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滅口

盧小閑嘆了口氣,成嬌給他的感覺,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純淨,蒙騙這樣一個小姑娘,任誰都會感到愧疚。

第一步計劃已經成功了,接下來便是有條不紊地展開調查。

正思忖間,成嬌嬌小的背影出現在花園中。

盧小閑打了個 哨,見她扭頭望來,笑著拱手道︰「這房間不錯,謝謝你啦。」

「不用。」成嬌皺皺眉,頭也不回地進樓去了。

次日一早,盧小閑帶著吉溫、海叔與成嬌來到刑部。

吉溫仔細翻看案卷,徐繼祖在歡愛中猝死,刑部的仵作驗了尸,沒有發現死因,只在現場找到一張畫符。

再往下看,除了肖成確定為撞柱而死,其余皆「查無傷痕,死因不明」。

吉溫又將幾張畫符一一比對,筆跡完全相同,確系出自一人之手,但肖成和獄卒那張,卻多著兩個小孔,位于無常鬼的長舌上。

吉溫看每份尸格的落款,韓奇、陳千里、長寧公主、肖成及四名獄卒的驗尸者,均為太醫院一個叫張松的醫官。

盧小閑牢牢記下了這個名字,離開刑部後,他們直奔太醫院。然而得到的回答卻是,張松今天沒有上值,什麼原因,院使也不清楚。

盧小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詢得張家的具體地址,匆忙趕去。

「你懷疑張松隱瞞了什麼秘密?」成嬌步履如飛,緊緊跟住盧小閑。

盧小閑邊走邊道︰「有一點。死了這麼多人,他竟沒發現任何破綻?我看他這個太醫,應該回家賣紅薯去了。」

成嬌歪著頭道︰「鬼害人會留下破綻嗎?」

盧小閑道︰「你相信是鬼害人?那你還跟我東跑西顛的干什麼呢?」

成嬌不覺莞爾︰「看你怎樣捉鬼呀。」

盧小閑笑道︰「身邊有個閻王爺,我還怕捉不到小鬼?」

成嬌奇道︰「我怎麼成閻王爺了?」

盧小閑一本正經道︰「整天冷著一張臉,不是閻王爺是誰?」

成嬌又是一笑。

說話間,二人轉入一條小巷,只見一群人聚在張家大門外長吁短嘆,議論紛紛。

盧小閑心猛地一緊,快步走過去,便听里面哭聲震天,果然出了大事。

「來晚了!」盧小閑沉聲道,和成嬌對視一眼,分開人群,擠進張府。

張松的尸體停放在堂屋,脖頸左側有一條醒目的傷口,足有兩寸多長。

據張家人介紹,今天早晨,張松像往常一樣去太醫院上值,剛出大門,便听他一聲慘叫,等家人趕出來,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盧小閑悵然若失,毫無疑問,張松是被滅口的!

出了喪事,兩人不好久留,很快便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盧小閑一直冥思苦想,覺得線索雖然中斷,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恰恰證明,張松知道一些秘密。而作為驗尸的太醫,他的秘密只能在死因方面,若能弄一具尸體驗驗,沒準便會有重大發現。

想到這兒,他問成嬌道︰「你與崔文利相熟嗎?」

成嬌道︰「一般。你要干什麼?」

盧小閑招手喚來一乘馬車︰「這麼往來奔走,太辛苦你了,咱們上車說。」

成嬌道︰「我沒那麼嬌氣。」

她見那車夫笑嘻嘻望著自己,便覺臉頰發燙,只道是在笑話自己和盧小閑孤男寡女,同車而行,縱然明知盧小閑一番好意,也只在心里感激,無論如何不肯上車。

盧小閑拗不過她,只好繼續步行,邊走邊道︰「肖成雖是撞柱而亡,但起因卻是看過‘裴鳳’所畫的鬼符,突然發瘋,我懷疑他大概中毒了。所以想讓你問問崔文利,肖成死後葬于何處,我要重新驗尸。」

按理說,盧小閑與崔文利關系不錯,他自己便可以去問。但想到此事過于敏感,便將此事委托給了成嬌。

成嬌慨然應允︰「沒問題,我現在就去。」

盧小閑道︰「不急,已經過了晌午,今天到此結束,明天再說。」

成嬌道︰「你回去等消息吧。怕我累壞,就給我準備一壺菊花茶吧。」

盧小閑對她的執拗深有領教,當下不再多言,便讓吉溫先回去,自己與海叔回了醉春閣。

盧小閑先去灶房尋一壺酒,就著冷菜喝了,這才回房。

甫一進門,便听身後腳步聲響,一人緊隨而入,卻是海叔。

「有什麼發現嗎?」

海叔手中托起一枚藥丸,在盧小閑眼前晃了晃。

「什麼?」

海叔將藥遞于盧小閑︰「這是我在成軻房中找到的,你看是不是毒藥?」

盧小閑托著藥丸,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搖頭道︰「不像。明天給華郎中瞧瞧,他是行家。」

海叔略顯失望︰「自從成軻死後,他的房間便空著,遺物俱在,收拾得很整齊。我在抽屜里發現這種藥丸,便偷了一顆,還以為他是被毒死的呢。」

海叔出去以後,盧小閑迅速泡了一壺八寶菊花茶,藏在懷里,鬼鬼祟祟地下了樓,從後門出來。

這時花園里的人都已散去,只剩下滿園的花花草草。那幾棵桂樹尤為顯得鶴立雞群,淡白色的小花掛滿枝頭,絲絲縷縷的香氣停在空中,凝然不動,到了這里,仿佛一切都變得虛無了。

忽然人影一閃,樹後走出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是剛才在園內澆水的老僕。

「公子好。」他畏畏縮縮地打一聲招呼,向後面走去。除了侍弄花草,他還負責看守後門,在花園的後角門附近,有一間小屋,便是他的住處。

盧小閑問道︰「老丈,你認得我?」

「公子叫我老何便好。」他腳下不停,扭頭沖盧小閑咧嘴一笑,「適才听幾個伙計談論你,看公子一表人才,想必是了。」

盧小閑目送他鑽進小屋,心中不住苦笑,原來伙計們談天說地的話題竟然會是自己。

成嬌的小樓門窗緊閉,重簾低垂,盧小閑知道她生性靦腆,但大白天擋著窗簾,還是讓人覺得不太合適。

盧小閑叩了叩門,無人應答。

他輕輕一推,並沒有閂,遂閃身而入,喚道︰「成小姐。」

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回應,盧小閑並未多想,舉步上樓。

樓上的布置跟大多數的少女閨房一樣,簡單而婉約,內外由一道造型別致的月亮門隔開,外間擺放著妝台、衣櫃和書架,內間則只有一張床。

盧小閑透過珠簾,隱約看見床前站著一人,如同老僧入定,紋絲不動。

盧小閑未經成嬌許可便進入她的閨房,已經很冒昧了,珠簾後面的世界,是萬萬去不得的。

他遠遠停住,望著簾後的背影笑道︰「在面壁思過呢?」

成嬌依然不動,也不答。

盧小閑干笑道︰「那就是在想心事呢?」

簾後的影子像塊木頭似的,哼也未哼一聲。

「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這下盧小閑沉不住氣了,一個箭步躥過去,便要挑開珠簾,一看究竟。

就在他手指剛剛觸到簾珠的一剎那,里面的人忽然轉身,揮動一柄利斧,直斬他胸際。變故突發,盧小閑來不及作任何抵抗,只本能地向後一仰,便听「啪」的一聲,藏在懷里的茶壺被砍了個稀碎,碎片刺破肌膚,胸前霎時一片殷紅。

落珠繽紛中,夾著一張猙獰可怖的臉,那上面瘡疤縱橫,慘不忍睹。

盧小閑正要出手,卻見海叔已破窗而入,也顧不得那麼多,拎著盧小閑的脖領便落在樓外的草地上。

海叔嚴陣以待,可等了半晌,那人卻像見不得光的幽靈一般,並沒有跟出來。

前面的人被響聲驚動,相繼擁進花園,圍著盧小閑詢問事由。

吳炳道︰「公子,你跟我們小姐打架啦?」

結巴道︰「胡……胡說!我們小姐……在……在……」

他似乎也覺得說話實在吃力,抬手向前面指了指。眾人望去,果見成嬌正飛快趕來。

盧小閑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樓上的窗戶,搖頭道︰「沒什麼,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怕說出實情,會給眾人造成恐慌,若傳出去,更會影響到醉春閣的生意。

成嬌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驅趕眾人道︰「沒什麼好看的,都回去吧。」

等眾人散盡,盧小閑解開衣衫,拔出釘入肉中的幾塊茶壺碎片,笑道︰「若不是茶壺老兄替我粉身碎骨,咱倆現在已經陰陽相隔了。」

成嬌盯著那扇破碎的窗戶,問道︰「怎麼回事?」

盧小閑盯著她道︰「遵你成大小姐的吩咐,備下八寶菊花茶恭候大駕,哪知送的不是茶,是命!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站在簾後,我以為是你,便沒有提防,不料到了近前,他突然給了我一斧子,唉,可惜了一壺好茶!」

成嬌見他只是些皮外傷,心中一寬,問道︰「他走了嗎?」

盧小閑搖頭道︰「沒見他出來,也許還在里面吧。」

成嬌刷地拔出長劍︰「你在這守著,我進去找他。」

不等盧小閑答允,她腳尖一點,像朵輕雲似的飄進閣樓。

盧小閑豈肯由她獨自犯險,叫聲︰「等等!」

海叔早已掠在他的前面,先一步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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