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訣別

「你怎麼到這來了?」盧小閑盯著曇空,好奇的問,「是國師讓你來的嗎?」

曇空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他找我做什麼?」

「不知道!」曇空的聲音里還有些孩子腔的味道,「國師只是吩咐弟子盡快找到公子,然後帶公子趕到白馬寺!」

「現在就去?」盧小閑不由一愣。

「是的!現在!」

盧小閑本打算是要去看望馮曼的,此時曇空的出現讓他有些為難。稍做權衡盧小閑決定先去白馬寺,薛懷義像今日這麼如此著急尋找自己還是頭一回,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至于馮曼那里,只能改天再去了。

……

還是那間禪房,當盧小閑出現的時候,薛懷義正坐在蒲團上等著他呢!

見到盧小閑,一絲微笑浮現在薛懷義唇間︰「來了?」

「來了!」盧小閑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目光卻向四周瞥去。

禪房與上次已經大不同了,除了三個蒲團之外再無它物。盧小閑清楚的記得,禪房的牆上掛著一副寫了詩的條幅。初見薛懷義的時候,盧小閑就是憑著清朝詩人納蘭性德的這首《長相思》,判斷出薛懷義同樣也是個穿越者。不僅條幅沒有了,屋角的書架也被搬走了,那個手工制作的芭比女圭女圭也不見也蹤影。

薛懷義這是怎麼了?

望向盧小閑一臉疑問的神情,薛懷義心中了然,吟吟地絲毫不以為意,問道︰「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  盧小閑卻只是淡淡回應了一聲,想著禪房發生的經,心里也有異樣的不安

「其實,見與不見,你我還在那里!」薛懷義語氣平淡,仿佛所說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說不定過了今日,再無見面的機會了!」

這句話信口說來,盧小閑主卻愣住了,好一會才怔怔的問︰「大和尚,你這話什麼意思?」

薛懷義指了指面前的蒲團︰「先坐下來,咱們慢慢說!」

盧小閑依言坐定後,接著追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曇空奉了茶上來,正待退出,卻听薛懷義指了指旁邊的蒲團︰「你也坐下吧!」

曇空點點頭坐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乎他們二人所說的與己無關。

盧小閑顧不上喝茶,又催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瞞著你?」薛懷義笑意未斂,目光忽地一凝「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不會隱瞞的就是你了!」

薛懷義說的沒錯,他沒必要瞞盧小閑,就像盧小閑有什麼事也不瞞他一樣。如果薛懷義想說,不必催他也會說;若不願說,催了又有何用?

「好吧!」盧小閑靜下心來,啜了口茶,盯著薛懷義,「你急著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事了!」薛懷義一指旁邊的曇空,「我想讓你現在就把他帶走!」

「現在就帶走」盧小閑不解的問,「干嘛這麼急,過些日子不行嗎?」

「不行,必須現在就帶走!」

薛懷義目光湛然,言語中自有不可抗拒的果決,盧小閑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你可別覺得他是負擔!」薛懷義似乎有些不放心,叮嚀道,「我穿越帶來的圖書館中書籍的內容,至少八成都記在他的腦子里了,將來你會用的上!」

有這麼一位超級天才跟著自己,盧小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是負擔。

他正要開口感謝,卻听薛懷義接著又道︰「他還有一身好功夫,至少在這個世界上,論起實用來他的格斗技藝是無人能比的!有他跟著保護你,我就放心了!」

薛懷義聲音低沉,神色復雜,竟有悲哀之感︰「這些年他一直跟著我,也有感情了,希望你能善待他!」

薛懷義對自己的好,讓盧小閑不知說什麼好,只能重重點了點頭。

薛懷義突然伸手按住曇空肩頭,猝不及防,讓尉遲方不由一怔,再看對方臉色,竟是意料之外的嚴肅︰「你要永遠跟著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他!記住了嗎?」

曇空眨巴著眼楮,應道︰「師父,弟子記住了!」

薛懷義今日的表現很反常,所說的話怎麼听都像是在訣別,這讓盧小閑心頭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來。

不待盧小閑追問,薛懷義卻突然反問道,「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盧小閑一頭霧水。

「今天是八月十八!」薛懷義的目光有些飄忽,「那年我莫名其妙來到這里,就是今天!」

以手扶額,盧小閑心亂如麻。

突然之間,盧小閑有些明白薛懷義的心情了。薛懷義穿越時只是個九歲的小女孩,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可謂是度日如年,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回憶著從前,他的心永遠都屬于後世的那個世界,而不像自己這般打拼的如此迷惑惶恐。

說話間,笑意從薛懷義唇邊浮現,瞬間散開,仿佛春陽和煦,令整張面龐都變得和暖起來︰「只不過,在那邊大家都使用陽歷,換成農歷便是今日!」

盧小閑已記不得自己穿越是哪一天了,只知道是在夏天某一日。薛懷義記得如此真切,可見當時的情形已經讓他刻骨銘心了。

「哦!原來如此!」盧小閑眼中流露一瞬間的怔神,隨即寧定,  「的確是個值得記憶的日子!」

回想起今日薛懷義的言行,盧小閑不來由的一驚︰「你要做什麼?」

「從來之路回到來之處!」「這是我一直夢想的事情!」

薛懷義的聲音有些縹緲,盧小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顫聲問道︰「你找到回去的辦法了?」

「我說不清楚,但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反正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必須要回去!」薛懷義語氣的堅定毋庸置疑,但目光有些茫然。

盧小閑滿懷期望的問︰「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什麼辦法,我也想回去!」

他說這話是發自內心的,這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世界。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再回不去了,所以也就死心了。此刻,薛懷義的話語,把他藏在心底的那一絲眷戀激活了,讓他重新又生出希望來。

「說實話,我心里一點底也沒有!」  薛懷義沉靜的眼楮里,有些許掩飾不住的失措,「所以,現在不能告訴你!」

「你怎麼能這樣呢?」盧小閑不禁哭笑不得,賭氣道,「無論如何你不能丟下我!你快告訴我!」

「過了今晚,明日你就明白了!」  話說到此,驟然頓住,頭垂了下來,閉目不再言語。

盧小閑悻悻只能作罷。

……

武則天對東都洛陽情有獨鐘,鐘愛有加,力排眾議命薛懷義拆除洛陽宮正殿乾元殿,在原址上建了明堂。

接著,又讓薛懷義在明堂之北隋大業殿處建高五層的天堂,以貯巨大的佛像。天堂比明堂更為崢嶸軒峻,高逾明堂百尺,上三級即可盡覽洛陽城全景。

明堂是節日慶典布政之所,天堂則是頂禮拜佛的宗教場所。明堂與天堂的建成,一改皇宮中軸線主殿為單層的老舊傳統,使洛陽城的立體輪廓和風貌氣勢更加壯麗恢弘。

夜幕剛剛降臨,薛懷義便帶著兩名白馬寺弟子來到明堂。

管理天堂的小吏對薛懷義的視察早就習以為常,急忙迎了出來,鞍前馬後,極盡巴結之能事。

「國師,吃晚飯了沒有,要不我叫廚子給您老人家弄幾個菜。」小吏恭恭敬敬把薛懷義迎進貴賓室。

薛懷義淡然點頭道︰「呃,弄幾個好菜,再搞上四五壇好酒來。」

四五壇?

小吏愣了愣,薛懷義一行就三個人,怎麼會要這麼多酒?

「是!」雖然疑惑小吏卻也不敢多問,答應一聲急忙去辦了。

熱氣騰騰的飯菜很快地端上來了,薛懷義也不吃菜,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會兒功夫,就喝得兩眼通紅,模樣嚇人。

小吏見薛懷義喝得差不多了,趕緊央求道︰「國師,最近天堂有幾處漏雨,想請國師批幾個錢,修繕修繕,再說工匠們在天堂干了一年了,也想弄兩個錢養家糊口。」

「錢?」薛懷義搖搖晃晃走到小吏的跟前,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小吏,說︰「錢,有,要……多少,給……多少。」

說著,薛懷義揮了揮手,兩名弟子趕忙把隨身帶的銀子奉上。

「拿,拿去吧。」薛懷義揮揮手說,「今晚我在這里,你和工匠們都放假回家吧。」

「哎!」小吏拿了銀子,愉快地答應一聲,鞠了個躬,轉身走了。

小吏走後,薛懷義又命令隨從弟子︰「給我搬些木柴,堆在這屋里。」

弟子不解,問︰「師父,搬木柴干啥?」

薛懷義冷不丁暴叫一聲,「叫干啥干啥,這麼多廢話!」

弟子不敢反嘴,忙從廚下抱來一捆捆木柴,堆放在房間里。

「你們回寺里去吧!」薛懷義擺擺手。

兩名弟子出去後,薛懷義把喝剩的酒悉數倒在柴堆上,而後舉著火燭,臉上露出了奇怪而又復雜的笑容。

良久,薛懷義把手中的燈燭往柴堆上一丟,潑上了烈酒的柴堆「忽」地一聲著了起來。

這一刻,他心中像放落一副千斤擔子般的輕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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