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寧坊。
「三……三爺怎麼來了?」對于賈路的到來秦可卿心里又是意外又是驚喜。
「我要在這邊做些東西,你來學著點,我需要你給我打個下手。」賈路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搬進了耳房。
「哦……」秦可卿答應一聲同茜雪一起幫賈路搬東西。
「這是……醋?」茜雪看著幾個大壇子問道。
「對,就是醋。這個別往屋里放,放在外頭屋檐下就是了。」賈路答道。
「那……醋還不結冰?這大冷天的……」
賈路一笑︰「要的就是讓它結冰。你們每天都來看看,將醋里面的冰碴撈出來單獨放著,我有用。」
「這又是什麼?沉甸甸的還有股子怪味……」秦可卿拎著裝著阿芙蓉的包有些嫌棄的問道。
一股子濃氨水的味道實在不討人喜歡。
「把這個膏子用水化開了,再加一點醋酸進去……」
賈路大致把如何萃取生物堿的法子跟秦可卿說了一回。
「這……這到底是做什麼?」秦可卿還是忍不住問道。
「藥,一種可以止疼的珍貴藥物。」賈路如實答道。
「止疼藥?」茜雪眨巴了眨巴眼問道︰「那……肚子疼能用嗎?」
「肚子疼?怎麼個疼法?」賈路問道。
「就是……就是肚子疼麼!還能怎麼個疼法……」茜雪不由得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賈路呵呵一笑︰「不能用!這種藥,不是斷了胳膊折了腿的最好都別用。」
可卿不由得一皺眉︰「這算哪門子止疼藥?做他來做什麼?哪兒有那麼多折胳膊斷腿的人?」
「賺錢~」賈路微微一笑——
一早起來去跑步,才出了角門拐過夾道卻听得一陣香燭燒紙的味道。
循著味道找去,卻見玉釧正在牆根下燒紙,火堆前頭還放著一個小香爐,里面插著三根燃著的香。
「路……路三爺……」玉釧顯然也沒想到這麼早就會有人出門了。
「怎麼在這里燒紙?」賈路蹙眉道。
雖然這里都是磚石的牆,因恐走水燒連一片賈府里也有明確的規定,不可隨處點火。
玉釧忙跪下給賈路磕頭哀求道︰「三爺饒了我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燒完了我就把灰都灑掃干淨,求三爺別跟別人說去……」
賈路往旁邊讓了一步不受玉釧的禮︰「你這是給你姐姐燒紙?」
玉釧擦了把眼淚點頭道︰「今兒是姐姐的五七。」
賈路嘆了口氣說道︰「怎麼不往墳上去燒?你在這里燒完了就掃了,讓你姐姐怎麼收得到?」
「啊?這……她收不到我燒的紙錢?太太沒有給我假期,再說了家里也沒個爺們,我娘也說隨便燒點就是了……」玉釧哽咽道。
賈路道︰「她埋在哪里了?我去幫你燒一些就是了。」
「這……」玉釧想了想說道︰「三爺能不能帶上我?」
賈路想了想點頭道︰「行,那你把這里收拾收拾,一會兒就在後角門上等我吧。」
雖然金釧的死和他沒有什麼關系,賈路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一個才十幾歲的花季女孩就這麼沒了。
他本以為自己讓賈環把金釧攔住了不讓她跳井就能救她一命了,可現在看來還是自己想得簡單了。
跑完步吃過早飯出去,果然玉釧已經一身素衣抱著個小包袱在那里等了。
雇了輛驢車二人坐了,一路無話,到了城外墳地,找到了金釧的新墳包,玉釧不免放聲大哭起來。
將小包袱打開,從里面拿出香燭供果在墳前擺好了,一面哭一面燒了起來。
賈路也沒有勸,只是在玉釧旁邊席地而坐一言不發的看著。
看著一陣旋風將紙灰卷到天上玉釧小聲問道︰「這樣我姐姐就能收到了麼?」
賈路點點頭道︰「當然能收到了,今天不是五七麼?」
玉釧又問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何燒紙要燒什麼頭七五七的?」
賈路道︰「人死之後魂魄是混混僵僵的,不能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等過了五七,她發現自己的骨頭也散了,皮肉也開始要風干了,才知道自己已經不屬于這個世界了。
于是嘆了口氣,靈魂從墳墓里爬出來,和家人做最後的告別,就跟著鬼差往陰司里去報道了。」
說到這里賈路不禁也是一愣,自己是不是聊齋寫多了?
玉釧听了心里不禁有些發毛,下意識的把身子往賈路旁邊靠了靠,抬頭看看天,似乎金釧就在天上看著她一般。
賈路道︰「不用害怕,她是你姐姐,還能害你不成?你姐姐也看見你了,也收到錢了,就可以安心的去轉世投胎了。」
玉釧點了點頭,又問道︰「轉世投胎?她下輩子會轉到哪里去?」
賈路道︰「這我卻不知道了,要看她各人的造化了。」
玉釧輕嘆一聲道︰「我倒是盼著她可別再托生在這種大戶人家當奴才了,哪怕是家里頭窮點,還是投在普通人家好些……」
賈路冷笑一聲︰「襲人、晴雯都是窮人家的孩子。」
「呃……」玉釧一時語塞,想了想又說道︰「那就托生個男孩,別再投個女兒身了。」
賈路很想接著懟她一句,托生個男孩也是講技術含量的,比如賈寶玉和賈環,就是因為沒投在一個娘胎里,差距就這麼大。
可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人艱不拆吧。
同時心里也不由得一陣唏噓,換位思考,自己若是個家生子女兒身,打小就給人當奴當婢,想要翻身真是太難了。
連黛玉寶釵這樣的小姐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更何況是玉釧這樣的丫頭呢?
正唏噓著,卻听玉釧又問道︰「路三爺,你學問大,我問問你,真有那種死後化作厲鬼索命的嗎?」
賈路自然明白玉釧的意思,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含湖著說道︰
「我也是听說人死後若是怨氣太重就會陰魂不散,不過厲鬼麼……我是沒看見過的。
怎麼,你還盼著你姐姐化作厲鬼找二太太索命不成?」
「我沒有……」玉釧忙失口否認。
賈路道︰「變成厲鬼可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可能有機會報仇索命,自己被陰司抓到之後也會受盡苦難,甚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被打倒鐵圍山陰山背面受盡折磨。」
玉釧听了這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賈路道︰「走吧,紙也燒完了,該回去了。」
玉釧應了一聲將東西收拾好了同賈路一起出了墳地又上了驢車。
車子啟動,玉釧突然說道︰「三爺,我姐姐是屈死的!
她不過是和寶二爺說了句玩笑罷了……
後來二太太雖然有叫她回來了,卻逼著她承認是自己勾引了寶二爺,還要自己往外頭說去……
我姐姐雖然是個奴才,到底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哪里能說出這些話?
她晚上跟我和娘哭了多少回,最後還是受不得這個委屈,吊死了……」
說著肩膀一抽一抽的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賈路猶豫了一下,抬起一只胳膊來將玉釧的肩膀輕輕攬住了︰「想哭就哭吧。」
玉釧再也忍不住,撲進賈路的懷里嗚嗚的哭了起來。
等到玉釧哭累了,賈路才遞上一塊手帕說道︰「你姐姐已經屈死了,你可別跟她一樣做傻事了,為了你姐姐你也得好好的活著,她在天上看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