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距離突厥可汗汗帳不遠的石人群,一年一度的石人大會即將開始。
草原一望無際,溪流縱橫,牧草茂盛,溪邊草叢偶爾有野雞、野鴨驚飛,雲白白的、象棉團、象薄紗、象絲絮,顯得是格外的潔淨和飄逸。
突厥各部落的男子身著盛裝,騎著駿馬,興致勃勃地從四面八方雲集而來參加石人大會。
草原上人頭攢動,到處布滿宮帳、氈包,到處是人山人海,呈現人歡馬叫的熱烈場面。
石人大會共進行五日。
第一日,進行各種祭祀儀式。
第二日,進行賽馬比試。
第三日,進行搏殺比試。
第四日,進行箭術比試。
第五日,由突厥可汗宣布獲勝者勇士稱號,並將娑娜公主賜于獲勝者。
第一日,受人崇敬的突厥大巫師桑格爾來了,他具有超人的神力和法術。突厥人都是薩滿教的忠實信徒,桑格爾可以與神和魔鬼自由溝通。
他在每個石人上都栓上了一根紅色的繩子,繩子的下端用桃木固定在草地上,據說這是一架通往神靈的天梯。
桑格爾大巫師手里忽慢忽快地敲著神鼓,口里念念有詞,請求神靈降臨,請求神靈賜予他神力。
神靈似乎附在桑格爾身上,他握著被神靈賦予神力的利劍跳躍著,嘴里說著唱著,和隱藏在空氣中的魔鬼對話。
唱著跳著,他的嘴里開始發出呼風喚雨般的吼叫,表情波瀾壯闊。
人們騎著馬,繞著石人奔跑,嘴里大聲呼喊著。
忙了一整天,當夜幕降臨時,各個氈包前的草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
人們宰殺牲畜,用火燒烤,各個帳篷前的人們圍著篝火席地而坐,大塊吃著手抓肉,喝著香噴噴的女乃茶,品嘗醇正的女乃酒,隨著悠揚的琴聲,唱起動听的謠歌。
左賢王也不例外,他在這里布置了一個華麗的王帳。
王帳內,默棘連、暾欲谷和闕特勤三人並排坐著,他們的對面是盧小閑、魏閑雲與江雨樵三人。
「盧公子,你到底在擔心什麼?」闕特勤忍不住問道。
盧小閑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尋常!」
「怎麼個不尋常?」暾欲谷沉穩地問道。
「這一個月來,太平靜了,不僅默咄可汗沒有任何動靜,就連一向沉不住氣喜歡張揚的同俄也沒有任何動靜,你們覺得正常嗎?」
暾欲谷點點頭,的確有些反常。
盧小閑神情復雜道︰「就算同俄再瞧不起我,最起碼的知己知彼總該有吧?而他卻根本不來打听我這邊的任何消息,他這麼做只能有兩種可能!」
「盧公子,你說說看,哪兩種可能?」默棘連臉色也變得沉重起來。
「一種可能是默咄可汗與同俄對此次比試的勝負,並不放在心上!」
「不可能!」三人異口同聲道。
開什麼玩笑,這麼重大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盧小閑嘆了口氣道︰「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了,可汗與同俄對比試中取勝已經胸有成竹!」
三人听罷,心中不由一沉。
的確,除了盧小閑說的這個可能,他們實在想不明白還會有什麼原因。
就在盧小閑與默棘連等人憂心忡忡之際,離他們不遠的另外一個氈帳中,有兩個少女也在說著悄悄話。
「娑娜,若是那個大唐少年勝了,你真的要跟他走嗎?」
說話的少女名叫燕中儀,是突厥的國師阿史那竟流的唯一女弟子。
阿史那竟流不公是突厥國師,也是聖水宮的宮主。聖水宮雖然很少涉足中原,但阿史那竟流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使得聖水宮名列天下武功最強的七派之一。
阿史那竟流不是阿史那家族中人,因對突厥汗國有大功,故而被賜姓阿史那。
阿史那竟流從骨咄祿可汗建立汗國時,便開始擔任國師,已經幾十年了,在突厥人當中頗有威望。
燕中儀的來歷很少有人知道,她也長著中原人的模樣。作為阿史那竟流唯一的弟子,燕中儀常年待在聖水宮,勤練獨門武學,深得阿史那竟流真傳。
燕中儀很少與外人接觸,卻偏偏與娑娜最是要好。
娑娜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叫盧小閑的少年,只見了一面說不上喜歡不喜歡,但與盧小閑相處還是很開心的。
「我不知道,我听阿娘的!」娑娜淡淡道。
「你阿娘是什麼意見?」燕中儀對好友的未來很是關心。
娑娜將母親那天說的話講給燕中儀。
燕中儀不由愣住了,她怔了好一會,又問道︰「這麼說,你阿娘和你都覺得那個大唐少年不錯了?」
娑娜點點頭。
「那你喜歡他嗎?」燕中儀眼巴巴瞅著娑娜。
娑娜愣了好一會,才道︰「說不上喜不喜歡,但我卻不喜歡同俄!」
听了娑娜的話,燕中儀低下了頭,喃喃自語︰「難道我做錯了嗎?」
……
天藍藍的,藍天中幾朵白雲在那悠閑的飄動,藍天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五顏六色的花在不斷地裝扮草原。
第二天的比賽即將開始,人們張望著,交談著,期待著。
突厥人過的是游牧生活,車、馬、氈帳三位一體,三根頂天大柱在蒼穹和碧野之間撐起了整個汗國。
如果突厥人一但失去馬,就會失去生活的動力。
突厥的草原牧民與駿馬之間的那種情是火熱的,誠懇的,已經深深融入了他們的血脈當中。
長期與馬兒結伴同行,騎馬的技巧也自然形成品評一個人的騎術高低的話題了。
這種生活習俗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草原賽馬。
坐在看台之上的大巫師桑格爾走下台來,按傳統習俗端起銀碗,祭灑鮮女乃進行祝頌︰
額頭上有月亮
月亮中有太陽
明星般的眼楮
蒼狼般的雙耳
大象般的頭顱
魚鱗般的齶紋
蒼天恩賜給的
快駿馬之後代
馬群中的
黑騍馬之駒……
隨著沉悶地牛角號吹響,所有參賽者同時催馬向前飛躍,萬馬奔騰,隨著馬蹄的舞動,塵土飛揚,場景蔚為壯觀。
騎手們身著彩色服飾,頭上扎著彩條綢帶,手中舞動著馬鞭。
他們騎術精湛,駕馭著威武雄壯的馬匹馳騁在原野上,身體與馬匹緊緊地粘貼在一起,時而伸開雙臂,時而做著各種不同姿態的表演動作不管馬匹的速度多麼的快,始終自如自在,仿佛在地面上行動一般。
一匹一匹駿馬如飛蝗箭梭,在歡呼喝彩聲中沖過終點。
各個部落的騎手賽馬比試結束後,該輪到盧小閑與同俄雙方的比試了。
盧小閑派出的是蘇巴,而同俄一方派出的則是默啜可汗的馴馬師邪屠。
邪屠所駕馭的是默啜可汗的白雲駒。
白雲駒是傳說中的馬,速度是一般馬的兩倍,而且耐力很好,可以連續走一天一夜。這匹白雲駒原本是一個普通牧民發現的,在一天早上醒來之後,忽然發現了自己馬圈中多出了一匹渾身雪白的馬,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肯定是白雲駒。
白雲駒很野,這個牧民怎麼也馴服不了它,後來他請來可汗的馴馬師邪屠,花了半個月時間,好容易才使馬低下了頭,任由他騎在了它的身上。在邪屠的協助下,這個牧民也能騎上這匹白雲駒了,他高興得不得了,每天騎著馬在草原上來回馳騁。
可惜好景不長,這個牧民在一次放牧當中被馬匪殺死,白雲駒也從此消失了。
沒過多久,白雲駒卻成為了默啜可汗的坐騎。
大家嘴上雖然不敢說,但心中清楚,這個牧民肯定是可汗派人殺死的,可汗這麼做為的就是得到這匹白雲駒。
今日比試,可汗派出邪屠騎著自己的白雲駒參賽,由此可以看出對比試勢在必得。
若只有蘇巴與邪屠比試賽馬,那場面肯定不會好看,為了增強觀賞性,又從之前各部落比試的佼佼者中選出了八人,湊夠了十數。
當然,這八個人只能是陪襯,為蘇巴與邪屠的比試增加些份量而已。
起始的地方到終點約莫十里之遙,一條小河恰好從中間流過,將平坦的草原斷成兩截,小河上除一座石橋之外再無它處可以通過。
橋在偏南方向,過橋要多繞三里的距離,這樣算下來賽馬的距離遠不止十里。
橋身很窄,只能通過一匹馬,也就是說,誰能搶先過了石橋,誰就把握住了先機。
這樣的比試並不是為了考驗騎手與馬匹而有意增加難度,石人大會每年賽馬的路線都是如此,大多數騎手已經適應了這種比賽方式。
除了蘇巴和他那不起眼的火焰駒是第一次參賽外,其余參賽的大多是經過嚴格挑選的良馬,有的在歷次比賽中就曾經有過上佳表現,馭手自然也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了。
突厥可汗的白雲駒已經連續多次奪冠,蜚聲遠近,馭手邪屠可謂是志滿意得。
此時,十匹駿馬一齊排在隅首的同一起跑線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牛角號吹響,駿馬四蹄蹬開,飛沙揚塵,騰雲駕霧般,爭先恐後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