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老師。劉師傅朝這邊過來了。」一個學生揪了揪李守良的衣服袖子。伸出手來在底下敲敲的，指了指前面的方向。
李守良不著痕跡的‘嗯’了一聲，往前面瞥了一眼。就看到劉工笑呵呵的，身後還跟著幾個人。一塊悠噠悠噠的正朝這邊走著呢。
盡管李守良覺得他就是看的自己。但是自己這邊是往外去的一個通道。所以明面上，李守良也不會說出什麼大話來。
「咱們這邊是往車間外走的一條路。人家可能是想著找什麼人，或者出去上個廁所。」說完，繼續開始著自己的教學。
三個學生也沒反駁，畢竟確實是沒走到跟前呢，也沒跟老師說話呢。
不過很快，李守良就教不下去了。
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好像擋住了什麼東西一樣。‘幾坨’黑影遮在了身前。李守良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點兒明晃晃的來找他，還不是絕對的有事兒！
頓了一下，李守良裝作沒看到誰一樣，繼續‘形象生動’的講著工件兒。
幾個學生的臉上，也都閃過了一絲詭異。看了眼前面的幾人。好懸沒有笑出來。不過最後都忍住了。所以這臉上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
「守良，守良。你先停一停？先停一停？」劉工看了眼身後都看著他的乞求幫忙的人說道。
李守良這才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抬頭看了眼這伙人，笑道︰「劉工，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個點兒帶著人往外走？是要出去上廁所？還是怎麼著？去要錢？這也沒到工廠發工資的時候啊。」
劉工也笑了一下，這守良。嘴里跑起火車來，也是一把能手。起碼不輸他手上的功夫。不過是有求于李守良罷了。先讓他得瑟得瑟。劉工回頭看了一眼，這幾個人都還聚精會神的等著這事兒呢。
劉工笑道︰「這個點兒出去上什麼廁所。眼瞅著就要下班了，有什麼下了班去廁所上不行嗎。再說工資。
工廠每個月都能按時發，就這樣還不行嗎。還想著要，要什麼？把明年的也要下來，人家能給啊？就這麼幾個人跟著我去，還不得把我們給斃咯。」
李守良笑著問道︰「那你這是干什麼去？這麼大陣仗子？」
劉工笑著搖搖頭，說道︰「行了，行了。你小子，演戲上癮是不是？這怎麼還一直揣著明白裝湖涂啊？啊，在這跟我說這些沒用的。」
李守良也跟著笑道︰「劉師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找我來是什麼事兒。眼看著你們幾個杵在我眼前，還嚇得我不輕，好像要來揍我似的。」
劉工听到這話，眼楮一瞪，說道︰「嗯？誰敢打你的注意？就你這身手，別說我們幾個人了。就是再來十個也不是你的對手啊。」
「是啊，是啊，李師傅。您的身手，我們誰能趕得上啊。」
「就是，就是。誰敢在您面前跟你動手，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嗎。」
李守良還想著謙虛兩句呢。又沒有什麼事兒。都是閑的！侃大山玩唄。
就被劉工給閘住了。「好了，守良，咱們說正事兒。我是真的有事找到你身上了。算是老哥哥求你。給老哥哥面子，幫老哥哥一把。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李守良立即搖頭，看著劉工臉色就要變。後面的人這臉色也變了。
看的李守良直接一樂，什麼事兒都沒說呢，這臉變的夠快的。
「劉師傅，你跟我師父是老朋友了。你跟我說‘老哥哥’，你讓我和我師父怎麼處啊。千萬別這樣說。」
劉工倒是不依道︰「我和易師傅雖說是老相識，幾十年的同事。但是這車間里，就是各論各的，不然你師父，在咱們車間的輩分得大到什麼地方去了。
行了，我不這樣說了，咱們說正事兒，這眼瞅著還有一會兒就要下班了。」
李守良點點頭，沒說別的，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劉工看了一眼身後這幾人，回過頭來說道︰「守良，是這麼回事兒……」
隨後劉工花了幾分鐘給李守良詳細的介紹了眼前的情況。
李守良打量了一眼後面幾人，笑著道︰「劉工，這些都是你手底下的人嗎？」
劉工點了點頭。
李守良又笑問道︰「劉工，這不符合你的實力和表現啊？」
劉工問道︰「這話怎麼說？」
李守良回道︰「怎麼說，你也是咱們1車間出身的大師傅了。你說的這個情況，你還能不懂？這分明就是掌握的不到位嗎。
甚至在咱們1車間，這樣的情況，根本不能說自己，已經把這個工件兒，或者那個工件兒的掌握了。不然，在咱們1車間，哪位大師傅也不認這個事啊。
主要還是丟不起這個人。在誰手底下，誰臉上都沒光啊。」
這話說的，劉工倒是沒怎麼著呢，可後面幾個人臉上瞬間憋得通紅的。一張張略粗狂的臉，此時都寫滿了不服氣。
「李師傅這話忒難听了點兒。」有人小聲滴咕道。不過這人這樣說著話，卻是根本不敢看向李守良。只是把臉瞥向一邊。
李守良笑了笑，沒反駁什麼。這話，李守良到哪里也是這麼說。或者說只有老車間，這樣的標準才是軋鋼廠一個國營大廠應該有的標準。
新車間這些人都像是‘沒長到鬧著玩的孩子’一樣。無外乎這些人所在的廠都倒閉了。就這樣的的技術確實堪憂。
劉工扭頭看向後邊這人，怒道︰「什麼話這是？什麼話！這是你能說的？李師傅的技術，你是沒見過，還是沒听說過？你還還嘴？
怎麼，自己技術不到家還不讓人家說了。再說了，這一車間的標準，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們了，是你們自己不當一回事兒。
現在技術練成了這個樣子，還有臉說這話？還不趕快跟李師傅道歉？」
那人也是個識相的，雖然臉上還是帶著不服氣，但是還是跟李守良認了錯︰「李師傅，對不起，我剛才說錯話了，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們好。但是我們就是差了一點兒。也不是……」
李守良伸手制止了還想說什麼的劉工。
嚴肅的說道︰「總差一點兒，為什麼總差一點兒？一定是做工件兒的時候，總是差不多、差不多、差不多，所以到了關鍵時候總是差一點兒。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關鍵時候差這麼一點點兒。你考核的時候就永遠差這麼一點兒。在你干活的時候，甚至有可能要了你的手甚至小命。」
李守良難得說這麼重的話，因為他對查安平，還是現在車間這三個學生，都是嚴格要求的。就像是他剛開始學活的時候，一大爺給他嚴格要求的一樣。
當他自己熟悉了嚴格的做工態度和習慣的時候，一大爺才告訴他，一車間的標準，就是這樣。那時候他哪怕想偷懶，也已經下意識的做到最好了。更別說他不是偷懶的那種人。
李守良的目光在劉工身後幾人臉上掃過，幾個人因為羞愧而不敢看著李守良的眼光。都在那低著頭，好像懊惱這什麼。
李守良回過頭來對著自己那三個學生說道︰「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嚴格要求你們嗎？就是怕出現今天這一幕。現在還覺得我的嚴格是不好的嗎？是多余的嗎？」
李守良的一席話顯然有人讓三個學生給理解進去了。
當即都點著頭，不約而同的說道︰「老師，您放心，我們決定堅定不移的听您的。您讓往東，絕對不往西。您放心吧。」
李守良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回過臉來。
笑著對劉工說道︰「劉師傅，眼下還讓我幫忙嗎？哈哈。」
劉工仿佛如夢初醒一樣，好像才認識到李守良。
笑著道︰「幫，怎麼不幫？你有這樣的想法，我才更應該找你幫忙啊。這是找對人了。咱們一車間的嚴格是出了名了。
現在看來，也就你們爺倆給貫徹的好，無外乎，你們爺倆一個八級工，另一個也快了。好了，咱們不多說了。
這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等這段時間過去了。我叫上我佷子和他爸，請你們爺倆吃飯。你要是不忙，就現在過去吧？」
李守良扭頭囑咐了學生幾句。
笑著說道︰「劉工，你找我幫忙，再忙也得抽出時間來過去幫忙啊。咱們走著。不然這下了班還得拖一會兒呢，今天晚上都走不了啊。」
劉工點點頭，笑道︰「這樣，你和他們先過去。我還找找高大他們。」
李守良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說道︰「你這是要照著咱們一車間可勁的擼啊。真有你的。行了，你去吧，我跟著他們過去先干著。」
隨即李守良對著幾人說道︰「頭前帶路。我就管這幾個人是吧？」這話揣摩的就很到位了。
劉工笑道︰「沒錯，你去忙吧。」
隨後，李守良幾人去了他們工位那邊。劉工則去了高大那邊。
李守良幾人一到位。
果然，都是離著近的幾人，這樣李守良也好指點。這一看就是劉工思考好的。就是為了讓都能照顧的到，不出意外高大他們也是一個人一片。
李守良笑著說道︰「先把你們的工件兒，都讓我看看。都回自己的位置就行。」
幾個人盡管沒說話，但是都很听話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那好工具和工件兒。
李守良挨個看過來，都基本卡到了最後的哪一步上。都是1、2級工。沒有超出李守良的猜測範圍。
這種級別的工件兒，李守良已經是了熟于心了。隨後就讓他們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李守良在幾人之間開始了打轉。不過也讓李守良看到了幾個人的死腦筋。
都卡住之後，就都不動了，等著李守良過來講解。這讓李守良很是無奈。真死啊。
李守良不得已又把幾個人都叫過來說道︰「因為你們每個人的技術不一樣，掌握程度不一樣。甚至職級都不大一樣。卡住的地方自然也不會一樣。
所以我沒法做到同時跟你們幾個人一塊講。這樣只會造成一個也過不去。但是我看著你們又都在那等著。
等什麼啊？你們需要做的工件的數量都沒達到吧？我在給別人指點的時候，為什麼不先做下一個工件呢？別等了。再等下去，你們下班之後再干一個小時也干不完啊。」
幾人對視了一眼，一個人說道︰「李師傅，這樣是不是不大符合咱們的做工的流程？」
李守良也是沒有辦法，說道︰「你連飯都吃不了了，家都回不去了。要是時間充裕，也就慢著點吧。但是現在沒有時間。
只能是這樣來。等以後你們都熟練了，不需要別人教了。還需要這樣做嗎？難道不知道一氣呵成一個工件兒的感覺是最好的嘛。」
幾人都點點頭，這倒是。隨後沒等李守良發話，自覺地四散開來，干活去了。
李守良站在第一個人跟前開始了他的教學︰「你直接說你做到哪不敢動手了？或者說在哪卡殼了？不要耽誤咱們的時間。」這人也好不嗦的直接開始了。
與此同時，劉工在高大那邊也很順利。畢竟曾經是一車間的高級工。高大等人都算是後起之秀，還都挺有天賦的。
一個車間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誰還沒遇上指點過兩句的情況。
在高大、孫師傅、李師傅、李老實他們這伙人這里。劉工倒是沒說欠人情的事兒。只說了，等這兩天把事情給理順之後，請大家吃飯。
好在幾人的工作也都差不多做完了。很快大家就都同意了。畢竟大家的‘主心骨李守良’已經過去了。這是一個很有力度的先行條件。
幾人隨即囑咐了自己的學生幾句，就跟著劉工個浩浩蕩蕩的回到了劉工這邊。
李守良因為正在講解著問題，也沒跟擦肩而過的幾人打招呼。
他們這一伙人在這里晃晃悠悠的，動靜可不算小。
成功引起了正在靳工跟前觀察的主任，以及靳工等一伙人的注意。
靳工笑著跟主任說道︰「主任，你看。人家一車間來的就是精英啊。這守良他們干完了自己的活，還能去幫著別人那看看。真好啊。
這要不是我年齡也大了，我說什麼也得去一車間學習工作去。這不服就是不行啊。」這不是光明正大的跟主任上眼藥嗎︰亂逛、擅自離開工位等等。
眼看車主任沒說話，靳工又接著說道︰「主任，劉工也是聰明啊，知道把守良一伙人都叫過去幫幫忙，不像我們這邊。
都還苦哈哈，在這悶頭干活。都一個個的腦子不靈活。」
靳工說完這話，也沒想到，這完全沒給李守良一伙人，和劉工那伙人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因為這次的事情，就是車主任自己想起來的辦法。也是他拐著彎的引導著劉工想辦法，把李守良幾人叫過去的。
所以這要是听了靳工幾句話，就真的記到心里去了。車主任費那事干嘛？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讓大家伙鬧呢。
不過主任也知道，靳工鬧情緒也得安撫。
車主任笑著道︰「靳工，這劉工的腦子確實是活啊。你看，這我也沒想到呢。他就已經沒通知我就去找人幫忙去了。
是不大像話。這樣，等會兒等他們那邊忙完了，我就去找他的麻煩。」
眼見主任這樣說，靳工自然是不大高興，張嘴就要說什麼。
主任連忙道︰「靳工，這樣，我也不是一碗水端不平。劉工去找了他們曾經一車間的同事幫忙。你也可以嘛。
這不是還有別的車間的師傅嗎。你也去請來。給你們這邊的人指點指點。反正我有言在先了，誰干完活誰走。
只要經由人家阮三兒同志的記錄和查證證實。就可以走人了。你也去找找吧。請他們過來幫幫忙嗎。這不是現成的例子嗎。」
這話讓靳工听的心動了。他去請，自己也可以去請啊。主要是等會兒，要是劉工那伙人先走了。自己這伙人走不了，這手底下的人肯定會不滿啊。
到時候心里有了想法，才是最難辦的。至于不認識，還是不熟悉欠人情。他就不相信，劉工叫人家過去幫忙，是空口白牙說出來的話。肯定也欠著人情呢。
最不濟是許了煙酒，還是一頓飯之類的。想通了關節的靳工跟主任聊了幾句，就跟主任打了個招呼去前面去了。他並不知道他猜得是八九不離十。
主任在靳工的工位跟前站著，也沒有去哪里。
不過這心里卻是很高興。因為這是他的預期。就是要把那些借調來的師傅們，想辦法給留下給指點指點。
不然誰干完，誰走的話已經放出去了。
這要是真有干到二半夜的，他自己這臉上掛不住倒是其次，就怕再出個什麼事兒。那他也是難辭其咎。
好在這靳工不是死要面子的人。知道為了手底下的人，去請這伙師傅過來幫忙。
主任看了看，也沒再在這里站這，繼續逛游。一離開他的視線，就總有偷懶的。真是！該挨罵了。都是賤皮子，說兩句管用。
話說，這靳工去請借調師傅們過來幫忙。
劉工那邊，有了一車間幾人的幫忙。大部分人已經走上了正軌。畢竟有些地方指點指點，就回了。趁著‘熱乎勁兒’多做兩遍。
又都是相同的東西，就不需要再指點了，起碼今天。這樣需要指點的人數，就在不斷的減少。情況就越來越好。
時間也在車間眾人的忙碌中，緩緩來到了‘下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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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去姥姥家了嗎？初二走娘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