什麼？難道是皇上將他們倆喊過來要報答他們的？
宋北北往御書房去的腳步逐漸遲疑。
殷佑棠也停了下來，不解道︰「怎麼不走了？咱們還去御書房嗎？」
宋北北思前想後，搖頭道︰「先別去，咱們悄悄跟上那對大叔大嬸。」
「好。」
殷佑棠也不多問什麼，立馬和宋北北一起跟了上去。
不多會兒，二人跟到了御花園。
隔著一段距離，殷佑棠看見殷照林就站在不遠處的亭子底下。
他知道宋北北看不清楚，便解釋道︰「皇兄就在前面，那對老夫妻去見皇兄去了，咱們也過去嗎？」
宋北北搖搖頭，將他拉到一旁的假山之後，先藏起來。
「一路過來，我都沒有看見任何宮人。你看見了嗎？」
殷佑棠搖頭︰「我也沒看見……不對，就看見了一個，剛才帶著老夫妻過來的太監，但是他將人帶到皇上身邊之後，就離開了。」
宋北北微微蹙眉。
皇上沒多久前才遭遇刺殺，還差點沒命了，現在膽子怎麼這麼大，身邊都不隨身帶著人保護他？
太奇怪了。
難道他是想做什麼事，不方便被別人看見？
比如……殺了這對對他有救命之恩的老夫妻？
宋北北心里咯 一下，眯著眼楮朝前看。
她看不真切，但可以看見老夫妻的動作。
老夫妻都跪下了，恭恭敬敬地跟皇上行禮。
看來這大叔見到皇上之後並不像在宮外表現的那樣憤慨，他還是知道怕的。
殷照林忽然說話了︰「你們倆就是當年救過朕的人？」
大叔似乎有些害怕，聲音輕顫︰「是……是啊。沒想到皇上還記得小的。」
那大嬸直勾勾地看著殷照林，口中喃喃自語︰「皇上，皇上是我的孩子……」
大叔更加害怕了︰「皇上恕罪！賤內當初為了救皇上，沒能保護自己的孩子，從那之後就瘋了，才會說這樣的胡話，求皇上莫怪！」
殷照林忽然笑了︰「不用害怕，朕自然不會怪罪的。可惜朕當時還是個出世沒多久的嬰兒。若是朕早記得這件事，朕一定會早日接二位入宮照顧你們。」
大叔連忙跪下給他磕頭︰「多謝皇上！小的不敢有這份心思，小的就只想皇上能給我份活兒干，我能照顧我娘子百年歸老就夠了！」
殷照林道︰「這怎麼行，這話若是傳出去，百姓還以為朕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他身後將大叔扶起來，又含笑問了句︰「當年的事，是不是人盡皆知？」
大叔連忙搖頭︰「皇上，我娘子雖然到處說過這件事，但她已經瘋癲二十多年了，根本就沒有人相信她，大家都當她是瘋子。」
「原來如此，叫你們受委屈了。」殷照林又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兩杯酒，交給這對老夫妻。
「朕讓二位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實在是朕的不對，朕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那大叔見皇上這麼尊敬他，喜不自已，連忙接了茶杯。
而大嬸卻直勾勾地看著殷照林，口中繼續念叨︰「皇上是我的孩子……」根本不伸手接那杯茶。
大叔趕緊將自己手中的茶水塞進妻子手中，又伸手接過殷照林手中的另一杯茶，語氣緊張︰「賤內听不懂別人說的話，皇上莫怪莫怪……」
大叔說完，像是要緩解緊張一樣，立馬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他喝完，對皇上笑了笑，又要張口說話，卻忽然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臉上全是疑惑。
他並沒有想拿當年的恩情為自己圖多少富貴。
如今他無兒無女，親戚也早已經斷了聯系，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照顧神志不清的妻子往後余生。
他甚至不好意思直接要錢，只想皇上能為他安排一份差事，然後能靠自己的雙手賺錢……
可為什麼竟然連這樣都不行？
他緩緩倒下了，眼楮始終看著自己的妻子。
她神志不清，皇上應該可以放過她吧……
那大嬸尚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怎麼了。
她手一動，手里捧著的杯子掉了下來。
而殷照林動作飛快，接住了這個杯子。
大嬸蹲，推了推自己的丈夫，口中喃喃道︰「醒來，找兒子……」
殷照林也蹲，將那杯茶送到大嬸面前，語氣溫柔極了︰「把它喝了，你就可以看見你的兒子了。」
那大嬸滿眼歡喜地看著殷照林，仿佛真的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喝了，喝了……」她乖乖地張開口，喝下了這杯劇毒的茶水。
然後，倒在她丈夫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