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盧小閑與薛訥來到王海賓的軍帳內,王海賓雖然面色蒼白,但人卻還是清醒的。
王海賓見到薛訥與定國公,正要掙扎著起身,盧小閑趕忙上前按住他道︰「你歇著吧,不用起來了。」
王海賓有些難過道︰「定國公,李思經將軍他……」
盧小閑接過話道︰「李思經將軍是好樣的,大唐健兒都是好樣的。我想了,若是此次能將李失活生擒,便可抵消南台谷潰敗的罪責了。到時候,我與薛大都督聯名上書陛下,給你與李將軍請功。」
「活捉李失活?」
不僅是躺著的王海賓,就連一旁的薛訥也瞪大了眼楮。
在他們看來,盧小閑用八百潞州團練頂住了契丹人的大舉進攻,這已經是了不起的奇跡了。沒想到他還要活捉敵方的統帥,這種事情恐怕只有盧小閑才敢想了。
盧小閑胸有成竹道︰「若他們今夜連夜撤回營州,我也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而無計可施。可他們卻偏偏依然扎營在這里,這不是找死是什麼?後半夜,我就會發動進攻,明日定能活捉李失活。」
薛訥提醒道︰「定國公,你不會是又要去模營吧?契丹大營可是都點起了篝火,亮如白晝,恐怕不易!」
盧小閑笑道︰「我何時說過要去偷營了?我要光明正大地向他們發起進攻,您就瞧好吧!到時自然就知道了。」
王海賓興奮道︰「定國公,到時候可不要忘了一定要叫上我!」
盧小閑搖搖頭︰「不行,你身上有傷,還是好好養著吧!」
王海賓一听就急了︰「定國公,我雖然不能上陣殺敵了,可我還可以為定國公吶喊助威,找人抬我出去,我想看看定國公是如何創造出又一個奇跡的。」
盧小閑有些猶豫,王海賓懇切道︰「求你了,定國公!」
說著王海賓就要起身向盧小閑施禮,盧小閑見狀趕忙道︰「好好好,王都尉,你抓緊時間休息,到時候我會帶上你的。」
是夜,契丹人的營地里,到處都是篝火。
與此相反,小灤河邊的唐軍車陣內卻是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河水的嘩嘩聲。
三更時分,車陣正面的大車突然被移開,許多輔助兵抬著一些東西出了車陣。
他們來到距契丹大營兩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開始緊張地忙碌起來。
盧小閑、薛訥與被攙扶著的王海賓,站在這些人的後方,靜靜地看著。
薛訥與王海賓盡管有一肚子的疑問,可怕驚撓了契丹人的哨兵,也不敢發問,只得暗自隱忍。
約模半個時辰,一人悄悄來到了盧小閑面前小聲道︰「主人,一切準備就緒!」
「沒有問題吧?」盧小閑輕聲問道。
「已經訓練過數百遍了,絕對萬無一失!」
「那好,開始吧!」
「是!」
那人又悄悄離開了。
大概半柱香時分,薛訥與王海賓便听到了 的巨響,緊接著,契丹大營內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們二人不知盧小閑是如何做到的,不由驚駭起來。
更讓他們驚駭的是,契丹大營內的大火與一般的火不同,不僅火勢大,而且似乎撲不滅。
不僅如此,許多契丹人的身上都著了火,整個軍營內亂作一團,慘呼聲不絕于耳。
盧小閑終于舒了口氣,哈哈笑道︰「你們倆憋壞了吧?現在可以說話了。」
「定國公,那些輔助兵抬出來的是什麼?契丹大營怎麼就著火了?這火似乎有些蹊蹺?」王海賓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見王海賓如此急不可耐,盧小閑慢慢給他解釋道︰「輔助兵抬出來的是投石機,這種投石機小巧而投射距離遠,並且可以拆卸組裝,他們剛才就是現場在組裝投石機。」
薛訥心中一動︰「莫非定國公是將薪柴膏油之類的可燃物,用投石機投入了契丹大營,這才引燃了大火?」
「大都督說對了一半,我是將可燃物用投石機投向了契丹大營,可卻不是薪柴膏油。」
「不是薪柴膏油?那是什麼?」
「是猛火油!」
「猛火油?」王海賓恍然大悟,「猛火油古稱石漆,又叫石脂水。東漢班固所著《漢書?地理志》中寫道,‘高奴縣有洧水可燃’。南朝範曄所著的《後漢書?郡國志》也寫有‘延壽縣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極明,不可食。縣人謂之石漆’,高奴縣人常用猛火油作為照明燈油。多憑薪柴膏油之類,屬于初級的縱火手段。而猛火油的威力要大得多,中人皆糜爛,水不能滅,殺傷力較大,更適合于火攻。」
盧小閑點點頭︰「想不到王都尉如此博學,此次來我專門帶了五千斤猛火油,將他們裝入了瓦罐當中。契丹大營內到處都點燃了篝火,我用投石機將裝有猛火油的瓦罐投入契丹大營中,瓦罐易破,落地後猛火油遇火即燃。于是,便是現在這樣了。」
盧小閑說的很仔細,薛訥與王海賓豈會听不明白。
王海賓嘆了口氣道︰「莫非定國公昨日模營後,就想到了今日契丹大營內會防止我軍模營而燃起篝火?」
盧小閑瞥了一眼王海賓道︰「你當我是神仙?直到日落時分,我還拿不準他們是否會連夜撤退呢。若他們真的撤退了,我這猛火油也就沒有用處了。直到他們點燃了篝火,我這心才算是放了下來。只要他們不撤退,點點不點篝火都是一樣的。他們點燃了篝火,倒是替我省去了再專門放火這一環節。」
薛訥笑道︰「我明白了,定國公你所說的光明正大地進攻,便是指借此時機進攻對方吧?」
「現在還不行,還得等等!」盧小閑沉穩道。
「這是為何?」
「這猛火油是厲害不假,可它不管你是不是敵人,騎兵這會沖擊,豈不是要引火燒身了?」
薛訥點頭。
「現在契丹人營中雖然然已經亂了,但還沒有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說到這里,盧小閑又神秘兮兮道,「再說了,我們也得給他們一點時間!」
「給他們什麼時間?」
「自然是逃跑的時間!只有他們逃跑,我們才會有機會,我的伏兵也才能發揮作用。」
「什麼?你還有伏兵?」薛訥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王海賓在一旁猜測道︰「是不是昨夜模營之後,沒有再回來的那些人?」
「正是!」盧小閑也不隱瞞。
「定國公,你這可真是計計連環呀!」薛訥不得不服。
盧小閑不再言語,他看了看契丹人大營的火勢,嘴中喃喃自語道︰「是時候出擊了。」
盧小閑的話音剛落,便听到車陣內有戰馬奔出,潞州騎兵傾巢出動了。潞州騎兵一改之前的沉穩,大聲呼喊著沖向契丹大營。
薛訥笑著問道︰「定國公弄出這麼大動靜,是不是逼著李失活倉皇逃跑?」
盧小閑答非所問道︰「好了,我們也該回營了?」
「不在這里等著,回營做什麼?」薛訥好奇地問道。
「自然是回去睡覺,睡好了天亮才有精神與李失活會面!」
說罷,盧小閑轉身向車陣走去。
薛訥與王海賓二人面面相覷,王海賓苦笑著向薛訥問道︰「大都督,你說定國公真能睡得著?」
「天知道!」薛訥搖搖頭,也向軍營內走去。
……
盧小閑還真是不管不顧地在大帳內一直睡到了天亮,可憐年邁的薛訥與受傷的王海賓,硬是無法入睡,只能在盧小閑的帳外等候著消息。
太陽初升之時,盧小閑終于從帳內出來了,伸了一個懶腰,見薛訥與王海賓立在帳外,他笑著問道︰「二位起的真夠早的!」
薛訥苦笑道︰「這個時候,恐怕只有定國公才能睡得著覺。」
「別急,急也沒有用,待我漱口後,我們一起去吃早飯。」
三人剛坐定,便有一名潞州團練進帳來,對盧小閑耳語了幾句。
盧小閑點點頭,繼續吃飯,那名團練轉身出去了。
薛訥與王海賓哪還有心思吃飯,眼巴巴地望著盧小閑。
盧小閑卻像沒事人一樣,依舊不緊不慢地細嚼慢咽著。
好不容易等盧小閑吃完了,薛訥問道︰「定國公,情況怎麼樣?」
盧小閑起身道︰「走!」
「到哪去?」王海賓傻傻地問道。
「你們難道不想去見見李失活和李大酺嗎?」
說話間,盧小閑已經走出了大帳。
……
李失活一直想知道唐軍的車陣為何如此厲害,如今他終于進入車陣,近距離親眼目睹到了車陣。
可惜的是,他並不是攻入車陣的,而是作為俘虜被唐軍綁進來的。當然,同他一起被綁來的還有他的難兄難弟奚王李大酺。
昨晚,李失活為了提防唐軍的模營,不惜在整個大營內都點燃了篝火,可誰知道,最終問題就出現在這些篝火之上。
三更之後,篝火竟然點燃了整個大營,怎麼撲都撲不滅。
李失活想不不明白,這火是如何燒起來的。
大火不僅燒毀了整個大營,而且還燒死燒傷了近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