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求賢若渴

不管怎麼說,張易之與張昌宗也是她的心頭肉,見他們二人如此難受,她多少還是有些心疼。

武則天故作拂然道︰「這樣也好,讓你二人長長記性,既然喝不過,下次難道就不能與他少喝些!」

誰知張易之卻訕訕道︰「不瞞陛下,每次與他喝完酒之後,臣和六郎也想著下次一定少喝些。可每次又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也不知怎的,只要和他坐在桌上,就情不自禁會喝多。」

張昌宗也點頭附和道︰「五郎說的是,自打臣兄弟二人進宮以來,除了陛下之外,能說說話的人少之又少,這盧小閑便算得上一個。雖然他名義上是張府的管家,但臣與五郎可從未將他當作下人看,反倒引為知己!這酒逢知己千杯少,便也在情理當中了!」

上官婉兒看了一眼武則天,武則天似有所思。

武則天心里有清楚,張易之兄弟倆說的都是實話。他們倆在自己這里受寵,朝廷百官雖然畏之如虎,但暗地里卻對二人詬病不已,哪會有人與他們深交。既然二人將盧小閑引為知己,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

「你們喝酒都談了些什麼?」武則天換了個話題道。

「這……」听武則天這麼問,張氏兄弟有些躊躇,不知該如何回答。

「有什麼便說什麼,朕又不會怪罪你們!」武則天慍怒道。

「多謝陛下!」張易之回答道︰「臣將自己與六郎的苦衷說與盧小閑,問他當如何才好?」

「他是如何回答的?」武則天追問道。

「他說,臣與六郎的地位和財富都是陛下賦予的,其它任何事情都不用去計較,只須服侍好陛下便算盡了本分。他還說……」張易之小心翼翼瞅了武則天一眼,「陛下,他這話有些忌諱,臣可不敢說……」

「但說無妨!」武則天的目光直射入了張易之的心底。

張易之不敢與武則天對視,低下頭,小聲道︰「他還說,就算陛下將來駕崩,也會替臣和六郎安排好一切的,絕不會置之不管,讓臣和六郎放心便是!」

武則天听罷,好半晌不語。

張昌宗不知武則天是何心意,趕忙道︰「陛下,看在臣兄弟二人的面子上,請寬恕盧小閑妄言之罪!」

武則天淡淡道︰「他的話是有些忌諱,但卻是實話,朕不會介意的。你們二人難道不相信,朕百年之後會安排好你們二人嗎?」

听武則天這麼說,張氏兄弟異口同聲道︰「臣當然相信!」

「他還說什麼了?」武則天接著又問。

這一次,張易之膽子大了些︰「他說天下人都不知陛下的難處,如何讓李氏和武氏子佷間和睦相處最讓陛下憂心,他告誡臣和六郎,說我們深受陛下恩寵,就應該為陛下分憂。」

上官婉兒與武則天日日相處,當然知道武則天的心思。

盧小閑這話還真說到武則天的心坎里了,她現在最頭疼的便是此事。

天下人都說,鸚鵡和狸貓是不能共養在一起的,可武則天偏偏不

信邪。

在武則天看來,「鸚鵡」代表武氏,「狸貓」則代表李氏,她要設法讓李氏與武氏和平共處。

為此,武則天讓人專門訓練了一只狸貓,讓狸貓與鸚鵡呆在一只籠子里,卻能忘卻本能不去吃掉鸚鵡。

好不容易訓練好了,于是武則天便示臣下前來參觀。

展示的前半段很成功,但接近尾聲的時候,這狸貓又餓又煩,忽然撲上去把鸚鵡給吃了。

武則天此舉原本是要告訴世人︰李家和武家是能和平共處的,可惜最後功虧一簣。

听盧小閑提及此事,武則天忍不住問道︰「他讓你們如何替朕分憂?」

張易之回答道︰「他說,魏王與梁王代表武氏,皇嗣與太平公主代表李氏,雙方勢力相當,目前相安無事。臣與六郎深受陛下恩寵,萬萬不可傾向于任何一方。若是因臣與六郎的參與,致使李武任何一方坐勢而起,必會壞了陛下的大事。所以,臣與六郎只須服侍好陛下,不要參與李武之爭,便是為陛下最大的分憂!」

武則天長嘆一聲,閉上了眼楮。

上官婉兒覺得奇怪,自己是武則天的心月復,當然能知曉她的心病。可盧小閑只是一介布衣,而且這麼長時間不在洛陽,他是如何將陛下的心思揣模的如此準確。

一直以來,武則天都認為皇宮之外狄仁杰是最理解自己的。現在看來,盧小閑也絲毫不差。

自登基以來,武則天一直求賢若渴。

盧小閑智謀、膽識、文才、人情事故,樣樣都屬上乘,如此人才竟然不能為朝廷效力,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想到這里,武則天突然睜開了眼楮,向張易之詢問道︰「朕打算征召盧小閑入朝,封他為鳳閣舍人,五郎意下如何?」

武則天這話剛一入耳,上官婉兒不由愣住了。

武則天稱帝後,將中書省改置為鳳閣,鳳閣舍人即中書舍人。

鳳閣舍人雖然是正五品上的官秩,但卻負責起草詔書、執掌侍從、傳宣聖旨、參決百官奏表,素來便有「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之稱,是一個既以文采名世,又有極大政治權力的顯要之職。

武則天讓盧小閑擔任鳳閣舍人,大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氣概,這讓上官婉不由有些側目。

不待張易之說話,卻听張昌宗在一旁道︰「陛下,其實就算您不說,臣與五郎也想過要推舉他入朝為官,可卻被他一口拒絕了!」

「這是為何?」武則天奇怪的問。

張昌宗侃侃道︰「他說了,若真要入朝為官,就得按官場的規矩來。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時間久了便會成為泥像木偶,唯唯諾諾,只管簽字畫押,大不了潤色幾處文字罷了。官場上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真若如此,陛下想听他的肺腑之言听不著了,臣與五郎想與他說心里話說不成了,他想恣意過自己的生活也過不了了,百害而無一利,何苦為之?」

張昌宗復述的盧小閑這一番話,武則天哪會听不懂。

看看滿朝的文

武,豈不正如盧小閑所描繪的一樣。

「他說的一點沒錯!」武則天眼中閃過一道異彩,「連朕都有些羨慕他的灑月兌了!」

「對了!陛下!」張昌宗又補充道,「為此他還專門作了首詩以明志!」

「還作了一首詩?」武則天興趣盎然道,「誦來听听!」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邙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首詩是宋代文學家蘇軾作的《題西林壁》,盧小閑信手拈來糊弄張氏兄弟,只不過他把原詩中的「廬山」改為了洛陽近郊的「邙山」。

尤其是詩的後兩句奇思妙發,盧小閑以此表明自己的態度︰從不同的方位看邙山,之所以會有不同的印象,原來是因為「身在此山中」。也就是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有遠離朝廷,跳出朝廷的遮蔽,才能全面把握事態的正確走向。

「果然是好詩!」上官婉兒忍不住贊嘆道,「意境渾然托出,親切自然,耐人尋味。」

武則天早就听上官婉兒說過,盧小閑詩才在她之上,今日也算是領教了。

盧小閑的婉拒雖然讓武則天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認,盧小閑說的有道理。

「對了,五郎!盧小閑可否提及對營州叛亂一事的看法?」武則天又問道。

張易之老老實實的回答︰「他從不與我們談及這些事關朝政之事,剛才陛下說他一早便去了狄閣老的府上,想必這樣的事情他會與狄閣老去探討的!」

武則天點點頭,不由感慨道︰「五郎,六郎,能與盧小閑成為知己,也算你們前世修來的福氣,好好珍惜吧!」

……

剛進入狄府,盧小閑便遠遠看見狄光遠迎面走來。

「狄公子,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盧小閑上前笑著打招呼。

看到盧小閑,狄光遠先是一愣,接著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是盧公子呀,我都記不得咱們已經有多久沒見面了。」

盧小閑剛來洛陽,正巧狄仁杰被罷官,在家賦閑。

一個偶然的機會,盧小閑與與狄家父子踫了面,接著就共同開張了「秋風破」。

剛開始的時候,狄光遠對盧小閑頗有非議。

相處的久了,二人關系才漸漸變的融洽。

如今,「秋風破」在洛陽城里也算是鼎鼎有名了。

想起這段經歷,不管是盧小閑還是狄光遠,都覺得是一種緣分。

盧小閑離開洛陽時日已久,今日突然相見,狄光遠自然感覺很是親切。

「狄閣老在嗎?」盧小閑問道。

狄光遠點點頭︰「在!家父在正廳,正與吉宰輔談事呢!」

「吉宰輔?」盧小閑眉頭一挑,問道,「是吉頊大人嗎?」

「正是!」

吉頊在大周也算是個能臣了,他早年參加科舉,以進士及第,累遷至明堂尉。

現在,吉頊與狄仁杰一樣,同為「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的宰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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