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魏閑雲的回憶

盧小閑瞅著劉祺問道︰「劉掌櫃,你也不用瞞我,告訴我實話,秋風破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東家,我對不起你!」听了盧小閑的問話,劉祺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盧小閑似乎想起了什麼,猜測道,「是不是因為玄虛道長和陳三都不在,飯菜質量沒保證,所以沒人光顧秋風破了?」

玄虛道長是盧小閑從上清宮借來的,教會了徒弟他自然還要回去。

陳三被劉祺送到了營州,現在爭還在孫萬榮身邊待著呢。

盧小閑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一家酒樓若沒有水平高超的掌勺大廚,生意肯定會一落千丈。

「那倒不是!咱家廚子的水平雖然趕不上玄虛道長和陳三,但也不差!」劉祺支支吾吾道,「關鍵是因為對面的醉霄樓,王胡風他親自出手……」

劉祺話沒說完,盧小閑便勃然大怒︰「王胡風?又是這廝!」

來秋風破赴約前,盧小閑剛從岑少白那里得知,「桃花姬」就是因為王胡風從中作梗,所以才會被賣掉。現在王胡風又開始對秋風破下手,他焉能不生氣。

見劉祺大氣也不敢出,盧小閑放緩的語氣,質問道︰「他們是讓乞丐封門,還是雇人上門來挑釁?我不是給你交待過嗎,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就去找左肅政台的魏御史,他會幫你解決的!」

劉祺趕忙解釋道︰「東家,都不是的,是這麼回事……」

原來,王胡風這一次並沒有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而是采取降價的手段來打壓秋風破。

盡管玄虛道長和陳三不在秋風破,但秋風破的飯菜味道和質量,與對面的醉霄樓不相上下。但是,醉霄樓的價格卻比秋風破低了許多。

剛開始的時候,劉祺迫于無奈只得跟著對方降價。

可是,只要秋風破一降價,醉霄樓便會立刻給出更低的價位。這麼一來一往,劉祺很快便吃不消了。他核算過成本,若再跟著醉霄樓降價,就得虧本經營了。

盧小閑把酒樓交給他經營,他怎麼能去做虧本買賣呢?

後來,劉祺才搞明白,醉霄樓之所以不計成本這麼做,是因為王胡風給醉霄樓的掌櫃放了話︰只要能把秋風破擠垮,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行。

由于價格低廉,醉霄樓慢慢便把顧客都拉了過去,而秋風破則一天不如一天,現在只能勉強維持。

盧小閑听罷,不由冷笑︰仗著財大氣粗,以價格戰來打壓秋風破。王胡風也有點太小看自己了,不給他點顏色,他還真不知馬王爺有幾只眼。

盧小閑將劉祺打發走後,與魏閑雲一邊聊天一邊喝起酒來。

也不知怎的,以前酒量很好的魏閑雲,今日卻醉的極快。

半個時辰不到,魏閑雲便人事不省了。

盧小閑只好喊來伙計,叮嚀他將魏閑雲安全送回太平公主府。

……

進入太平公主府後,本來酩酊大醉的魏閑雲,目光頓時變的清澈起來。

像他這樣的人,想真正醉一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來,魏閑雲邀盧小閑一敘,有很多話要講。可見到盧

小閑的一瞬間,魏閑雲突然改變了主意。

盧小閑各方面的能力的確很強,但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與那些惡魔般的人物抗衡。魏閑雲不想把盧小閑拖入不該有的是非當中,他自己的經歷的苦難,只有自己來承受。

……

屋內,一個大大的木桶,香柏木的,木紋里散發出一股死了的香意。水很暖,騰騰地冒著水汽。

魏閑雲站在木桶的熱汽外月兌下蒼白色的外衣,內衣也是蒼白的,然後是小衣,然後露出他蒼白的、極為勻稱的的身體。

他下意識地向自己的看去,一切如常,只是腿間有一條細細的痕跡。這麼完美的身體下,某一處竟有一道刀痕。

這處刀痕雖然並不明顯,卻可以去除某一方面的能力。

魏閑雲眼中現出一絲悲哀,他輕輕地跨進了木桶,坐了下去,水淹沒了身體。他的脖頸挺直在木桶邊際,似乎在支撐著他的驕傲。

皂角輕輕擦在身上著,身上並不髒,一點兒也不髒,口里卻喃喃道︰「要好好洗洗,我身上,太多灰泥了。」

剛入長安時是哪一年?

大約五年前吧。

他與眾多舉子一樣,是來參加科考的。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考取,就是因為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真的很美,至少當年魏閑雲是這樣感覺的,她的一顰一笑,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可就是這個女人,徹底毀了魏閑雲的一生。

那時,太平公主想找一個帳房,替公主府來管內庫的賬本。這個人必須年輕,必須要有點才學,又必須要對得上她的眼。

所以太平公主干涉了科舉,她看中了魏閑雲。

太平公主的嘴唇輕輕一踫,魏閑雲用心寫出的三篇策論便被主考扔進了廢紙簍里。

窮愁無路,陰差陽錯,魏閑雲也就真的入了公主府,成了公主府的一名管賬帳房。

魏閑雲生得年輕俊朗,太平公主每一次見到他,目光都能放出光來。

五年前的魏閑雲,也當真拘謹,甚至從來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太平公主的美在外面蕩出回音,那回音蕩回來,敲擊在她身上,似隔著一層層琉璃似的遙不可及。

也許正是這份拘謹更加撩動起了太平公主的興致,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也是一個喜歡權力的人。

以她的權勢,她並不缺少男人,可那些男人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希望她的男人能給做女人的她一些小小的快樂,比如︰風情。

與太平公主一樣喜歡魏閑雲的,還有太平公主最信任的侍女歐陽如煙。

歐陽如煙能得到太平公主的信任,絕對不是因為她的美麗,盡管她也美的出奇,但更重要的是她智謀與文采,絲毫不亞于號稱「巾幗宰相」的上官婉兒。

美麗女人的風情就如小貓爪上初長出的尖齒,不時時拿出來磨一下,總不免癢得難受。而拿出來磨,卻可以賞心悅目地看著別人心癢得難受,歐陽如煙很少有機會來磨她的這只爪子。

她枉稱美麗,頗有文采,可在太平公主府里,卻幾乎注定沒有機會做一個可以略施風情的女子。

她在不懂挑逗時入了府,懂得了時卻不敢挑逗人。

以歐陽如煙對太平公主的了解,太平公主絕不允許她這麼做,魏閑雲是太平公主看上的男人。

可是,歐陽如煙終究沒有忍住,雖然不能明面里挑逗,但在暗地里,她還是時有時無地去挑逗魏閑雲。

她喜歡看著魏閑雲為她的挑逗而苦惱,又不敢惱、不能惱的樣子。那里面有一些讓她心動的年輕與稚氣,就好像是貓捉老鼠的一個游戲。

而那時的魏閑雲,卻不只為她的挑逗而苦惱。讓他更苦惱的,是來自太平公主的目光。

太平公主生長于帝王之家,對于她來講,人間的游戲真正是百無禁忌,但她對魏閑雲卻出奇的寬容。

魏閑雲很能干,做賬滴水不漏。

後來,太平公主將越來越多的事情都交給他去做,他成了公主府里僅次于太平公主的主宰。

幾乎每天太平公主都要召見魏閑雲,魏閑雲與其他男人絕對不同的俊氣,讓太平公主心動不已,幾番暗示下來,可魏閑雲卻如木頭一般,這讓太平公主心里很不舒服。

讓魏閑雲當時感覺最大苦惱的也就在這里,歐陽如煙畢竟是侍女,躲避她還比較容易。可太平公主不是個容易讓人拒絕的人,她的那一份關注常常讓他避無可避。

去年的一個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魏閑雲回屋,剛走到窗下,心里就有了一絲警惕。

他是個很細心的人,這房門的搭紐搭得不像是他離開時的樣子。

然後,他就听到了屋內低低的聲息。

借著窗縫,他看清了,是歐陽如煙,那個讓他想避卻越來越避不開的女子。

魏閑雲在風露里站了一會。

屋內,生出一片春意。

魏閑雲悄悄躲了出去,盡量逃避得不落痕跡。

讓魏閑雲也沒有想到的是︰半夜三更,太平公主居然不顧一己之尊,在酒醉之後也模到了他的房里。

想起這件事,魏閑雲覺得這是他生命里最荒唐的一場鬧劇︰黑燈瞎火的屋子,為欲念所驅的太平公主與歐陽如煙就這麼相會在一個男人的房間里。歐陽如煙故意滅了燈,一開始只認為回來的定是魏閑雲便無聲而大膽的挑逗。歐陽如煙一開聲,太平公主當場臉就黑了。居然是她最信任的侍女,明明白白與自己搶男人!太平公主暴怒,可這事還不便張揚,她一巴掌打過去,歐陽如煙捂著臉含羞帶愧地逃了回去。

事情發生後,歐陽如煙徹底從公主府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沒有人再見過她,也沒有人也提起她,就似乎公主府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

當然,太平公主所懲罰的不止歐陽如煙一個人,她對魏閑雲的懲罰更加嚴厲。

那場懲罰後,太平公主對魏閑雲也更加信任了……

只有太平公主與魏閑雲知道,嚴厲的懲罰是什麼?

那老得不能再老的太醫皺巴巴、髒污污的臉……

還有,那一把刀子如何摘取了他所有快樂的理由……

他的生命從此不再充實……

那樣尖銳的一種鋒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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