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北忽然想起來了,昨天餛飩攤子的老板說過,這個酒缸子是用蠟封的。
蠟還算脆,想辦法應該能把它捅開。
宋北北直接用手推了推,可她被泡了一夜本就渾身酸軟,根本推不動。
對了,自己頭上有一根盤發髻的銀簪子。
宋北北將簪子拿下來,使勁朝上面一捅。
蠟封頓時裂了一個小洞。
宋北北又趕緊多戳了幾下,洞越來越多,新鮮的空氣飄進了酒缸里。
宋北北大口大口的呼吸,心口才不那麼疼。
幸好幸好,只是蠟,可以被捅裂開,那層紅紗布也還是透氣的。
不然自己肯定要被悶死了。
可是很快,酒氣又再次襲上。
她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終于,又昏厥了過去。
……
此時,沈昭正在佛堂里,還沒有換上喜袍。
柳如慕給他沏了一杯茶︰「阿昭,估計花轎馬上就要到了,你不換衣服嗎?」
沈昭靜靜地看著茶杯中打轉的茶葉︰「我不想娶她。」
柳如慕抬頭問道︰「你想娶誰?」
沈昭垂暮不語。
「是上次來的那個小少年?」
沈昭當著母親的面也不需要隱瞞,只苦笑道︰「被娘看出來了。」
「是呀,喜歡一個人怎麼都藏不住的。」柳如慕淺笑,「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她是個小姑娘吧?」
沈昭點頭︰「嗯。爹拿她的安危威脅我逼我娶周寧。」
此時下人又過來催促,他們不敢進佛堂里面,便站在院子門口叫道︰「大少爺,花轎已經到門口了,老爺讓您趕緊過去。」
沈昭看向柳如慕,略帶著期盼︰「娘,我應該去嗎?」
柳如慕微微一笑︰「你且做你想做的就是,別的都不用管。」
沈昭不解︰「哪怕會與父親決裂?哪怕我與北北都會有危險?」
柳如慕不置可否︰「你從小就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你可以決定任何事。」
沈昭沉默片刻,似乎想通了什麼,點了點頭,起身出去。
那下人見他從佛堂出來,可算是松了口氣。
他們正要催促沈昭去換禮服,忽然看見沈默神情緊張地跑了過來。
「哥哥,不好了,宋大人出事了……」
沈昭一愣,緊張道︰「她怎麼了?」
「昨晚我沖動跑了出去,半路遇見了宋大人,她帶我去吃東西,我們倆又喝了些酒,然後遇見大狼狗……」
沈默現在提起來似乎還有些心有余悸,模了模自己的胸口。
「情急之下宋大人掉到了酒缸里,我也不知道為何暈了過去。今早起來一看,我發現我躺在酒缸附近,而宋大人已經不知去向,旁邊只有她的一只鞋子。」
沈昭是知道宋北北不勝酒力的,心底也越發著急︰「知不知道那酒缸被運到了哪里?」
「我問過酒館的人,他們說酒缸早上被封起來送來國公府了。」
「封起來?」沈昭呼吸一滯。
沈默點點頭︰「哥哥,那些酒現在都在前廳,你快去救她吧,不然宋大人就要被憋死了!」
沈昭立即往前廳去。
一幫等待好久的下人著急了,追上去攔住他︰「大少爺,花轎已經到門口了,您還沒換喜服……」
沈昭按耐住想直接動武的沖動︰「滾!」
下人頓時嚇得腿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昭離開。
等沈昭走遠,那下人才敢動,趕緊去前面通知沈國公。
……
此時花轎已經在門口停了好久了。
周寧坐在轎子里,眼底皆是柔情蜜意。
雖然她看得出來沈昭不願意娶她,不過陰差陽錯之下,這個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依然還是她的了。
忽然間,旁邊傳來一陣陣的低語。
「新郎怎麼還不出來啊?」
「听說這周家小姐前幾天從樓上摔下來,兩條腿都摔斷了,小公爺估計是嫌棄她嘍。」
「我看也沒有嫌棄不嫌棄的,主要小公爺那是個龍……」
「噓,這可不興在國公府門口說,萬一被小公爺听到,你腦袋不想要了?」
「……」
周寧緊了緊手心,咬咬牙,告誡自己穩住。
是沈昭的弟弟害得她墜樓的,有這個把柄在自己手上,她相信沈昭一定會娶她的。
轎子旁邊的喜婆見新郎這麼久也不出來,也有些著急了。
她上前兩步,對國公府的下人道︰「快去催催小公爺吧,吉時都快過去了。」
下人也很是為難,他們已經派了好幾撥人去催沈昭了。
門口兩個下人商量了一下,趕緊去喊沈國公來解決問題吧。
估計這個時候,也只有沈國公能鎮得住他兒子了!
……
沈正則已經听聞了沈昭不願換喜服不願成親的事情,此時匆匆趕去,正好踫見要往賓客席去的沈昭。
沈正則厲聲叫住他︰「阿昭,你現在去哪?」
沈昭直接當做沒听見,繼續走。
「阿昭!我警告過你,這場婚事若是有任何岔子,宋北風身世之秘就會全京城人盡皆知,她必死無疑!」
沈昭猛地止住腳步。
沈正則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還有個把柄能夠拿捏地住兒子。
他正要開口勸沈昭趕緊去換喜服接新娘,沈昭卻在他之前開口。
「那我便與她一起死。」
沈正則猛地一怔,失神地看著兒子匆匆離開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
「逆子!」沈正則咬牙低罵了一聲。
沒想到這二十年來,他一直嚴苛教導沈昭,卻還是讓沈昭如此不識大體,竟為了一個女子不惜堵上自己的名譽!
沈正則氣得心口疼。
……
此時的沈家前廳,全都是賓客,很多是沈氏一門的親眷,很多是沈正則的朝中同僚。
眾人一見沈昭這個時候不去接新婦拜堂,而是穿著普通的衣裳出現在這里,一個個都十分詫異。
沈昭也知道,要是在這里救出宋北北,他和宋北北的「龍陽之好」,估計再一次坐實了。
可他現在哪里還有心思管這種事?他滿心想的都是宋北北的安危。
他目光看向牆角的幾個酒壇子。
他拿起一把凳子,走過去,不管不顧地打破酒缸子。
終于,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響過之後,小姑娘從壇子里跌了出來。
沈昭當著所有賓客的面,緊緊抱住濕漉漉的宋北北,眼神中的情義,已全然無法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