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對視許久，沈正則接著道︰「你若是不娶周寧，宋北風身份之謎就會被捅出來。到時候就算皇上也無法格外開恩包庇她，否則談何皇權尊嚴？」
沈昭低頭，沉聲不語。
即使沈昭什麼也沒有表現，但沈正則看得出兒子費力壓制的怒火。
如果他不是他的父親，他肯定不會再隱忍了吧。
沈正則也知道他難受，但他不得不為他規劃他今後的人生。
他要阿昭本本分分，要他懂得服從，要他一輩子效忠皇上。
這樣，他背負的那個秘密，才能一直一直隱瞞下去……
宋家本就是爭斗的中心，那個姓宋的小姑娘又深陷權勢旋渦之中，她只能讓阿昭更加危險。
所以沈正則狠下心，指了指大門︰「你敢踏出去半步，明日宋北風女扮男裝考科舉之事，京城里就會人盡皆知！」
沈正則說罷，轉身離去。
而沈昭則在遠處，站了很久很久……
終究沒敢踏出去半步。
……
這幾日宋北北都沒有察覺沈昭出事了。
她白日去東宮給殷佑棠上課，晚上去諜探局看看有沒有大哥的消息。
直到連續三天，也沒有看見沈昭來諜探局，她終于忍不住慌了。
她擔心沈昭是不是病了，就拿了一疊不怎麼重要的文書，去了沈國公府。
她敲響國公府的門，認出來開門的是國公府的管家，開口對他道︰「我是來給小公爺送東西的，有些很重要的文書需要小公爺處置。」
管家早就被沈正則提前打過招呼了，如果宋北北過來，一定將她帶過去見他。
管家便側過身，邀請宋北北進去。
宋北北到了國公府里面才發現，國公府煥然一新，還貼了不少大紅喜字，丫鬟和家丁也多了不少，都在打掃布置。
宋北北試探著問︰「管家，你們國公府是要辦喜事嗎？是不是沈國公要迎妾侍進門呀？」
管家笑了笑︰「不是，是我們家大少爺，要娶周家小姐過門了。」
宋北北心口一滯，頓住腳步︰「什麼？」
管家也停了下來。笑著回道︰「是啊，聘禮都下了，也下了文定，吉時也已經訂好了，就是五日後。」
「五日後？」宋北北輕吸了口氣，「這麼倉促啊？昭昭哥哥……也心甘情願娶周家小姐嗎？」
「當然了，不然以我們家大少爺的性子，誰又能逼的了他呢？」
宋北北心里悶悶地難受，垂下眼眸，小聲重復管家的話︰「倒也是啊，他要不是自願的，誰能逼的了他呢？」
管家並沒有看出她的失落，指著房門道︰「宋公子請。」
宋北北心里想著，她一定要質問沈昭，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和她說一聲，是不是不拿她當好兄弟了。
結果她踏入房中，才發現等待她的並不是沈昭，而是沈正則。
她到嘴邊的問責，又全都咽了回去。
宋北北以往沒有和沈國公多說過話，每次她來找沈昭的時候，都是看見他行個禮打聲招呼。
沈國公對她談不上冷淡也絕對不熱情，每次也只是點頭相與。
這還是宋北北第一次得以如此近距離地看他。
這個中年男子氣質沉穩，眸光深邃，身上的凌冽和壓迫感不亞于沈昭，但是卻比沈昭更多了幾份成穩。
他神色淡漠，不透半分情緒，主動開口道︰「宋大人，初踏仕途，可還習慣？」
這句話听起來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但宋北北卻不由自主地後背發冷。
她趕緊拱手道︰「多謝沈國公關心，下官一切都好。」
沈國公點點頭︰「嗯，阿昭性格孤僻，在朝中沒有多少朋友，難得你與他相處得來。日後你若是遇到什麼難處，我們沈家必會出面。」
宋北北受寵若驚︰「多謝沈國公。」
沈正則臉上帶了幾分笑意，眼中卻一如既往︰「五日後便是阿昭和周家小姐的婚事，你是他的好友，別忘了來喝喜酒。記得到時候灑月兌一些，省得京中關于你和阿昭的謠言越傳越烈。」
宋北北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出神。
她終于明白，沈正則鋪墊這麼多，究竟是想說什麼了。
叫她不要再糾纏他的兒子。
叫她不要擋他兒子的桃花。
宋北北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止覺得心口堵，眼楮也酸澀的厲害。
她猛地抬頭，看向沈正則︰「您有沒有問過他，愛不愛周寧？」
沈國公淡淡笑了起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來就是如此，無須關乎愛或不愛，宋大人，你果然還是年輕，太天真了。」
「那您愛沈昭的母親嗎？」
沈國公神色一僵。
宋北北笑了笑︰「一定是愛的吧，如果您真的對沈昭的母親毫無感情，您怎麼會至今潔身自好，寧願與沈昭的母親隔著佛堂相對守活寡，也不願意再娶？」
沈國公深眸漆黑︰「我的事與宋大人無關。」
「你的事是與我無關，但是昭昭哥哥早在五年前就與我相識，他救過我很多次，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絕對有資格關心他。」
沈國公指尖微顫︰「你若是真的關心他，就離他遠些！」
「我不會，因為昭昭哥哥也不會希望我遠離他。」宋北北直直逼視沈國公，「國公爺，請您將心比心，將他當一個人看，而不是任你擺布的布偶！」
沈國公現在能明白沈昭為什麼會對面前的小姑娘另眼相看了，因為她也確實是拿真心待他的。
只是，與沈昭的安危相比，這份真心，又值幾個錢？
沈國公冷下心腸︰「你沒有資格與我說這樣的話，你根本就不知道阿昭背負了什麼！」
宋北北冷笑了聲︰「是啊，我不知道，但是我若是知道，天大的事，我與他一起背！」
「大言不慚！你幾斤幾兩？有什麼資格背？」
「就算要死，我也願意給他墊背！」宋北北懶得和他這個老頑固再多說半句，「看來下官與國公爺話不投機半句多，下官先告辭了！」
沈國公自然不會挽留她，不過怕她又與沈昭撞見，特意將管家叫了過來，讓他親自送宋北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