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論弓仁

盧小閑的陣勢很搞的很大,張猛、盧小逸、吟風、弄月、範子明,府上這些人自然是要去的。龍壯與冷卿是邀請的客人,楊思因宮里臨時有事所以沒有來。除此之外,盧小閑還帶了陳三和吳六,以及府里的奴婢和下人若干,各種吃飯的家什足足裝了兩大馬車,一行人出了洛陽城,浩浩蕩蕩直奔直奔龍門而去。

不僅是盧小閑一行,洛陽城內許多文人雅士,仕女俊男,俱各三五成群,結伴搭幫,前往龍山秋游。

到了龍門,盧小閑挑了一個最好的觀光位置,開始卸下馬車的東西,準備起酒菜來。

陳三等人的動作很利索,不一會便飄來陣陣香氣。

酒菜上齊後,盧小閑與冷卿和龍壯等人吆五喝六,在那里胡吃海喝起來。

吟風和弄月吃的不多,幾個大男人在那里喝酒,她們姐妹很是無趣,倆便相約著四處走走。、

吟風與弄月這里停停,那里看看,招搖而來,飄然而去。此時龍門風景如畫,游人如織,十幾個人有說有笑與吟風弄月迎面而來。

這其中有一個胡人女子,金發垂肩,身穿一件紅色瓖金邊銀飾的艾底絲紗麗,豐滿的胸乳隔著鮮艷的民族服裝向前高高地聳著,大而美的藍眼楮放射著嫵媚誘人的光輝。

洛陽城中不乏胡姬,但像此女這般腰肢婀娜,愉快而活潑的倒不多見。

吟風弄月覺得稀奇,便跓足觀看。

「您可是安國公論弓仁論將軍?」只見一個干瘦的中年人,攔住那一行人,對為首的一名黑臉漢子道。

那漢子臉龐黝黑,身材魁梧,目光銳利,一看便是行武出身。跟在他身邊的這些人,也個個彪悍精干,想必是這漢子的隨從親兵。

黑臉漢子皺了皺眉,但還是客氣的回答道︰「是我,不知閣下是……」

「我中來中丞手下的御史黃備,中丞大人派我來與論將軍商議個小事。」  干瘦的中年人自報家門。

論弓仁雖然常年身處邊塞,但來俊臣的大名他也听說過,只是不知這名酷吏怎麼會找上自己。

「什麼事情?黃御史請講!」論弓仁耐下性子問道。

黃備低聲把來意向論弓仁說明了一下,哪知論弓仁听罷牛眼一睜,指著黃備責問道︰「你為什麼不把你的妻子女兒送給來俊臣?」

黃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指著那個胡女說︰「她不就是一個婢女嗎,論將軍何必如此小題大做?」

黃備說的一點也沒錯,這的確只是一件小事。

《唐律》上有明確規定︰「奴婢賤人,律比畜產」。那個胡人女婢只是一個能夠行走、用來取悅他人的物品而已,就像是論弓仁家里養的一只羊、一匹馬一樣,論弓仁可以任意處置她,包括買賣,贈送甚至處死。

「婢女也不能隨便讓人侮辱。」論弓仁怒不可遏。

「論將軍!」黃備威脅道,「來中丞可是跺跺腳洛陽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你雖然貴為國公,但也不能得罪來中丞,不然……哼哼……」

論弓仁不吃他這一套,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黃備瞅著漸漸遠去的胡人美婢,眼中露出了陰狠的目光。

「這個論將軍有情有意,頗似我家公子!若換了別人,那女婢恐怕就不是今日的結局了!」吟風幽幽道。

吟風與弄月本就是奴婢出身,若不是遇上了盧小閑,她們結局也好不到哪去,故而看到這一幕,她們二人感同身受。

「我們回去吧!」弄月拉著妹妹道。

眼前的一幕勾起了她們的傷心事,二人哪還有心情游玩,便轉身回去。

盧小閑喝的正酣,見二女郁郁歸來,不禁覺得奇怪,便問道︰「怎麼了?誰欺負你們了?」

「沒人欺負我們,只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沒了游興!」吟風撅著嘴道。

「哦?看到了什麼,說來听听?」盧小閑好奇道。

吟風嘆了口氣,沒有應聲。

弄月看了一眼妹妹,主動向盧小閑講述了剛才的所見所聞。

盧小閑听罷,忍不住搖頭道︰「來俊臣作惡慣了,在洛陽城無人敢惹,這位論將軍還算有些骨氣……」

盧小閑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你剛說這位論將軍叫什麼?」

「叫論弓仁,很奇怪的名字!」弄月解釋道。

「那個黃御史喊他安國公?」盧小閑又追問道。

弄月點點頭︰「對,是喊他安國公。」

「是他?」盧小閑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低頭喃喃自語道,「他怎麼到洛陽來了?」

張猛覺得奇怪,在一旁問道︰「小閑,你說的是誰?」

盧小閑抬起頭來,微微搖頭道︰「咱們的老熟人,莽布支!」

沒錯,這位論弓仁正是莽布支。

莽布支率部七千帳歸降,被任命為左羽林大將軍,封安國公,食邑二千戶。為了與吐蕃劃清界線,以官為氏改名為論弓仁,于是這世上便多了「論」這麼個姓氏。

論弓仁一直被安置在涼州,不知他怎的突然來到了洛陽。

張猛一听臉上綻出笑容來︰「果然是老熟人了,有朋自遠方來,得請他好好喝場酒才行呀!」

論弓仁來到洛陽,作為地主自然要給他接風,但此刻盧小閑突然有些擔憂起來。來俊臣睚眥必報的性格他很清楚,論弓仁不知道他的厲害,這萬一要是來俊臣想要報復,恐怕論弓仁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盧小閑在龍門為論弓仁擔憂的同時,李顯也在皇宮內為自己擔憂著。

李顯回到洛陽已經近十日了,但他的心情並不輕松,有時還疑神疑鬼。這麼些天來,武則天沒有接見過李顯,只是太監來捎過話,讓他好好躲著,不要出來走動。這麼長時間什麼動靜也沒有,李顯的心頭又罩上了一層烏雲。

李顯整日唉聲嘆氣,頗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覺。

就在此時,有四名年輕的太監,個個面無表情來請李顯。

李顯詢問太監究竟是什麼事,太監卻一無所知。他的心里直打鼓。

在一個小偏殿里,十幾年來李顯第一次見到母皇。他發現母皇確實老多了,不禁淚水充滿了眼眶。他跪下給母皇請安,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

武則天卻完全是另一種樣子,既不嚴厲也不熱情,根本不像見到久別兒子的母親。

武則天吩咐李顯到一個小簾子後面去,李顯不知武則天要做什麼,但又不敢違拗,只得照辦了。

不一會兒,忽然門簾一掀,走進一位老臣。此人老態龍鐘,李顯已記不起此人的名姓了。

「臣狄仁杰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是狄仁杰!李顯在房州流放時听到過他的名字。

「狄卿,不必拘禮了,朕今天找卿來,是想再征詢一下卿的意見。前所議傳大位事,事關重大……」武則天面地表情道。

「傳位事?」李顯一听,一股熱血直沖頭頂,頭嗡地一聲,險些听不進下面的話,好在很快耳朵又管事了。

狄仁杰奇怪的瞅著武則天,平日里一提此事,她就會岔過話去,今日為何主動提及此事了?

「現在天下大位傳給誰,就看你一句話了。如果卿說的合乎朕的意思,則可兩全!」

「剛才陛下所言,臣听出的意思是,似乎皇位只能陛下才能專有。臣以為,皇位是太宗皇帝、高宗皇帝傳下來的,陛下豈能自專。當年太宗皇帝,冒刀叢劍樹,打天下,後又經綸四海,慘淡經營,為什麼不辭辛勞?還不是要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子孫,難道是為了把大好江山拱手傳給異姓嗎?再退一步說,姑母和母親,哪一個更親?兒子與佷子哪一個更近?望陛下思之。」

當李顯听到最後「姑母和母親」,「兒子與佷子」這兩句話,心中一股熱流直沖喉嚨,鼻子一酸,眼淚立即奪眶而出。但他不敢出聲,勉強按捺住自己……

狄仁杰一邊說一邊哭,武則天微微一笑,不發一言,只對左右使個眼色。

左右打開殿後的一個簾幕,武則天對狄仁杰說︰「還卿儲君!」

此四字真如雷聲貫耳,狄仁杰立即抬起頭來,果見帳後立著一個身穿錦袍、外表老成又有些木訥的李顯。

十四年的流放生涯,洗去了李顯的嬌驕浮華,簇新的紫蟒錦袍掩蓋不了他的落魄形象。

這真是高宗大帝的親子?昔日的中宗皇帝?今日的廬陵王李顯?狄仁杰揉了揉眼楮,惟恐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人。

「殿下!」狄仁杰趨前一步,含淚問道︰「果真是殿下嗎?」

「是我。」李顯的聲音顯得遙遠而陌生。

武皇用手撫著仁杰的背,動情地說︰「卿不僅是朕之臣,乃社稷之臣也!」

接著,回頭對李顯中宗說︰「還不快快拜見國老!」

李顯行了禮後,武則天把李顯的手交給仁杰,說︰「國老,把未來的天子交給你罷!」

李顯听到說「未來的天子」,也驚呆了,木木地站在那里,不知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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