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天津橋偶遇

帝都洛陽采用封閉式結構營建,由無數牆垣將宮殿、官署、倉庫、里坊隔離開。東西南北大街環坊牆內側的街巷和其他一些小的巷曲,居民的住宅就分布在諸巷曲之內。

城內的「坊」共有一百多個,有小一半的坊分布洛河以北?大抵貧寒人家居多,其余的分布于洛河以南多為達官顯貴的邸宅,不少被精心營建為園林。每個坊都是封閉的,白天大家可以在城內活動,晚上必須回到坊中去。

修業坊離洛陽宮就只隔著兩條街,進宮方便不說,位置也是一等一的優越。住在修業坊的不是皇親國戚便是達官顯貴,獨獨盧小閑例外只是一介布衣。

盧小閑所住的宅院原本為宰相許敬宗的府第,高宗一朝許敬宗地位顯赫之極,他在擁立武則天登上皇後之位的過程**了大力,也深受武則天器重。

後來許敬宗去世,許家家道漸漸敗落,宅院又被武則天賜給了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二人。隨著張氏兄弟越來越受恩寵,武則天又賜了他們更大的宅院。于是張氏兄弟連地皮帶宅子佣僕全部贈送給了盧小閑,也算對盧小閑的回報。

張氏兄弟深得當今聖上眷寵,在洛陽城可以說人盡皆知。至于盧小閑和張氏兄弟之間的關系,很多人就不甚清楚了,但修業坊武候鋪里的人肯定是一清二楚,若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估計這武候的差事也干不久了。

此刻,正坊間巡視的幾名武候見盧小閑一行從府中大大咧咧出來,為首之人心中一懍,臉上不自然的奉上了一個淺笑。

雖然這名武候五大三粗,長的也不好看,可是笑容里面對生活的美好還是感染到了迎面而來的盧小閑。

盧小閑朝對方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張猛與盧小閑並肩而行,也有樣學樣朝著武候笑了笑。

武候不由一哆嗦,敢情張猛的笑容也好不到哪去。

瞅著幾人的背影消失在修業坊北門外,武候回過頭來繼續巡街。

盧小閑與張猛並排走在前面,吟風與弄月二人跟在後面,四人有說有笑,信步向天津橋行去。

里坊之間,各闢道路,雖比不上寬達百步貫通南北兩門的大街天街,但與貫通各大城門的縱橫各十街交錯,也算井然有序。道路兩旁遍植櫻桃石榴榆柳等各式樹木,初夏之際,桃紅柳綠,景色如畫,美不勝收。

盧小閑突然停下腳步,張猛跟著停了下來,扭頭問道︰「怎麼了?」

他狠狠伸了一個懶腰,口中小聲嘟囔道︰「也不知是怎麼了,腰怎麼這麼困呢?」

跟在盧小閑身後的吟風和弄月也停下了腳步,听了他這話沒好氣的月兌口道︰「一晚上不睡覺,盡知道瞎折騰,腰不困才怪呢!」

弄月沒來由的臉上一紅,白了妹妹一眼,似是責怪她說話口無遮攔。

昨晚,盧小閑與張猛喝酒非常盡興,回到臥房時已經到後半夜了,吟風與弄月像往常一樣等候著他。盧小閑與二姐妹分別了不少日子,再次重逢當然少不了纏綿,他借酒勁變著花樣的與姐妹倆戲耍,只到二人不停告饒才作罷,怪不得此刻吟風會有如此一說。

張猛一臉壞笑瞅著盧小閑︰「酒色頭上一把刀,你可得保重身體呀!」

盧小閑瞥了一眼張猛,口中並不示弱,鏗鏘道︰「不用你瞎操心,我身體好的很!」

說話間,他們遠遠便能看見天津橋了。

天津橋始建于隋煬大業元年,橫跨洛河之上,北與皇城南門端門相應,南接「街寬百步」的定鼎門大街,為都城南北之通衢,有天漢津梁氣象。天津橋正西是神都苑,苑東洛河北岸有上陽宮。橋正北是皇城和宮城,殿閣巍峨,橋南為里坊區。

此刻,橋上橋下車馬行人川流不息,游客駐足眺望,閑人盤游娛樂,親朋折柳送別,倍極繁華熱鬧。

盧小閑信步走上橋,四角亭、欄桿、表柱,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熱風拂面,耳聞目望著這盛唐洛陽的繁華喧囂,心頭沒來由一陣感慨。

架在歲月的河上,連接此岸與彼岸,溝通歷史和現實的橋,與流水、洲渚、河岸、津渡這樣一些字眼組合,透出的是怎樣一種雋永的意味?

洛陽,絲路之東端,盛唐之名都,宮殿恢弘,坊市繁華,幾度化墟又幾度繁盛。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

盧小閑的思緒停佇在天津橋上,片刻又倏的回轉,他想到了眼前的境地。

武三思奉旨帶陳玄禮和羽林軍士護送李顯返回帝都,由于家眷和僕人眾多,車隊至少得一個月才能到達洛陽。書倉網

盧小閑懶得和大隊人馬慢慢磨蹭,獨自騎快馬日夜兼程,不到十日便趕回洛陽。之所以著急趕回來,就是利用這個時間差提前安排布置一下。雖然他熟知唐史,但也不敢有絲毫懈怠。之前已經出現協定現實與史書不符的情景,他意識到後世所記載的唐史恐怕也不能完全相信。

李顯一行雖然走的慢,但終歸會回來。李顯回歸帝都,對暗流涌動的幾方勢力的角逐增添了無盡的變數,恐怕洛陽城又將掀起腥風血雨。

萬事靠自己,在幾方角逐的政治旋渦當中如何獨善其身,這是盧小閑當前最關心的事情。

張猛和吟風弄月姐妹二人見盧小閑突然跓足不前,神色凝重,似有所思,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三人相互茫然對視,不敢詢問只能靜靜站在那里瞅著盧小閑。

「這不是盧公子嘛,這麼巧?」就在盧小閑沉思之際,一個聲音突然傳入耳中。

盧小閑驀然扭頭,只見一張憨厚的笑臉映入眼簾︰正是洛陽首富王胡風。

盧小閑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冤家不聚頭,這話一點沒錯。

說起來,盧小閑與王胡風並沒有什麼過節,相反他挺佩服此人。

大唐分士、農、工、商四個等級,商人地位最低下。盡管洛陽吸引了大食、波斯等國的商人不遠萬里前來經商,對促進帝都的繁榮起了很關鍵的作用,但商人的地位低下是無容置疑的。

王胡風不僅將生意做的風生水起,被稱為大唐首富,而且還能交好各方人脈,在洛陽多年屹立不倒,這不能不讓盧小閑刮目相看,就算把自己放在王胡風的位置上,也未必比王胡風做的更好。

上次從營州回洛陽,如果不是王胡風主動挑釁,說不定二人還能成為朋友呢。盧小閑略施小計便讓王胡風吃了癟,不得不知難而退了。

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在這里偶遇,盧小閑便打算與王胡風和解。

正要張口,盧小閑的目光卻倏的瞥見王胡風身後的來俊臣,他正負手立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瞅著自己。

盧小閑心中不由「咯 」一下。

上次他借著來俊臣的手狠狠收拾了王胡風,讓王胡風狼狽不堪。按理說,這兩個人也算是仇家,怎麼現在又勾搭在一起了?

稍一思量,盧小閑便想明白了其中關節。

商人逐利,在商人眼里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利益。王胡風是個純粹的商人,當然也不例外。來俊臣在洛陽城呼風喚雨,手中的權力正是王胡風所需要的。王胡風巴結來俊臣,讓來俊臣做自己的靠山,也在情理之中。

這一瞬間,盧小閑突然意識到,王胡風與來俊臣同時出現在這里,絕不是什麼偶遇,其中肯定另有蹊蹺,心中不由生出一絲警惕來。

盧小閑瞅也不瞅王胡風一眼,目光越過王胡風,熱情的向來俊臣打招呼︰「是呀!這麼巧,來中丞也在這里呀!」

本是自己先打的招呼,誰知熱臉貼了個冷,直接被盧小閑無視,這讓王胡風非常尷尬,憨厚的臉龐變得僵硬起來。

面前的年輕人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來俊臣面上依舊,但心中卻覺得非常窩火。

這些年來,在武則天的恩寵之下,來俊臣可謂是洛陽為數不多的顯赫人物,雖然比不上張氏兄弟,但皇嗣李旦、太平公主、武承嗣、武三思等人也得讓著他三分。可來俊臣偏偏在盧小閑面前吃了癟,他實在想不明白,盧小閑和陛下究竟是什麼關系。

來俊臣心狠手辣但卻不傻,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若沒有陛下的庇護自己什麼都不是。

盧小閑深得武則天的信任,來俊臣心知肚明。正因為如此,雖然對盧小閑很惱火,但來俊臣卻也有所顧忌。這段時日他一直在思忖,如何打壓盧小閑出口惡氣,又不能惹惱了武則天。

你還別說,真讓來俊臣想到了辦法︰讓王胡風出面,煞一煞盧小閑的銳氣。

說干就干,來俊臣派人找來王胡風商議。

來俊臣要利用王胡風對付盧小閑,王胡風也巴不得攀上來俊臣這座大靠山,二人各得其所,一拍即合。

盧小閑返回洛陽城,來俊臣早已得到線報,此刻他和王胡風不著痕跡的出現在了這里,便有了三人偶遇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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