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懷從車上下來,外面雨勢猛烈。
他快步越過路障,走到停在路邊的那輛車旁邊。
車頭損壞,氣囊彈出,米色的皮質車座上灑了一串鮮血。
他看得心口窒息,身旁處理現場的人說,「附近沒發現有血跡,傷者沒有自行離開這里,可能是在受傷後,被其他路過的人帶走了,建議去周圍的幾個醫院找一下。」
他已經叫人去周圍的醫院查看了,一直沒有消息。
周硯懷看了眼後座,她行李還在後面,出意外的時候她正要趕回來,帶著行李準備去機場。
旁人安慰他,「稍後就應該有消息了,等太太情況穩定下來,也會馬上跟你聯系的。」
周硯懷叫人把車上的行李取下來,搬到自己車上,他帶人繼續去醫院尋找。
上車關車門的時候,他突然發覺自己的手有些使不上力氣。
天氣也不冷,可他從頭到腳都是冰冷僵硬的。
他對她說了什麼?
在她獨自一個人在偏僻的小路上出意外,流血不止的時候,他說,從此以後跟她再無關系,不會再管她。
想到她可能撐著一口力氣拿了手機想跟他求助的時候,卻听到他說那些話,她當時的心情,讓他心髒刺痛不已。
——
那晚之後,沈未蘇就失去了蹤影和消息。
周硯懷帶人找遍了附近的醫院,沒有,擴大範圍,仍尋找不到。
她沒聯系晶晶和秦越周,也沒聯系國內的親戚朋友,她沒回國,沒有出境記錄,她就在Y國,但是她沒再出現在以往活動過的地方。
周硯懷在Y國逗留了很久,起初找醫院的傷患,後來連無人認領的尸體,他也會去看,但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一開始以為她是受了傷,不方便聯絡他,可後來時間久了,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肯定還活著,她因為他說了那些話,對他很失望,所以故意不想見他。
小御被送回國內後,水土不服病了一場,窈窈也跟著鬧毛病,兩個孩子紛紛住院,周硯懷不得不留下人在這里盯著,啟程回國。
——
盛夏到入秋,瀾苑後院的樹葉染上金色。
小御在草地上踢球,窈窈拿著個小籃子撿了滿滿的各種落葉,跑去給哥哥看。
小御瞥了眼,抱著手臂不是很感興趣地走開了。
窈窈扁著嘴委屈地四處張望,看到周硯懷回來了,連忙朝他跑過去,「爸爸!」
小御看到他回來了,抱著球就想走。
「周司御。」周硯懷叫住他,「你可以不熱情,但你不能沒禮貌,妹妹想把喜歡的東西和你分享,你不理不睬會傷害她的感情。」
小御抱著球,不很服氣地說,「不誠實的人,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阿姨呢?你騙我她會一起回來,她人呢?是你故意不帶她一起的!」
「小御。」隨後進來的紀琮連忙糾正他,「周先生怎麼會故意不帶太太回來?是太太人找不到了,周先生馬上還要去Y國一趟,他這陣子去找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騙子!反正你是騙子!」
小御煩悶地跑上樓去了。
周硯懷沉了一口氣,抱著窈窈抬步進屋。
月兌掉外套丟在沙發上,他去倒了杯酒,紀琮道,「安排好行程了,這次去Y國停留十天,其中有一個公事上的行程不能再拖了,周先生,關于公司想從海外連氏手中收購H港口股份的事……」
「我知道了。」
周硯懷喝了口酒,放下酒杯,「我親自去連家拜訪。」
他起身走到窗口去,秋風起了
,後院她喜歡的秋千椅上落了枯葉。
他不信她這麼狠心,不願意回來,也沒有只言片語給他,甚至對孩子們也不聞不問。
他心里不願意相信,但他卻有個不好的預感,她是出了不好的狀況,她或許已經……
他抬手用力地按了按額頭,那是他不能面對的結果,他每次想到負面的可能,就會自己打住。
他還會一直找,寧願就這麼一直毫無結果。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
——
數天後。
紀琮隨周硯懷前往Y國,仍是先尋找沈未蘇的下落,卻仍是一連數天都徒勞無功。
到了行程最後兩天,周硯懷因為有要緊的公事,只得動身去往另一個海港城市,拜訪當地很有勢力的連家。
連家的主人連江是黑道起家,後來生意做得也很大,一直是兩道游走,有實力,也有勢力。
連江因為上了年紀身體不好,本已經交班給大兒子,沒想到大兒子突然喪生,傳說是被仇殺。
連江大受打擊,對生意上的利益爭奪似有厭倦,之前周氏與連氏就一直因為對H港港口的股份收購沒達成一致而僵持,拖得太久了,周硯懷打算趁著這個松動的時機把這個重要的項目談成。
連家有喪事,連江身體不好,沒有到公司去,而是約了周硯懷到連家來。
連家的莊園甚為奢華,紅磚灰頂宛如宮殿,後方靠著的港口停泊著數艘豪華游艇,著實奢靡逼人。
周硯懷和紀琮到的時候是傍晚,連家安排了晚餐,他們被直接請到餐廳。
到了才知道,被邀請來的不止周氏一家公司,還有其他幾個很有競爭力的對手。
不知連江是什麼意思,周硯懷面色無波,等著瞧。
不多時,連江就出現了,坐在輪椅上,年紀沒想象得那麼大,約莫五十來歲,只是非常枯瘦,剛剛經歷喪子之痛,他看起來也不是很有精神。
連江請所有人入座,先吃飯,周硯懷領著紀琮到位置坐下,旅途勞頓,兩人先不管連江這個老狐狸想干什麼,專心吃晚餐。
連江跟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周硯懷覺得這是在浪費他的時間,他現在恨不得一天有48小時可以用,他太多事等著去做。
他正捏著刀叉走神,就听見有孩子的笑鬧聲傳過來,而後,一個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在後面提醒,「莎莎慢點,別過去那邊,爺爺正在談事情。」
他心頭一顫,迅速抬頭看過去。
一個看起來像是混血的小女孩跑到連江身邊撒嬌,跟在小女孩身後的女人衣著精致面容嬌麗,不是那個他牽腸掛肚的女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