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心亂的很，思想向後，覺得還是去清北書院听先生講課好了。
他以前都沒去過書院，也是今年去了書院才知道，原來先生講課的時候那麼適合睡覺。
耳邊听著他早就知道的東西，又不用去操心別的，他每次都能睡的很好。
他得趕緊走，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把宋北北拉起來揍她一頓。
正當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他又听見身後的小姑娘嘀嘀咕咕說什麼。
雖然理智告訴他別再听了，免得听了更氣……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床上的小姑娘熱得踢了身上的被子，可能是又覺得冷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枕頭上全是汗水和淚痕，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沈昭靠近了些，听見她在說︰「少瑜……對不起……對不起……」
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說了好多次。
沈昭靜靜地看著她，之前的氣悶忽然平靜了許多。
說到底，秦少瑜確實挺慘的。
即使自己不喜歡秦少瑜，也不得不承認秦少瑜是個正直善良的好少年，可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
而且他還不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導致的……所以宋北北覺得對不起他，心里記掛著他，也是自然的。
若宋北北見到好友被自己牽連成這樣，還能坦然自若地和沒事人一樣，他才要好好審視這個小姑娘是不是被自己給養廢了。
沈昭長嘆一聲，他又又又一次認了栽，端起地上的盆，繼續出去打涼水過來給她降溫。
……
沒多久，宋北北睜開了眼。
她第一眼就看見沈昭坐在一旁想什麼出神，那張仙氣飄飄的臉覆著一層寒霜，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太好。
難道是自己夢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惹他生氣了？
宋北北立馬坐起來，湊過去歪著腦袋觀察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昭昭哥哥……」
沈昭眉眼微垂，和她對視片刻，忽然莫名其妙地問了句︰「你對不起秦少瑜，就對得起我嗎？」
原來他在氣這個……宋北北無奈道︰「昭昭哥哥，少瑜原本多好的一個人，現在被我牽連成這樣，我才覺得對不起他的……」
沈昭沒好氣道︰「是不是我也要去斷雙腿，你才能記得我對你的好？」
宋北北忽然伸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緊張地紅了眼眶︰「不要，你千萬不要有事……」
她剛退熱沒多久，手心還燙燙的。
沈昭看著小姑娘那雙澄澈如晶石一般的眸子，濕漉漉漣著水光，又毫無懸念地叫他心軟了。
說到底，耍手段的是他。
一步步把宋北北誘拐到京城來的是他。
使她一步一步墜入權力糾紛中的是他。
如今還要逼她繼續走在刀尖的也是他。
反觀秦少瑜，他才從來沒有傷害過宋北北，對她沒有過任何欺瞞，從來都是一心一意地對她好。
就是宋北北真的對他有別樣的情愫，那都是應該的。
更何況，她現在只是對秦少瑜心懷愧疚……自己又何必如此為難她。
沈昭想明白了，拿開宋北北的手說話︰「我不會有事的。」
「那你……那你也不生氣了？」
「嗯。」
宋北北松了口氣，又試探著問︰「昭昭哥哥，你可不可以去宮里，為少瑜說個情。不是我有私心，是他確實是個人才，若他連參加科舉的機會都沒有了，那也是大雍的損失。」
沈昭很想告訴她，不要得寸進尺。
但是他想到之前宋北北一邊哭一邊說「少瑜對不起」的樣子，還是沒狠下心。
若是能幫一幫秦少瑜，她也少愧疚一些。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皇上同意給秦少瑜繼續考下去的機會，秦少瑜自己也不一定會珍惜？」
宋北北抿了抿唇，低頭道︰「我只想做我應該做的。」
沈昭深深看了宋北北許久︰「行。」
「真的？」宋北北開心壞了，都沒想過居然會這麼容易，她還以為要央求他好久呢。
「嗯。」沈昭點點頭，「不過我幫你，你怎麼報答我？」
宋北北立馬換了個姿勢，跪在床上，抬手給他捶捶肩，一臉狗腿的笑︰「我以後當牛做馬伺候你！」
沈昭薄唇輕抿，眼角含笑。
他想到當初自己一直拿太監的謊言騙宋北北，後來被拆穿時，他曾許諾過要答應宋北北一個要求。
現在宋北北要是拿當時的承諾來讓他救秦少瑜，他也會去救，但是心里就更不爽了。
不過小姑娘估計早就把當時那件事給忘了。
她從來都不記得別人欠她的，只記得她欠別人的。
……
沈昭去了宮里一趟，沒過多久就回來，和宋北北說，皇上同意秦少瑜繼續考下去了。
這可是大雍開國以來，唯一一次允許身體不健全的人參與科舉。
宋北北開心極了，立馬回家，打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秦少瑜。
到了宋府的時候，宋北北發現五哥正在門口，和馬車車夫說話，還隱約听見五哥說什麼「回杭城」。
她湊過去好奇問道︰「五哥，難道你也要這麼快回家了嗎？」
「不是我回去，我要等你考完試跟你一起回去呢。這是少瑜非要回杭城去，我就只好替他準備馬車了。」
宋北北臉色一沉，對五哥說了聲「少瑜不回去，還要留下來繼續考試呢。」然後趕緊跑進去找秦少瑜。
她氣喘吁吁地站在秦少瑜臥房門口時，秦少瑜正坐在床上，手里拿著宋北北給他的書，暗暗出神，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
宋北北嘆了口氣，他這幅樣子，怎麼會是不想考呢？
她走進房中︰「少瑜……」
秦少瑜猛地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向她，強行揚起個笑臉︰「北北，你回來了。」
「少瑜，告訴你個好消息，皇上知道了你的才能，同意格外開恩允許你參與科舉，這還有半個月，你一定要好好準備呀。」
秦少瑜眼神一點點的暗淡下來，沉默良久，他笑著搖了搖頭︰「北北，算了，我真的放棄了。」
「你別騙我了，你手里現在還握著書，你這是不想考的樣子嗎？少瑜，你的腿余神醫說可以治好的，你若是將來能留在京城做官，余令也好照顧你……」
「不用了。」秦少瑜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他深深地看著她，「北北，我不想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