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良前後腳跟著一大媽去了廚房。客廳里三人的表情各有不一。
傻柱整個人有點懵，還沉浸在剛才李守良的那聲媽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三大爺到底是年紀大了，見識多，這心里想的也多。
這會兒已經能反應過來了，不過越是反應過來，這心里就越是酸澀，嫉妒。最後是一些欣慰和祝福。
為什麼這麼說呢，自己家也是四個孩子，三兒一女。老大下了學，眼瞅著干了好幾年的活了，還不是很爭氣。到現在還指望著他們老兩口給解決工作問題呢。
老二眼瞅著也要下學了，除了會攀扯老大，也是不大爭氣。老三還在上學，成績也屬實不咋地。只有老四姑娘目前成績還算可以，但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而且這總歸是個姑娘，這日後，哎。再看人家一大爺一大媽兩口子。這接近半生無子。在四合院里接濟這個，接濟那個。
在巷子里，在街道都有薄名。在軋鋼廠更是有數的8級工，受人敬仰。本來一直沒有孩子是他們兩口子最大的‘詬病’。
可自從這後院的守良進了軋鋼廠，這一切都變了。就人家這孩子的表現可謂是‘文武雙全’的好二郎。這兩口子可能是好事做多了，相當于白撿了個兒子。
只不過到了今天，這一大媽終于是‘得償所願’了。被人家守良給挑明了。
這麼好的孩子，平常是個什麼樣，對于老兩口什麼樣，這都是有數的。就看這李守良工資漲了之後，這錢多少寬裕以後，這老易兩口子家的米面就沒再缺過。
這李守良的那份定量都被拿了過來。這尋常人家發的定量的糕點票之類的東西，誰舍得買啊。可人家守良也不嫌貴，就給這兩口子買來放在家里。
這些在四合院里都不是什麼秘密。一大媽這麼一個不愛炫耀的人，也是忍不住跟院里的這些婦女說了一遍又一遍。
一大爺平常不抽煙，但是這酒卻喜歡喝兩杯，自從李守良進了這個門，他在老易家吃的幾次飯，就沒喝過普通的酒。
都是至少上了一塊錢的酒，西鳳、汾酒、茅台之類的也是能見著了。
對比這老易上一個‘徒弟’賈東旭。同樣是當做‘養老徒弟’來管的。人家李守良沒要過多少東西，卻回報成這個樣。
那賈東旭，逢月底月初必要錢糧，但是這回報卻從來沒有見過。哎，人家一大媽算是撈著了。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是這樣的事兒，總是讓人忍不住的羨慕。
三大爺一瞬間的想法，千回百轉。
看著同樣懵懵的，但是臉上掛著忍不住的喜色的一大爺。
三大爺笑著說道︰「老易，今兒我可算是來著了。見到了這麼溫馨的一幕、高興的一幕、值得慶祝的一幕。」
一大爺此時也是下意思的搓了搓手，可能是過于使勁了。兩個手使勁捏的發青泛白。隨即又伸手撫了撫臉龐。
這才回道︰「老閆，看你這話說的。哎，孩子不讓人省心。這個點回家來，也沒跟他媽說一句。讓她擔心著。
這一家來，不趕緊安慰安慰，還要吃飯。一點也沒長大。」，看這話說的，埋怨中帶著抑制不住的得意。盡管一大爺沒有笑出來。但是這聲音，即使不看臉，也能听得出笑意來。真真是高興到了極點。
三大爺對此還能說什麼，只能是嘴上笑著道︰「今天晚上倒是值得慶祝一下。」
可心里卻暗道︰呸，人家守良叫的是媽，可沒叫爸。人家認了一大媽，可還沒認你呢。高興早了你。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說出來。
一大爺笑道︰「是該慶祝慶祝。老閆，吃了嗎？沒吃咱們再喝點兒？沒什麼好菜。今天也沒來得及做，倒是有守良買的好酒。咱們喝上一杯。」
三大爺也是好長時間沒喝了，今天正好趕上這麼一個‘好事兒’。雖然是人家一大媽的好事兒。但是有好酒喝，也不算虧。
三大爺嘴上笑道︰「那我今兒可算是來著了啊。」
一大爺等的就是這句話，總得有人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悅。這要不是老劉沒在跟前，現在去叫，可能讓守良不好意思。一大爺怎麼也得把老劉也給叫過來。
「好，那咱們上桌吃飯。我去看看這廚房端飯的，怎麼還不端上來呢。柱子，你正好也沒吃呢，等會兒咱們一塊喝點兒。」一大爺笑著道。
隨後往廚房去了。
一大爺往廚房來了，就看到守良在炒菜呢。這老伴在旁邊站著看著。
兩人臉上表現的都很平靜。都帶著一股輕松勁兒。但是很和諧。
一大爺走進笑道︰「這飯怎麼還沒端上來啊？我和柱子在前面等的都餓了。」
一大媽回過頭來笑道︰「守良知道柱子也沒吃飯呢，咱們仨就是正常的吃飯。今天也沒炒什麼菜，就準備再加兩個。
都是些現成的東西。加個雞蛋，加個油炸花生米。還有守良腌制好的已經可以吃的臘肉。還有我炒的白菜粉皮、炖豆腐。」
一大爺點點頭道︰「行，今天啊，這老閆也在。正好咱們幾個喝一杯。這幾個菜也不少了。夠了。那我先把這炒好的菜端上去？」
一大媽點點頭，拿開大鍋上的鍋蓋，騰騰的熱氣撲面而來。水汽飄過，是一個篦子，上面有熱著的饅頭和兩盤菜。都是大盤。
李守良那邊的蔥花雞蛋也已經新鮮出爐了，被盛進了盤里。現在淘洗好的花生米也已經熱了鍋準備下油。
一大媽和一大爺把菜從鍋里端出來，讓一大爺先端著走。又把準備好的臘肉切好放進盤里，準備在篦子里，蒸一蒸，熱一熱。
一大媽一邊說著︰「得虧這大鍋溫著菜，沒關火，不然還得重新點火，重新燒。多麻煩呢。」
一大爺點點頭道︰「這不是正好嗎。」說著端菜出去了。
進了正廳來，一大爺就看到在那坐著等著的三大爺和一直沒說話的傻柱。
一大爺朗聲道︰「柱子，那放飯菜的櫥櫃，最上面一層，打開櫥櫃，里面有守良買來的酒。有一瓶西鳳，還是守良剛拜師的時候買的。放了也得有小三年了，你給拿出來。
咱們今天晚上喝這個酒。」
傻柱听到這話立時站了起來，說道︰「得 ，一大爺。我這就拿。」說著就向著櫥櫃走去。
傻柱也是個心里有成色的。剛才這麼高興的事兒，一時間沒有緩過來。現在就想明白了，想透徹了。
他跟一大爺家又或者李守良都是一等一的好，現在兩家徹底變一家。他只有高興和更高興。
一大爺又來回兩次端出了菜來。三大爺在桌邊幫著忙活擺盤。傻柱已經把酒起開了，拿出了酒杯出來。開始倒酒了。
不一會兒，最後一個菜出爐，李守良端著油炸花生米，一大媽端著熱好的臘肉。一齊上桌來。
三大爺率先笑道︰「守良，剛才老易，還說今天沒什麼菜呢。結果一下子端上來這麼多。這頓席面，在咱們院，也就你們家能隨便擺來。
這要是我們家，大過年的也就不過如此了。」
李守良心知三大爺不過是為了找個話題來說話罷了。雖說三大爺家的情況確實如此，但他只是羨慕，嘴上可能也抱怨，但是他的人生觀價值觀，卻並沒有讓他成為自怨自艾的性子。
心底里對這些其實也就僅僅羨慕一下。
李守良也笑笑道︰「這也是知道三大爺在這喝酒，現炒的。我們平常在家，也不過是炖個白菜吃。」
一圈人坐下，傻柱已經把諸位的酒都倒好了。一大媽眼見沒有她的杯子。
自己站起來也去拿了一個。來到桌子跟前，笑道︰「今兒高興，我也喝一杯。」
傻柱呵呵笑了笑，歪著頭看著一大爺李守良爺倆問道︰「守良，這個行嗎這個？」
爺倆對視一眼，一大爺扭頭看向一大媽，而後緩緩的說道︰「喝點兒也行。不過一杯太多了，倒上有個四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傻柱這才哎了一聲，給倒上了。可見他心里也是考慮著一大媽的身體的。
一大爺看著大家說道︰「那咱們開始。」說著先舉起了杯。
對著大家說道︰「來，為了今天這個高興的日子。咱們先喝一口。雖然有些倉促，但是咱們的菜和酒可不算倉促。」
這話一出，大家臉上笑的都挺開心，舉杯喝了一口。
傻柱喝完放下自己的杯子，在一旁看著一大媽也喝了一大口。
笑道︰「可不是嗎，這能不高興嗎？我打跟著一大爺一大媽一塊吃飯，就沒見過一大媽喝酒。這都多少年了。」
一大媽這會兒心情平復下來了。澹澹的說道︰「柱子，大媽身體不好，你還挑起理來了？」
這話笑著說的，傻柱也知道一大媽沒有別的意思，遂嘿嘿一笑。
李守良一直沒說話，剛才確實是那一瞬間的感情上涌，很感動也很真實。這聲‘媽’，也叫的心甘情願。
但是現在被人調侃，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好在他也不是要佔這老兩口的便宜、貪圖老兩口的財產。所以也不覺得心虛之類的。
還是一大爺最善解人意，也看出了李守良的不好意思。主動為李守良解圍。
問道︰「守良，剛才也沒問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我和你一大媽等了好長時間了。柱子知道了，也不大放心。一直在這等著。」
李守良被問起這事兒，才說道︰「我們車間所有有級別的工人，全部加班。只要是今天自己的生產任務沒有干完的。
都要加班，車間主任在這陪著。我們車間計件員阮三兒也在這陪著。什麼時候登記查證完，什麼時候走人。」
這話一出一大爺臉上像是多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你的水平能落後這麼多？到了這個點兒還沒干完？還是說你白天偷懶了？」
傻柱也在旁邊問道︰「是啊，兄弟這可不像你們？再說了，這加班的車間，沒有你們車間的事啊。食堂那邊，你們車間根本沒有報備。」
李守良哈哈一笑道︰「干的都是我們白天沒有干完的活，又不是什麼緊急攤派的任務。車間主任哪好意思再通知車間，做著我們的飯啊。
再說另一個事兒，我的水平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一般情況下，我的任務量都是上午做出來。下午學點新東西。
我這下午想走的時候，是咱們一車間過去的那個劉工，把我叫住了。讓我給幫著有些工友指點了指點。
我也是沒有事兒，就在這留下了。下班的時候正幫著忙呢，就忘了出去給你們說一聲了。又恰巧我們這個車間，這邊的工人，居住的地方和我們離著都特別遠，就沒給捎個信什麼的。」
幾人這才知道了原因。
傻柱笑道︰「剛開始，你一直不回來，我還跟一大媽說，你是去和工友出去喝酒去了。還是一大爺一大媽熟悉你啊，知道你不會不給家里來個信兒。
嘿，三大爺，這酒是好喝，但是你別自己一個人喝啊。咱們一塊喝。來來來，咱們喝一個。」
三大爺立即放下了杯子，笑道︰「傻柱，咱們一塊喝，一塊喝。不用單獨喝。」三大爺雖然是自己偷著喝，但是是小口喝。
讓傻柱一塊喝一個，這酒就得大口喝。好酒慢喝，這好酒才能品出滋味來。
傻柱眼看三大爺不上套，端著杯子朝李守良一舉杯，李守良跟著傻柱喝了一個。
李守良才想起來三大爺這個點兒為什麼過來？
李守良朝三大爺問道︰「三大爺，我剛才進院來還納悶呢，這個點兒了你竟然沒有關門。真是稀奇，平常這個點兒，你不是落鎖，也已經是掩上了門了。原來你在這啊。」
李守良沒再往下問。按照‘說話的藝術’，接下來三大爺是一定要給一個‘回答’的。
果然，眼瞅著一大爺傻柱的目光也都看了過來。
三大爺喝了口酒，笑道︰「我今兒也是有事兒來老易這。剛來沒一會兒，你就回來了。還沒來得及說呢。
前兩天，我不是得了些煤炭嗎。這兩天給曬了一曬。我今天看了看，估模了一下，應該是已經可以動手了。
這不是想著上你們家來，借你們家的壓蜂窩煤的機器用一用。把我那些煤炭給壓出來。這樣今年冬天，這家里的蜂窩也能寬綽一些。」
三大爺說的很實在。李守良確實不知道有這麼個東西。自李守良來這吃飯有這麼長時間了，這冬天也連著過了兩個了。一大爺家就沒用過。
李守良納悶道︰「咱們家還有這麼個東西？我沒見過。」
傻柱笑道︰「別說你了，我也沒見過。沒見一大爺用過啊。」
一群人看向一大爺。一大爺先是對傻柱說道︰「你以前得見過，以前用過，這幾年不大用了，你給忘了。以前也是偶爾有些碎的需要重新壓。
後來咱們院不少人家都困難，那些碎的我也就都送人了。這壓蜂窩的機器，誰家需要就借給誰家用。
當時我還是在咱們廠里花錢買的料，在廠里做出來拿回來的呢。」
一大爺又笑著對三大爺說道︰「老閆，這個東西，你來找我估計沒著落的。這東西打一入冬，老劉就給拿走了。說是要用。
後來我問了一回，好像是還用著呢，就沒再問。所以這機器現在不在我的手里。你要是用啊，趕明兒我和老劉一塊上班的時候，我問問，給拿回來。」
三大爺這听了，擺擺手道︰「那不還得勞煩你。這事兒我幫你問問得了。反正是我要用。你到時候給他說一聲就行。
省得我找他要，他再不拿出來。」
一大爺點點頭，還沒說話。傻柱插話道︰「二大爺一個月賺這麼多錢。怎麼還會用這個壓蜂窩的機器。我就沒見他用過。
我怎麼覺得是借給別人了？」
這話李守良倒是贊同。這同在後院，李守良沒見過他們一家子壓蜂窩，不然這動靜也小不了。後院也容易髒的不成樣子。
趕上誰家‘沒素質’，壓完不想著打掃的情況。這院子地上就沒一塊干淨地方。
一大爺笑著沒再接這個話茬。他難道想不到？但是老劉張嘴了。他在院里，誰困難就把碎煤炭接濟給他，再把機器借給他。難道這到了老劉身上還能不一樣？
三大爺眼見一大爺沒接話茬，也沒再深說了。
只笑著道︰「那我趕明兒，可問老劉要了啊。你明天別忘了提一嘴就行。」
一大爺點點頭笑道︰「行，忘不了。我就描一句，多的我都不說，擎著你來。」
李守良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己車間的事兒。
說道︰「我們車間在內的幾個新車間，實行新規。我們主任這次看來是要來真的。今天這麼個事兒估計不是一時半會兒的。
我看車主任倒是想著借這個機會，給車間的人都把毛病‘改過來’。明後幾天可能還會有這種情況。要是還回不來，也沒有信兒捎回來，準是在加班。
這飯啊，也不用等我一塊吃了。把我那一份給熱在鍋里，我回來吃就行。」
李守良提前給一大媽‘打上預防針’，不然一大爺也是小五十的人了，干了一天的活，就算不餓，也撐不大住了。一大媽本身自己的身體就要弱一點兒，還是因為心髒的問題導致的。
一大媽點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天要是還這麼晚，我們倆就先吃。給你熱著等著你。」
說完了這事兒，今天晚上參與局子的幾個人，算是什麼事兒也沒有了。
好酒好菜，一桌人其樂融融。三大爺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晚上。心里還想著︰今天晚上少吃點兒，還真算是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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