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想必要听過洮州城吐谷渾人遭天譴一事,洮州城第一起吐谷渾人死亡案件發生在前年的正月初三,這份名單上的三十四人,都是在正月初三之前一個月內遷入洮州城的人,如果我沒估計錯,他們應該就是‘天煞’的人!」
老道士眉頭一挑︰「公子的意思是要動手拿下他們了?」
「我是有這個想法,但有些猶豫!」盧小閑躊躇道,「萬一他們狗急跳牆拒捕,不能一網打盡,就不好辦了!」
「其實,根本沒有公子你想的那麼復雜!」老道士淡淡道,「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起的確不好辦,但若趁他們還沒有防備,在某個深夜同時動手,分而殲之,並不是什麼太麻煩的事情!」
「這主意不錯!」盧小閑點點頭,「不過,我可不想殲滅他們,而是要活捉他們!」
「這也不是什麼難事!」老道士想也沒想便月兌口道︰「使用些江湖下三濫迷香之類的東西,保管他們束手就擒!」
「哦?」盧小閑意味深長的打量著老道士︰「道長,看來你深諳此道嘛,對這些旁門左道的勾當也挺在行!」
老道士一副坦然的模樣︰「我在江湖行走多年,見識的東西多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要不是這樣,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盧小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公子,還有一件事你不得不防!」老道士提醒道。
看的出來,老道士是在盡心竭力的幫著盧小閑。
「道長請講!」
「動手的時候,盡可能不動要用衙門的人。動手的消息最好也別讓他們知道,以免節外生枝!」老道士小聲說。
盧小閑目光閃動︰「道長,你的意思是……」
老道士冷冷一笑道︰「‘天煞’的殺手在洮州潛伏兩年多時間,殺了那麼多人,最終竟然不了了之,你不覺得奇怪嗎?我敢打賭,官府中人肯定月兌不了干系!」
盧小閑朝老道士抱拳道︰「多謝道長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
……
由于大唐和吐蕃交戰在即,很多做生意的粟特人紛紛離開了洮州城,尤其是在前天,一下就有十幾個粟特商人同時離開了,目前洮州城只剩下了四個粟特人沒走了。
听了這個消息,盧小閑懊悔不已,要早點知道金陀香的內幕就好了。萬一帶金陀香來洮州城的粟特商人,正好在離開的這些人當中,這線索等于是又斷了。
懊悔歸懊悔,盧小閑還是親自審問了滯留在城中四名粟特商人。
前三個粟特商人在審問中都排除了嫌疑,第四個粟特商人進屋後,盧小閑也懶得跟他客氣,直截了當的說︰「我要買你手中的金陀香。」
這個粟特商人一听立刻神色變得慌張起來︰「什麼金陀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見此情形,盧小閑心中有了底,他冷冷道︰「想好了再回答,你的回答可關系著你是否能活著離開洮州城。」
粟特商人強裝鎮定,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金陀香。
「我也不瞞你,有人用從你手里買來的金陀香殺了人,如果你執意不肯說出真相,那麼對不起了,只能證明你就是殺人凶手。依大唐律,殺人償命,你考慮好!」
粟特商人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見對方心理有了變化,盧小閑大聲喝道︰「還不趕快交代你是如何殺人害命的的?難道真的想死在異國他鄉嗎?」
粟特商人終于扛不住了,大聲叫道︰「我全說,全交代。我沒有殺人,我把金陀香賣給了……」
金陀香果然是粟特商人從西域帶入洮州城的,這是洮州刺史郭勤用重金向他訂購的。除了金陀香之外,還有封在金陀香中的蛇煙。
金陀香本是奇物,每三十年一開花,花開之際根部沙土之中會鑽出許多極其細小的飛蟲,聚集在花周圍,食金陀花粉為生。花謝之後,它們便又鑽入沙土中,好似冬眠般,等到花再開時,被香味激活,才再次蘇醒,鑽出沙土。
這小蟲群居而生,飛舞起來,如同一條靈動的蛇,所以叫蛇煙。因為食了金陀花的奇毒,讓它們也身含詭異的毒素,一旦遇血肉之食便溶血肉化青煙而去。只是蛇煙不攻擊人畜等活物,除非在活物身上有金陀香。
真相大白,殺死曾察的原凶竟然是刺史郭勤。盧小閑非常不解,郭勤是一州刺史,為何要殺死曾察呢?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其他被殺的那些吐谷渾人,同樣也應該是郭勤所為。
……
夜半時分,張猛和陳玄禮帶著羽林軍士和團結兵,按照盧小閑所提供的名單,逐戶進行抓捕。
沒有絲毫防備的「天煞」殺手,紛紛被擒獲關入大牢。
「什麼?打傷團結兵跑了?」听了張猛的稟報,盧小閑不由皺起了眉頭。
本來可以一網打盡的,卻偏偏出現了一個漏網之魚,這讓盧小閑很不滿意。
張猛解釋道︰「這人很警覺,我們用的迷香根本就沒有起作用。再加上他一身功夫了得,十幾名團結兵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他跑到哪去了?」盧小閑問道。
「幾路人馬對他進行了截擊,最終他進了郭勤臨時的刺史府,便沒了蹤影!」
「郭勤!又是郭勤!」盧小閑自言自語。
盧小閑本打算將「天煞」的殺手一網打盡後,再去找郭勤算賬,沒想到他卻主動露出了馬腳。
「點齊人馬,包圍刺史府!」盧小閑對張猛一招手,「走,我們會會郭刺史去!」
臨時刺史府的院落並不大,此刻被團結兵里三層外三層包圍的像鐵桶一般。
數百支火把將刺史府門前照的亮如白晝,盧小閑瞅著緊閉的大門,正要下令砸門,卻听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背著手,緩緩從門內走了出來。
團結兵們頓時緊張起來,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器,弩手也將弩瞄準了來人。
盧小閑看得分明,從刺史府出來的這個人正是郭勤。
郭勤環視了一圈虎視眈眈的士兵,向盧小閑施禮道︰「盧公子,郭某這廂有禮了!」
「郭勤!你知罪嗎?」盧小閑怒喝道。
「我當然知罪!」郭勤神色坦然道。
「那你還不趕緊束手就擒?」
「盧公子莫心急,你覺得我還能跑得掉嗎?就算能跑的掉我也不會跑!」郭勤語氣平靜的出奇,「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以我所犯之罪,就是死一百次也算輕的。有些隱情無法讓外人知曉,但想給盧公子講講清楚,若盧公子信得過在下,就請移步入府,我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張猛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斥道︰「做什麼白日夢呢!待會將你打入大牢,看你招不招。」
盧小閑朝張猛擺擺手,對郭勤道︰「好,我就進府听你說說吧!」
說罷,盧小閑向大門走去。
張猛見狀頓時急了,趕忙喊道︰「小閑,你可不能去呀,萬一……」
「沒有萬一,郭刺史是不會加害于我的!」盧小閑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
到了大門前,盧小閑與郭勤並肩走了進去,大門「 當」一聲被關上了。
……
盧小閑心中有太多的疑問,能揭開謎底的只能是郭勤了,如果不是這原因,盧小閑也許不會答應他的請求。
隨著郭勤來到後院,他們進了一個亮著燈的屋子。
進屋後,盧小閑發現有一個人在里面了,他身著一襲黑衣,背對著門口坐在桌前。
盧小閑心中雖有疑問,但他瞅了一眼郭勤並沒有說話。
郭勤對著那個人的背影道︰「慕容門主,盧公子來了!」
那個人緩緩站起身來,轉了過來,好奇的打量著盧小閑。
這是個六七十歲的老者,須發皆白,在一襲黑衣勁裝的相襯下,猶如磐石一般穩重。
盧小閑心中一動,听郭勤喊此人「慕容門主」,說明他復姓慕容,莫非與吐谷渾王室有何關聯。
「慕容門主,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盧公子!」看得出來,郭勤對這位慕容門主很客氣。
「你就是盧小閑?」慕容門主目光如箭,打量著盧小閑,緩緩吐出幾個字,語氣讓人捉模不定。
「正是在下!」盧小閑臉上帶著微笑。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黑衣老者嘆了口氣,朝著郭勤苦笑道,「郭刺史,咱們都老了,這世界是他們的了!」
「可不是嗎?」郭勤也感慨著,然後指著慕容門主向盧小閑道︰「盧公子,這位是‘天煞’門的門主慕容堪!」
「慕容門主?」盧小閑目光閃動,「不知慕容門主與吐谷渾國王室有何關聯?」
「吐谷渾國?」慕容堪語氣酸澀道,「世上早已沒什麼吐谷渾國了,吐谷渾國在三十三年前就已經被吐蕃所滅!若說和那個流亡的國王還有關系的話,那我只能承認我是他的胞弟!」
盧小閑沒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煞」門門主,竟然是吐谷渾國王慕容諾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