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七 落葉

太醫有句話沒說出來。八一中ˇ文網 ★.ˇ8 1★z ˇ. C o M★

看人家貴妃,就是經常活動的,快生的時候還總在永安宮的院子里和小花園里走動。听說貴妃沒懷孩子的時候還練過劍法,體格兒那是倍兒好,兩次懷胎都受過算計,但是兩次都平安生產。

這時候謝寧正扶著夏月的手,慢慢的在屋里踱步。

和一般人說的不一樣,李署令從她生完孩子第二天就鼓勵她下地活動活動,說總是臥著不動不利于恢復,最好還是活動活動的好。

這會兒謝寧身子還虛,肚子也疼,尤其下地更疼,腰都不大直得起來,夏月是宮女里最有力氣的一個,別說攙著謝寧毫不吃力,如果有必要,她能一把將謝寧抱住扛起來也不在話下。

所以這活計她當仁不讓的攬了過來。

謝寧的腰弓著,象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只覺得全身上下無處不痛,不止是是肚子而已。

但是走了兩圈以後,那種處處酸疼的感覺反而舒解了很多,就象上了銹的車軸抹了油一樣,活動得也比剛才順暢多了。

所以常言說,人就怕不動。好好的人總躺床上也會硬生生躺壞了。

見她已經出汗了,方尚宮連忙叫停,上前去扶著謝寧躺了下來。

雖然李署令說要活動著好,但是也說了要量力而行。主子現在虛得很,生孩子對女人來說是最傷元氣的一件事。

謝寧還安慰她們︰「我倒不怎麼累,這兩天本就汗多。」

產後的婦人總會有段日子的褥汗,上次謝寧生孩子時天氣還不算熱,汗也沒少出。這一回正趕上夏末秋初的燥熱季節,汗出的比上回要多得多。一天要換三四回衣裳和褥單,不換不成,都被汗浸濕了。

走了這麼一會兒,又換一套。

干爽松軟的棉布的里衣,還有洗曬過的散著皂角清香的褥單,都讓人心情不自覺的也變得輕松起來。

謝寧素來不喜歡在衣裳、帳幔上頭燻香氣,尤其現在這個時候,青荷她們當然不會做多此一舉的事。

臉貼在柔軟的布料上頭,謝寧甚至可以聞到上面有一點說不上來的青草的氣息。

三皇子醒了之後喂了一回女乃,初生嬰兒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女乃腥味兒,並不難聞。因為天氣還熱,他身上包裹著一層薄緞夾里子的襁褓,只有小臉兒露在外面。

不過他好象不願意被這麼包著,喂完女乃換了尿布要被重新包起來時,他的手腳動的就相當有勁兒,似乎是在對襁褓的捆縛做抗爭。

他的眼楮也睜開了,不過李署令說,沒滿月的孩子其實什麼也看不清。

當時青荷還納悶的問︰「真的麼?明明睜著眼的怎麼看不清呢?再說,要是看不清,他怎麼知道認人呢?主子抱他的時候,就是比別人抱的時候要乖呢。昨兒在哭,交到主子懷里就不哭了。」

李署令就笑了。

「就算看不清,孩子怎麼會認不得親娘呢?」

這話說得也有理,青荷也就不再追問了。

是啊,就算看不見,哪個孩子也不會不認得親娘吧?

皇上坐在小書房里,窗子敞著,能看到長窗外的庭院里,有些花樹葉子都泛黃了。風一吹,那些干枯凋萎的葉子就象雪片一樣紛紛揚揚的飛了起來,簌簌的落了滿地。

以前看到這種夏季到了盡頭的時候,總是難免讓人有一種惆然若失的感覺。

可是現在皇上全沒有那種傷春悲秋的感慨。正相反,哪怕看著已經轉紅、變黃的樹葉,看著草絮凋零,他都覺得這種繽紛豐富的顏色透出勃勃生機。

低下頭看著朱紅色的批注,皇上覺得大概是因為心情太好了,今天寫的字就象一只只紅色的蝴蝶一樣,拍拍翅膀就能夠飛起來了。

白洪齊悄悄進來了。

他看得出皇上心情好得很,連看折子的時候都沒有全心全意,嘴角甚至微微揚起。

這種和煦如春風似的笑意在皇上這兒可不多見。

這時候過去打擾皇上顯然不智,可是他也不能不去。

替皇上又續了一回茶,等皇上目光轉過來的時候,白洪齊才小聲稟報了件事。

說完話白洪齊就看見皇上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消沒了,那種春風般的暖意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象是寒冬似的冰冷。

「她說,皇上一定想知道,當年,當年金風園的事……這世上除了她,大概沒有誰知道了。」

這話說完白洪齊深深的埋下頭,根本不敢再看皇上一眼了。

過了半晌,皇上才說了一句︰「知道了。」

白洪齊真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越不起眼越好,最好能讓皇上徹底忽視他忘了他才好。

不然的話,萬一這事兒過了皇上卻哪天又想起來,他可沒有好日子過了,就算皇上不滅他的口,但是只要一看到他就會想起他得知了不該知道的秘密,也一準兒把他遠遠打了。

說起來,貴妃主子卻象是知道這事兒的,明壽公主事敗後,貴妃是同皇上一起去見過她的。

滿宮里頭能讓皇上這樣放在心上,能讓她分享那個最大的秘密,可見皇上對她有多麼不同。

加上二位皇子,貴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沒人比得了,沒準兒等轉過年,貴妃娘娘就會更進一步了。

皇上站起身往外走來,白洪齊趕緊拎起一旁的斗篷跟了上去。

延福宮里靜悄悄的,從打開的半扇門往里望,落了一地的葉子也沒有人清掃,廊柱上積了一層浮灰,看上去這里就象完全沒有人居住一樣。

白洪齊趕緊搶著往前趕了幾步,在前頭引路。

「慎妃如今住在後方側殿住著,前些天一直是潘尚宮照看著。」

慎妃到了如今的地步,自然用不起潘尚宮這樣的人伺候。潘尚宮在這里為的就是看守著她,既要看著她不能與外頭互通消息,又要防著她尋死。

要潘尚宮來說,前者並不算艱難,後者就不容易了。

一個人想死,辦法太多了。哪怕沒有毒藥、沒有繩子剪子刀子,女人們總有各種各樣的辦法。比如吞金啊,用尖利的長簪子代替刀子剪子,實在不行,還有咬舌頭和絕食呢。

好在這些天下來,潘尚宮總算不辱使命。主要慎妃看來並沒有要尋死的地意思,不然潘尚宮可不敢打包票自己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合眼的把她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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