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照林一驚，連忙抓住她的手。
宋北北睜大失焦的眼楮，細白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發現動不了，便停下了動作。
「昭昭哥哥，我只是想揉揉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這兩天一直流淚的原因，我好像把蛇毒給沖出來了不少，今天已經沒那麼疼了。」
殷照林見她表情確實沒那麼痛苦了，應該說的是真的，這才松開手。
她沒事就好，要是眼楮能復原就更好了，畢竟他也不想將來佑棠的皇後是個瞎子。
可宋北北這眼楮……估計和自己的命一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宋北北果然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眼楮，又將手放下了。
現在疼痛減輕了許多，但還是疼的，這種疼像是辣椒進了眼楮的感覺，雖然還是很疼，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疼得想死了。
宋北北一直沒听見面前的人說話，忽然伸出手對著空氣模了模，沒模到。
她忽然慌了︰「昭昭哥哥，你還在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殷照林無聲地笑了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宋北北先是安心下來，可忽然又感覺不對勁……
沈昭的手長期握劍，他的手骨節分明，清瘦而且結實有力，每次握住她的手的時候，都讓她感覺溫暖可靠。
而現在這雙手，冰涼，而且觸感也軟了很多。
殷照林似乎看出她有懷疑，立馬抽出了自己的手，揉揉她的發頂道︰「乖，繼續睡吧。」
宋北北不解地挑了一下眉頭。
說話的人的聲音很低，很沙啞，不像是沈昭的聲音，但好像又有點兒像……
可能是沈昭這兩天因為擔心她，把嗓子給哭啞了？
宋北北笑了笑，也抬起手，模索半天，模到對方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昭昭哥哥，你不要擔心我，我已經快沒事了。」
殷照林輕輕「嗯」了一聲，扶著她躺下，又替她掖好被角，看著她閉上雙眼，也起身走了出去。
殷照林走出大殿時，他吃的止疼藥似乎藥效過去了，那種難以忍受的錐心之痛又回來了。
他每走一步，疼痛就加劇幾分，如今只能捂著胸口，寸步難行。
萬公公連忙扶他回寢殿，又叫人去叫御醫。
殷照林耳邊的話忽然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都慢慢蒙上一層血色。
真的好疼啊。
疼到他不想等沈昭帶著余令回來了。
他想解月兌了。
……
宋北北竟然又夢見伏誠了。
她和他伏誠確定交往之後，伏誠把她寵成了小女孩。
她從小到大都不敢有的少女心，都在那個時候出現了。
她一整個大學的夏天都沒買過裙子，買的全都是網上九塊九包郵的襯衫短T之類的。
可是現在有了愛的人了，她也想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拿自己的工資買了好幾條裙子。
伏誠去她住的地方看她，見到了沙發上擺著的新裙子，問了句︰「你喜歡穿裙子？」
當時宋北北習慣性地以為他是要責罵自己亂花錢，因為以前照顧她的親戚們都是這樣的。
小時候，她拿為同學寫作業賺來的二十塊錢零花錢，買了雙新鞋子，她的姑姑都要當著她的面念叨︰「有這錢不知道買點東西回來孝敬孝敬我們，就知道亂花錢，年紀不大虛榮心到挺強，上學還要穿金戴銀的，我們真是白給你吃這麼多年的飯了。」
她沒敢問買一雙二十塊錢的鞋子怎麼就是「穿金戴銀」了。
也不敢說自己上一雙鞋子已經擠腳到不能穿了。
現在伏誠這麼問，她怕伏誠也以為她是愛慕虛榮，便趕緊解釋︰「我買的都不貴，都不到一百塊錢，而且我花的是我自己的工資……」
那個時候啊，她真是卑微地可笑。
伏誠听了這個回答，愣了愣，又笑了。
他對她說︰「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也喜歡你穿裙子。」
從那以後，每一次約會，伏誠都會送她一條裙子。
而且他知道如果帶著她去買，她肯定不會要，所以都是提前買好的，還直接剪掉吊牌，為的就是不讓她愧疚心疼，也不讓她有機會拿出去賣掉。
沒過幾個月，宋北北的衣櫃里就塞滿了裙子。
她也在這些日子里，學會了依賴、學會了撒嬌，也明白她也值得被疼值得被愛。
她也清楚地記得和伏誠在一起的第一年的第一個元旦。
他們約好一起去游樂園跨年。
他們倆到時候要坐在摩天輪上，在零點的時候升空，俯瞰整座城市。
那天宋北北到的很早，她去問工作人員借了一套大白熊模樣的玩偶服，想著給伏誠一個驚喜。
伏誠到了之後，四處去找宋北北，那個時候宋北北就在玩偶服里，隔著一段距離跟著伏誠。
伏誠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他似乎著急了，轉身離開了游樂園。
這時候宋北北也慌了，她趕緊追過去。
可是一個小朋友忽然抱住了她，要和她合影。
宋北北不忍心拒絕，便配合著小朋友合影了。
等小朋友離開後，她再抬起頭，到處都找不到伏誠的影子了。
她急壞了，正急得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的時候，一轉身，竟然看見伏誠就站在自己身後，隔著厚厚的玩偶服，含笑看著她。
他走過來，摘下她的頭套。
他看著她的眼楮，眼中仿佛有星光。
「我早就知道是你。」他說，「將來無論你身在何處，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可以找到你，到你身邊，陪著你。」
……
宋北北猛地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依然是黑洞洞的一片，她還是失明的狀態。
宋北北大口大口喘著氣。
黑暗之中的她明明該是很害怕的，可此時卻分外安心。
因為失明提醒她，這邊的世界才是真是的，她是為了救皇上而失明的宋北北，而不是那個被伏誠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傻女孩兒。
可是這個夢太清晰了，仿佛將另一個時空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真實地好像伏誠就在她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宋北北捂著心口，前世與伏誠相關的記憶為什麼總是忘不掉？
為什麼……明明是這麼愛她的人，最後會舍得親手殺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