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血和熱血

皮囊里的水不太干淨,但是在這荒郊野外,有得喝已經不錯了。

區區野外的幸存者,有資格踫巡查隊員的水壺嗎?

「多謝大人,」曲澗磊還是老老實實道謝,打開皮囊,小口地喝了六口。

六口就足夠了,他知道裝在皮囊里的水是做什麼的,也不敢多喝。

污濁是難免的,但只要沒毒,少喝一點不要緊,關鍵是要控制好度。

然後他又打開一管營養劑,毫不猶豫地吞咽下去。

緊接著,他站起身鞠個躬,「多謝兩位大人。」

那名長刀巡查明顯來了點興趣,「還能吃嗎?我這里還有營養劑……要幾管?」

這個問題並不是善意的,他甚至已經開始琢磨︰要不要坐莊開賭?

「多謝大人,不要了,」曲澗磊緩緩搖頭,「過猶不及。」

「這家伙在說什麼?」有人出聲,又過來了一個獨眼的巡查,看起來還是個小頭目。

曲澗磊的措辭習慣,一直跟本地土著有點區別,算是對神州的懷念。

他不是改不了,主要覺得沒有那個必要——反正別人都認為他腦子有問題了。

獨眼小頭目听不懂「過猶不及」,但是溝通一陣之後,他知道了對方的遭遇。

「純粹扯淡,」小頭目取出一個小巧的圓盤丟下去,「自己測……會用吧?」

這是一次性注射器,放到皮膚上使勁一按,能彈出一個針頭注射。

注射器里液體不多,但是做一些簡單測試沒有問題,這也是測試墮落者最便捷的手段。

不過他嘴里的「會用吧」,對曲澗磊來說,是實打實的高科技。

也虧得此人是小頭目,要不然真不可能隨手拿出這東西。

曲澗磊翻看一陣,嘗試著往手背上按下,然後又抬頭,用疑問的眼神發問,「這樣?」

「沒錯,」小頭目點點頭,忍不住又嘀咕一句,「這家伙的觀察能力不差啊。」

曲澗磊也不知道這是啥東西,不過很顯然,他沒有拒絕的權力。

液體注射進手背後,他感覺到一股熱氣沿著手臂,直接躥向了心髒,「啊……這個?」

過了差不多半分鐘,小頭目說話了。

「沒有變化,應該沒有吃過人,自己上來……背上那具尸體!」

曲澗磊一顆心放了下來,卻忍不住暗暗吐槽,你這檢測手段,也太簡單粗暴了吧?

剛才那突如其來的燥熱,用戶體驗真的太差了。

不過,終究是隨手拿出的免費檢測物品,要求也不能太高。

至于說走出大坑,並沒有多大的難度,哪怕背著一具尸體。

「好了,聚攏到一起吧,」小頭目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正事要緊!」

曲澗磊背著尸體走過去,看到了二十來個拾荒者,三十多個獵殺者,還有人受傷。

這些就是攻打墮落者的主力了,不過現在,這些人都抱頭蹲在地上。

周圍穿著巡查隊員制服的,有最少五十人。

不遠處還有三輛越野輕卡和兩輛裝甲車,以及十幾輛寬胎高輪的摩托車。

輕卡是敞篷的,簡單粗獷,馬槽上架著重型高斯機槍,口徑猙獰。

裝甲車的前方有滑膛炮,頂上有機槍,更是大殺器。

越野輕卡和裝甲車圍住了曲澗磊這幫人,相關的武器平台上,都有人在值守。

誰敢不听招呼亂跑,那些武器絕對不會是擺設。

曲澗磊掃視了一眼之後,丟下尸體,老老實實走到一邊,蹲子雙手抱頭。

按說他是一個輔助工種,跟這些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這里是廢土,想要強調自己不一樣,往往等同于作死。

老老實實隨大流,才是王道。

那輛較大的裝甲車上,走下了一行人,打頭的是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

此人相貌非常英俊,衣著華貴器宇軒昂,只不過眉眼間帶著一絲陰鷙之氣。

曲澗磊用眼角的余光看著他︰居然比我都英俊,這應該……是反派吧?

此人走上一輛敞篷輕卡,拿著高音喇叭發話,「不要問我是誰,你們不配知道!」

「我現在問一個問題,答對可以活命……十天之內,有誰撿到了一副粉色機甲?」

這人的氣場實在太足了,巡查隊的人跟他比起來,根本是小貓和老虎的差別。

不過蹲在地上的幸存者們,也沒幾個簡單的,大家偷偷用眼神交流,沒有誰出聲。

見到沒有反應,獨眼小頭目出聲了,「賽先生來自洪字總號,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洪字總聚居點,下轄所有帶洪字號碼的聚居點,有多麼強大,一般人根本無法想像。

有人愕然出聲發話,正是獨腿蹲在地上的三爺,「賽先生,粉色機甲很多!」

陰鷙年輕人看他一眼,輕哼一聲,「我要所有粉色機甲的消息。」

三爺頓時不做聲了,以他的閱歷,已經看出今天的局面不對,多听少說才是正道。

但是只剩半個左耳的疤臉女人,就沒有這麼敏銳的感知能力了。

她直接粗聲發問,「賽先生,這粉色機甲……有什麼異常征兆?我們也好去打問。」

賽先生的下巴微微一揚,「砰」的一聲槍響,疤臉女人的頭顱瞬間炸開。

現場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嗚嗚」的風聲吹過。

過了一陣,賽先生才輕哼一聲,「是我在問,誰給你們的錯覺……覺得有資格問我?」

「不要嘗試教我做事,你!們!不!配!」

「我們是獵殺者!」一個男人站起了身子,冷冷地盯著對方,「你發火發錯方向了!」

「咦……你挺令我意外!」賽先生上下打量對方兩眼,居然沒有生氣,「你不怕死?」

「去尼瑪的!」男人的腳下烈焰一閃,身體像炮彈一樣沖了過去,「臭女人……等我!」

他和疤臉女人不僅是管鮑之交,還相約生死與共。

廢土的人命不值錢,但也不缺乏熱血——大家都沒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高斯機槍噠噠噠地響起,漢子凌空就被打做了篩子,血灑長空。

但是幾乎與此同時,曲澗磊就閉上眼楮趴到了地上。

果不其然,「轟」地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都抖了幾抖。

男人在中槍的同時,引火暴了身上的火乍藥。

賽先生可以小看這些底層人的血性,但是曲澗磊實在太清楚了,是以躲過一劫。

一陣沖擊波刮過,曲澗磊只覺得後輩火辣辣地生疼,應該是受到了一點點波及。

等他再次蹲好的時候,前方的輕卡已經四分五裂。

賽先生倒是沒有受多重的傷,有兩個人拿著盾牌擋在他身前,只是衣裳有點破損。

他的臉上,也有點煙火氣,連頭發和眉毛都燎了半邊。

他一時間大怒,「這些人渣,統統該死……給我干掉他們!」

「賽先生,請你制怒,」獨眼的小頭目,不得不出聲了,「這些都是生存好手!」

「如果能干掉所有人,也就算了,萬一干不掉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硝煙逐漸散去。

地上蹲著的幸存者已經消失了好幾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賽先生怔了一怔,果斷地做出了決定,「我只針對礦場的人問一問,跟獵殺者無關。」

很顯然,他已經意識到了,洪字聚居點字號確實強大,但是不能奈何無法無天的幸存者。

這原本也就是廢土的常態——你很強大,但是于我何關?

分化是必須的,否則萬一惹得急了,洪四的巡查隊也束手旁觀的話,他的樂子就大了。

他此番來,是要追究一條詳細信息,傲慢是必然的,但是影響了結果的話,他百死莫贖。

剛才的殺人,只是不喜歡被人冒犯,順便立個威而已——反正廢土的人命不值錢。

但是底層的剛烈,他也著實見識了一番,不得不收斂一下。

沒辦法,遇上這種一言不合就要自火暴的,誰也沒辦法。

以他的能力,讓整個洪四聚居點消失都沒什麼問題,但是……能滅了所有人的口嗎?

所以不如老老實實地承認,他其實主要針對的是拾荒者。

獵殺者更為桀驁不馴一點,沒必要再得罪一幫原本不是對手的群體。

但是三爺不干了,他抬起頭輕笑一聲,「合著礦場的人,更好欺負一些?」

在垃圾場討生活的人,社會地位確實低一點,不像獵殺者會去主動獵殺變異獸。

但是社會地位低,不代表權勢就差,更不代表經濟收入差。

事實上,礦場的上層階級,比獵殺者的上層收入要多得多——巡查者的上層都比不上。

千萬別小看收破爛的,沒通天的能力,真做不了這個行業。

獵殺者只管玩命就好,但是想做好礦場,不僅僅得會玩命,還要會做人。

很多高端拾荒者,背後都站著大勢力,他們根本不需要「洗礦」,直接自身就消化了。

要說這些人不是白手套,別人也得信不是?

三爺從獵殺者的職業上退下來,確實是斷了一條腿,能力上不允許了。

但是他一點都不認為,獵殺者真的就比拾荒者高貴——無非是听起來好听罷了。

打打殺殺的事情,誰都做得來,可是想做一個合格的拾荒者,還得會用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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