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張瑞璣

三月二十五日,上海和會派赴西安監督停戰的張瑞璣,由西安來電,報告陝西停戰劃界業已實現。

張瑞璣三月二十二日到達西安時,陳樹藩的‘八省聯軍’已取得很大進展,氣焰囂張,沒有停止進攻的意願。對靖國軍提出的恢復第一次停戰令後的防地,和撤走圍攻乾縣的北方軍的主張根本不予理睬,仍誣堅守乾縣之靖國軍為土匪。

有史料記載︰「張瑞璣受陳籠絡,偏袒北方,在他拍發的電報中亦有隱稱靖國軍全是‘土匪’的話語。張瑞璣的言行引起了陝西靖國軍的極大憤慨,于右任總司令通告各方嚴予駁斥,並在致張書中有‘聞執事將去矣,長安市上古物字畫,為之騰貴’之語,揭露張瑞璣接受陳樹藩賄賂的丑行,張不得不怏怏而去」

張瑞璣(1872~1928)字衡玉。山西趙城(今屬山西洪洞)人。光緒二十九年(1903)進士。光緒三十二年(1906)後,曾在陝西韓城、興平、臨潼、長安等縣任知縣。

辛亥革命前加入中國同盟會,西安光復的第三天,受命組織民政.府于咸寧縣署。民政.府與參謀處合並為總務府,張與王錫侯共同主持總務府下的銓敘局。共和建立,辭歸太原,任山西省軍政.府財政司司長。一九一二年十二月曾署理山西民政長,後辭職去西安,被推舉為陝西省軍政.府顧問。

在第一次南北和議中,袁世凱曾聲稱陝西、山西兩省的革命黨人為「群盜」,提出「秦晉群盜,不在和議條款之列」。

張致書袁世凱︰「執事謂秦晉群盜,瑞璣不敢辯,然奉執事令征群盜者,害且百倍于盜。執事視其焚掠不禁,是殘民也;逆天下之心,是樹敵也;避南軍之鋒,專攻秦晉,是示怯也;朝議停戰,夕謀進攻,是背盟也。殘民不仁,樹敵不智,示怯不勇,背盟不信,秦晉之人,固將有以待執事也。」

當張得知袁世凱逼迫孫中山讓出大總統位時,再次致書袁世凱謂︰「大總統者,國民之所同推,非一方所得私舉。孫公人望所歸,故天下共舉之,又安能以其位私授予人? 」

袁世凱復闢帝制失敗一命歸陰後,張在慶幸之余,以辛辣的筆鋒,寫了《祭袁世凱文》,內稱︰「汝今死也!惡貫滿盈,皇夢不成。民窮財盡,乞美求日,未得其逞。花招騙世,知者齒冷。積惡成疾,一命歸陰。衣冠羽化,面目猙獰。噫嘻!早死一年,香臭難分。今日物化,蓋棺論定。嗚呼哀哉! ……若在中華征民意,死爾萬千誰挽留?」

我們前邊提到的,臭名遠揚的楊翠喜案,查案大臣以「查無實據」復命,御史趙啟霖反倒以「奏劾不實」被革職。

如此大案,事關朝政與皇室體面,醇親王與大學士尚不敢查實,參奏的御史也遭禍,但張瑞璣卻敢以《楊花曲》實記其事,將該丑聞宣揚天下。

《楊花曲》前有小序,簡述那件賣官丑聞,詩中詳細敘述了事件經過。開頭為︰「東風吹綠滿天津,輕薄楊花亂撲人。落絮沾泥飛不起,化作薄命女兒身。」先從楊翠喜寫起,寫這位女伶的風流漂亮與動人。隨後寫王孫載振于國難當頭之時如何荒婬游樂、尋花問柳︰「春風獵色打花圍,小隊青衣擁馬飛。西邸賓朋皆內相,津門草木生光輝。……杯盤狼藉夜沉沉,絲竹淒涼亡國音。不下銅駝臥荊淚,還存金屋貯嬌心。……河間王邸列群芳,家卉爭如野卉香。」其下寫段芝貴觀察「紅絲月老費商量」、「親代天孫籌聘錢」事,「香車寶馬配雙環,比肩親載玉人還」。

再下即寫到事件的要害︰「消受章台一枝柳,人天好事感良友。昆侖肝膽押衙心,酬恩豈在謝媒酒。阿翁只手攬朝綱,親草詔書代玉皇。白山黑水新開府,頭餃一旦生光芒。」這幾句是全詩的關鍵所在。

載振得到楊翠喜後,為了感謝段觀察,就讓「只手攬朝綱」的老子授予段芝貴要職,段氏便得到了黑龍江巡撫的頭餃。敘此經過後,詩人還有更厲害的話︰「天語飛傳萬眾駭,遼東節度用錢買!」天語,朝廷的詔命也。公然對清廷進行嚴厲斥責。

詩人筆鋒,並不止此,又寫道︰「多事青驄趙御史,彈章再拜奏天子。太息深宮拊玉床,預人家事竟如此。朝廷家法本疏寬,堯母仁慈左右難。白發龍鐘老宰相,護持親貴費周旋。」以反語譏諷說,賣官是皇帝家的私事,趙御史何必多事參奏,惹朝廷不快,讓慈禧太後為難,又苦了年邁的孫家鼐費心周旋。

詩的結尾為︰「楊花依舊隨風飛,蕩作游絲綰不住。」照應開頭,又含無限諷刺意味。這樣才氣橫溢的詩作,出自三十五歲的青年詩人之手。作為清政.府的下級官吏,敢于以詩譏刺朝中權貴直至皇帝與慈禧太後,不但全然不顧自己的功名與前途,甚至連身家性命也置之度外。詩人肝膽,感人至深。所以章太炎稱張瑞璣這樣的人,「近不可得已」。

一代名流——張瑞璣,身為清朝官員而早在辛亥革命前就成為革命黨人的朋友和同志,同盟會成立,即「慨然與焉」,並積極響應起義。其後義正辭嚴致袁世凱兩書,也曾置生死于不顧抵制曹錕賄選、斥盧永祥軍之土匪行徑,及反對帝黨分子沈銘昌長晉,充分表現了一位正義正直之士的品格和膽氣,名重一時,長令後人欽敬。

張瑞璣又是一位藏書家和飽學之士,十萬卷藏書後來悉捐山西省圖書館。而他同時又是一位畫家,更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詩人。

章太炎在《故參議院議員張君墓表》中說,張瑞璣「自謂書不如畫,畫不如詩,詩不如其為人,蓋篤論雲。」

派張瑞璣赴西安監督停戰是南方推薦的,但結果卻令南方大失所望。

這樣的一位凜然正氣的名士,怎麼會收受陳樹藩賄賂,置事實真相于不顧呢?

看來,陳樹藩賄賂之物是名貴書畫之類。如果是其他的金銀財寶,像張瑞璣這樣的文人,或許很難被打動。但名貴書畫就不一樣了。看來,一個官員想保持清正廉潔也並非易事,因為這行賄之人實在是無孔不入。

收了人家的東西,就得給人家辦事。

或許,在張瑞璣看來,「讀書人的事」不能算是收受賄賂。或許,他還認為,雖然他說了假話,但有利于促和,不算是干壞事。

只是,張瑞璣應該也為此而自愧,因為此後,「張隱居長安閉門讀書,絕意世事不復問政」。

由于李純的敦促恢復和談,張瑞璣的陝西已經停戰的電報四月一日到達上海,遂使和談談話會于四月七日恢復。這樣。停開三十七天後,四月九日上海和談恢復正式會議。

雙方的代表還是有誠意的。和談正式恢復後,南北雙方代表達成一項共識,為了避免來自各省人民團體的干預,南北雙方代表相約不公布會議的內容。于是,上海和談變成了「閉門會議」。

南北雙方代表同時決定把雙方所要提出的問題,完全提出來,逐一謀求解決途徑。

南方的條件是︰取消中日軍事協定,裁撤參戰機構及其所屬部隊,停止繼續支用參戰借款。國會自由行使職權。善後借款南北分用。軍政.府所頒法令均應認為有效。湖南、陝西兩省的善後。

北方的條件是︰全國裁軍方案「全國兵額規定為五十師」,軍民分治,地方自治,發展國民經濟,進行善後借款。

國會問題是雙方爭論的焦點。南方堅持護法,提出,廣州軍政.府的政務會議確定,「堅持維持法治」為最高原則,如果不恢復被非法解散的國會,南方的護法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沒法向國人交代,因此,解散安福國會是在法統上必爭的問題。

而安福國會是徐世昌取得總統的法律根據,如果取消了安福國會也就取消了徐世昌的總統地位,盡管徐世昌和段祺瑞對和談意見不盡一致,但是在維持安福國會問題上,兩個人態度都很堅決。

北方總代表朱啟鈐啟程南下時,曾謁徐請示哪些條件可以接受和讓步。

徐答︰「除了國會問題外,一切問題都可讓步。」

言外之意是國會問題是不能突破的底線。

于是,國會問題又使和談陷入僵局,走進了死胡同。

為打破僵局,李純提出一個解決的方案,把民國六年國會被解散以前的憲法會議恢復。

由舊國會議員在南京召開憲法會議的三讀會,完成制憲過程,並且通過追認徐世昌為總統,然後公布憲法,解散南北兩國會,根據憲法規定的國會組織法與國會議員選舉法,進行選舉,召集新國會。

李純的方案獲得徐世昌的同意。這方案情理法都能顧到,既符合南方「維持法治」的要求,又保全徐世昌的總統地位,南北兩國會則同歸于盡。

任何一個對待的談判,得以實現的條件是談判的各方做出必要的妥協和讓步,如果某一方寸步不讓,談判是很難取得成果的,除非所謂談判是城下之盟。

李純這一方案,照顧到南北的核心關切,雙方又都做出了妥協和讓步,無疑是可取的。

但是,這樣一來,就沒有安福系什麼事了,安福系顯然是無法接受的。

在北方代表團中,有安福系分子參加,他們把李純方案電告北京的安福國會。

段祺瑞和安福國會獲知這個方案,為之大嘩。

四月十二日,北京安福系總部根據北方代表方樞發來的密報,召集緊急會議,討論對策。

到會者一致痛斥徐世昌和錢能訓出賣北方的行為。與會人士中有人主張撤換北方總代表朱啟鈐。有人則主張先推翻錢內閣。段祺瑞的重要策士曾毓雋則大罵徐世昌記恩負義,主張對總統提彈劾案。

最後有人提議先禮後兵,推參議院議長李盛鐸(這時梁士詒已辭去參議院議長,議長一職由李盛鐸繼任)去見徐,質問徐為何同意出賣北方的方案。同時安福國會參眾兩院同時邀請全體國務員出席答復質問。

與此同時,段祺瑞計劃召張作霖、倪嗣沖等到天津再舉行一次督軍團會議,準備向徐正式開火。只是因為曹錕反對,說這會引起外交團的干涉,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徐世昌、錢能訓在安福系憤怒地攻訐下,矢口否認有取消安福國會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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