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吳德想多了,盧小閑根本就沒打算要找他算賬,或者說盧小閑根本就沒把吳德放在眼里,不屑找他算什麼賬。
吳德的生意在華氏醫館的擠壓之下,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因為能賣養元丹,早就關門了。
養元丹是吳德的醫館依秘方自制的,能祛除當地流行的一種疾病,因此非常暢銷,每年它的利潤都要佔到醫館總利潤的四成。
吳德醫術一般,卻很有生意頭腦,他請了兩位先生,一位姓蘇,一位姓朱,都是拿脈抓藥的行家里手。
尤其是那位蘇先生,最是制得一手好藥丸,養元丹從購藥、曬洗到熬汁、搓丸都是他一手操勞的。
他制的藥丸,色澤明亮,療效也好,別人都比不上。
吳德對蘇先生非常器重,每年給他的紅包也要比朱先生的多出好幾十兩銀子。
養元丹共由七七四十九味中藥組成,蘇先生知道四十八種,唯有一種掌握在吳德手中。
只有當四十八種藥物都配齊了的時候,吳德才支開身邊的人,自懷里模出一個紅紙包,倒一些神密的藥粉到那藥鍋里,用棍子攪拌幾下,然後再把紅紙燒掉。
那一味藥是最關鍵的,沒有它養元丹便制不成,吳德看得比命還金貴,除了他自已以外,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這天傍晚,天上下起了小雨,吳德估計再沒什麼生意,便讓大家早些回去。
蘇先生剛出門不遠,一個小伙計就氣喘吁吁地追上來,說有急事讓他趕緊回去。蘇先生回到藥店,發現大家都坐在那里,一個個虎著臉,也不說話。
原來,剛才吳德清理參茸櫃時,發現櫃門被撬,少了一支野山參。那野山參可是正宗的山貨,至少也要值三百兩銀子。
看著大家都不吭氣,帳房先生道︰「為了證明自已的清白,我願意搜身。」
既然有人開了口,其余的人也不便反對,一個個都到後櫃去接受搜身。
搜了半天,也沒搜出個結果來。
最後,只剩下蘇先生和朱先生了。
吳德發話了︰「二位先生就免了吧。」
朱先生卻挺身而出道︰「不,我願意搜。」
說著,朱先生瞟了一眼蘇先生。
蘇先生也點頭道︰「大家都搜,我也沒有理由例外!」
說罷,蘇先生與朱先生一起到了後櫃。
奇怪的是,朱先生和蘇先生身上也沒有那支野山參。
這下吳德慌了,嘴里咕嚕道︰「真是奇怪,難道山參自個飛走了不成?」
說完,吳德一坐在椅子上,一臉懊喪的樣子。
大家呆立著,僵了好半天。吳德回過神來,擺擺手說︰「唉,你們走吧,打好雨傘,小心淋著!」
大家抓起雨傘,正要出門,朱先生突然道︰「慢,各位留步,我看你們的雨傘還沒搜呢!」
一句話提醒了大家,是呀,傘柄里也可以藏東西的。
于是,又挨個地搜起雨傘來。
當搜到蘇先生的時候,一個小伙計拿著鐵鉤子,往傘柄里七鉤八鉤,鉤出了一個小白布包,展開一看,正是那只野山參!
蘇先生一看,立馬就蒙了,拉著吳德的手一個勁地解釋道︰「請你相信我,我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真的不會呀……絕對是有人在搗鬼!」
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個個都默不作聲地走了。
吳德安慰道︰「我也不相信這事是你干的,估計是有人想利用你的雨傘把這山參帶出去,你放心吧,我會慢慢查清楚的。」
第二天,蘇先生來到藥店,雖然帳房先生和小伙計們當面還象先前一樣客氣,但他隱隱感覺到他們都在拿異樣的眼光瞅著自已。
朱先生更是在背後指指點點,不時地干咳兩下,冷笑幾聲。
蘇先生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他找到吳德,說想辭了這藥店的差事。
吳德極力挽留,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可不能走,走了我再到哪里去找你這麼好的先生?我正在暗中觀察,很快就會揪住那賊人的!改天咱倆到怡香樓去喝兩杯,消消氣……」
吳德勸了半天,蘇先生雖然打消了辭職的念頭,但心里還是有個大疙瘩,神情恍惚,幾次都差點抓錯了藥。
第三天早上,大家都早早地來了,蘇先生卻遲遲不肯露面。
吳德吃完早點回來,問帳房先生蘇先生怎麼沒來?
帳房先生說我派人到他租住的房子去看了,門是鎖著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吳德皺起了眉頭︰「不見了?那就去蘇家莊問問蘇夫人他回家沒有,說什麼也要把他請回來!」
帳房先生讓一個小伙計趕緊到十幾里外的蘇家莊去請人。
到了蘇家莊,蘇夫人說沒見到蘇先生回家,小伙計只好悻悻而歸。
下午的時候,有人在城外一個水塘里發現了他的尸體,蘇先生竟然跳水自盡了。
大家都很吃驚,紛紛議論說這下好了,一支人參害了一條性命,蘇先生肯定是被冤枉的,他是以死來證明自已的清白,誰陷害了他,要遭報應的……
蘇夫人趕來了,看到丈夫的尸體,哭得死去活來。
她深知丈夫的為人,本就不相信他會干出那種事,听眾人七嘴八舌一說,更加堅定了信心,便一張狀紙遞到了縣衙里。她要讓縣令大人查出那栽贓者,為丈夫討一個清白,讓他死也瞑目。
盧小閑接了狀子,讓幾個捕快去打探蘇先生的人品,公差回來稟報說︰「我等去附近的街坊和蘇家莊打探了一番,眾人都說蘇先生絕對是個可靠的正派人。」
盧小閑知道,蘇先生是被冤枉無疑了,要不他也不會自盡的,便傳吳德、朱先生、帳房先生及一幫小伙計前來審訊。
吳德拍著胸脯道︰「肯定不是我干的,蘇先生是我的台柱子,我怎麼舍得失去他呢?」
帳房先生和那些小伙計也口口聲聲地說不是他們干的。
唯有朱先生的嫌疑最大。
據帳房先生交待,他平日里總覺得自已的醫術並不比蘇先生差,拿的錢卻比蘇先生少,很不服氣,時不時愛背後發幾句牢騷,罵兩句難听的話。
可朱先生也拒不承認那事是自已干的。他說︰「我心里是有些嫉妒蘇先生,可我發誓沒陷害過他!」
盧小閑瞧朱先生長得獐頭鼠目,不象個好人,冷聲問道︰「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那人參藏在傘柄里的?」
朱先生道︰「縣令大人,小人也是一時信口張來,歪打正著的……」
盧小閑嘿嘿笑道︰「好一個歪打正著,那我再問你,為何別人都不知道,偏偏就你一個人知道?」
「這……這……」朱先生一時語塞。
盧小閑見朱先生還不肯就範,也不再逼問,便帶著吉溫與捕快仵作一起去現場察看。
盧小閑來到那水塘邊,見塘水骯髒不堪,而不遠處又有一條清澈的河流。
沉思良久,盧小閑對吉溫道︰「根據調查的情況,蘇先生平日里最是講究不過的,就算是要自盡,為何不跳進那干淨的河水里,卻選擇了這臭水坑?十分蹊蹺,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吉溫一听,覺得盧小閑的話很有道理,就叫來仵作驗看蘇天吉的尸體。
仵作查了半天也沒查出什麼疑點來。
盧小閑問道︰「那死者的發叢里可曾仔細看過?」
仵作小心翼翼地翻開死者的頭發,發現頭頂上粘了黃豆大的一小塊膏藥。揭開膏藥,竟然扯出一根半尺長的銀針來!原來蘇先生不是自盡,而是被人謀殺的,這下事情鬧大了。
盧小閑面色凝重︰「看這作案的手段,估計是他們醫館里的人所為,暫且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回到衙門之後,盧小閑再次提來朱先生細細審問。
朱先生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案發後藥店里每個人的一言一行,盧小閑令人一一記都在紙上,又暗中拿來藥店的一個伙計,那伙計說的和朱先生說的都一般無二。
最後,盧小閑對吉溫道︰「據他們交待,我已大概推斷出那作案的人是誰了,只是還得想個計策拿住他才成。我們都是熟面孔,恐怕得要魏先生出面了!」
盧小閑與吉溫換了便服,悄悄來到魏閑雲的住處。
盧小閑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了魏閑雲,魏閑雲听罷點點頭道︰「這事好辦!
魏閑雲用一種藥水在白紙上寫了「利器穿頂,不得超生,解鈴不及,大禍上身」四句字。這種藥水在正常情況下是看不見的,只有受了熱之後才會顯現出來。
魏閑雲扮作一個相士,假裝躲雨徑直來到保全堂。
吳德正和帳房先生正在下棋,魏閑雲看了一眼道︰「黑棋輸矣。」
果然,不一會兒黑棋就輸了。
帳房先生抬頭一看,見是個提著鳥籠,一臉仙風道骨的相士,便問道︰「你果真能斷人禍福?替我算上一命如何?」
魏閑雲點頭道︰「今天借貴地避雨,也算有緣,我就免費替你算上一命吧!」
賬房先生報出生辰八字,魏閑雲放出鳥兒,從牌堆里餃出他的生肖,打開條賦一看,卻是一張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