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靈魃

冷卿看到了這一幕,饒是久經刑獄,此刻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足尖兒一點,抽身後退,與那屏風拉開三步遠近,慌亂之中,一掌劈出。那屏風不過是普通的蠶絲楠木,哪里經得住冷卿這一記開碑裂石的掌力,霎時間,摧枯拉朽,將那屏風劈開一段缺口,余勁不止,直轟在一處石台之上,碎屑橫飛。

眼見那女尸被掌風一帶,倒飛而出,冷卿略略定了一定心神,踏過方才劈開的缺口,一步邁到了屏風之後。借著亮光,瞟了一眼那女尸,發現那女尸身上並無兵刃傷口,致命之處在頸下,血肉模糊,不似人力所致,倒像是被大型猛獸啃噬撕咬而成,眉骨眼角之處,尚有指甲劃痕,應是被猛獸的利爪將眼珠生生掏出。

盧小閑也走到近前,他心中明白,此時敵暗我明,根本無法驗尸,唯有先退強敵,再作計較。

正在此時,忽听「滴答,滴答」,一陣滴水之聲,自殿內隱隱傳來,在這空無一人的祠堂之內,不斷回響,久久不絕。

盧小閑心中一動,便與冷卿循著聲音,繞過一角回廊,邁進了一間側室,突然出現的流水滴答之聲應該就是從這間屋子里傳出的。

借著微弱的光亮,盧小閑掃視一周,只見屋子里擺滿了血紅的牌位,眼前一排木雕坐像,隱在一座座神龕紗幔之中,那神龕基座頗高,足有半人高下。

盧小閑與冷卿不敢大意,一步一頓,調整內息,沿著那神龕,緩緩向前走去,一座祠堂之內除了寒風吹雨的響動與這雨水滴答的動靜,便唯有他們的心跳之聲最是清晰。

當他們路過一排排神龕坐像,那雨水滴答之聲竟驀然間消失不見,盧小閑不由得心頭一緊。

猛然間,眼楮向身側一瞟,竟然瞧出些許端倪。原來身側神龕里這尊坐像的衣角與其他的不同,盧小閑清晰記得其余坐像均是雙手自然下放,置于膝頭,衣擺自然垂下。而眼側的這一尊坐像,雙手雖是放在膝頭,卻牢牢地攥著衣角下擺,借著火折子的微光,可以依稀看出,這坐像的衣角竟是濕漉漉的。

盧小閑頓時明白,唯有從外面進來的人,才會被大雨淋濕,方才的雨水滴答之聲,應是這人假扮坐像,端坐于神龕之中,卻不料身上被雨水澆濕,周身雨水順著衣角滴落下來,將盧小閑引來至此。那人眼見行藏敗露,又不敢貿然出手,情急之下,將衣角攥在手里,雖是止住了滴答之聲,卻被盧小閑瞧出了端倪。

想到這里,盧小閑的嘴角緩緩泛出一絲笑意,只裝作不知,將手中鋼刀的刀身在手上拍著,發出「啪!啪!」的聲音,繼續向前走去,走了三四步遠近。

猛然間,他大喝一聲,手中的鋼刀月兌手而出,直取那坐像胸口。

冷卿見狀知道有異,持著火折子,也攻向那坐像。

那坐像身著服飾與周邊佛龕均是一般,在火光映照下,照出半張貓臉來,一頭白發迎風而動,一雙紫瞳之內竟沒有眸子,左半邊臉上,須毛虯結,須毛之下,隱隱有紫篆符文閃現,盤過頭頸,遍及全身,張著一張大嘴,滿是獠牙,正盯著盧小閑怪笑不止,猶若夜鶯啼血,甚是淒厲。

那怪物彪悍至極,見盧小閑的刀來,左臂一揮,擋在咽喉之前。

盧小閑這一擲可是帶著體內力量的,只听「篤」的一聲,刀穿透怪物左臂,去勢不減,扯著怪物身軀,釘在了祠堂牆壁之上。

怪物吃痛,怪嘯不止,手腳並用,握住鋼刀力一拔,將刀拔出丟在地上,同時身形一動,宛若壁虎爬蟲,沿著牆壁攀行,一閃而沒。

見此情景,盧小閑吃了一驚,連忙彎腰拾起鋼刀,握在手里,心里暗罵了一句流年不利。

冷卿面色沉重,似在思考著什麼。

「冷大哥,你可知這怪物是什麼來頭?」盧小閑問道。

冷卿道︰「我也不大清楚,曾經听師父說過,這恐怕是蠻人的蠻荒古術,雖非正道,卻是奇詭絕倫。其中有一門養尸之術,練到極致之時,能御使陰尸為己用,以巫蠱之術強行封閉其心智,以巫法蟲蠱熬膚煉體,所成之尸,不避水火,不懼刀兵,不畏生死,號之日‘靈魃’。」

「靈魃?」

盧小閑突然想起曾經的蜀州之行,他可是親眼見識過南蠻的趕尸術,這養尸這術想來應該與趕尸術差不多。

想到這里,盧小閑心中已有了打算,對冷卿道︰「依我看,要破這靈魃,一則需要找出控尸人藏身之地,二則需要探明控尸人以何法操縱陰尸,然後尋其原理,依法破之。」

冷卿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盧小閑略一沉思,對冷卿輕聲道︰「冷大哥,等會你與那怪物周旋,我在一旁設法找出那控尸之人!」

「我明白了!」冷卿點點頭。

二人抬走出殿閣,抬眼一看,屋檐東北角處,那怪物正手足並用,攀爬而上,動作之快,不輸于猿猱,猶勝輕功高手。一呼一吸之間,怪物已經張開雙臂,合身向二人撲來,一雙利爪遍生白毛。

冷卿毫不猶豫便迎了上去,與怪物且斗且行,為盧小閑爭取時間。

此時,靈魃手腳並用,上來便搭在冷卿肩背之上,齜起滿口獠牙,張口便咬。

冷卿心頭大駭,揚手一掌,直劈那靈魃面門。

誰料靈魃不躲不避,被冷卿一掌劈在面門之上,也只是微微一頓,卻來勢不減,依舊張口咬來。

虧得冷卿眼疾手快,手中鐵鏈一抖,猶如蛟龍出海一般,自肩頭繞下,射向靈魃口中,被靈魃一口咬住。冷卿借機凌空而起,一腳踢在靈魃胸口之上,反手一提,鐵鏈另一端尚還被靈魃咬在口中,被冷卿發力一拉,只听一聲刺耳的金鐵摩擦之聲。

再看靈魃,口中獠牙與鐵鏈相磨,已有火星迸發,隱隱透出一股皮肉焦灼之氣,被靈魃嗅到,反而更加激發凶戾之氣,紫瞳暴漲,又要撲上。

冷卿此時身居半空,不等招式用老,鐵鏈一抖,便已纏在靈魃脖頸之上,凌空而落,一腳踏在靈魃頭頂之上。靈魃吃痛,揚手便是一爪,向頭頂抓去。此時冷卿早已借這一踏之力,翻身落地,靈魃一爪並未傷到冷卿,反而抓下自己頭頂一塊皮肉,痛得嗷嗷厲嘯。

冷卿眼見靈魃凶性大發,轉身拔腿就跑,手中倒扯著一端鐵索,鐵索那端正纏在靈魃脖頸之上,運起輕功,繞著祠堂,足不點地,便是一陣飛奔。

冷卿放開身形,全力施展,只見一道人影宛若淡煙,在祠堂周圍上下奔行,猶如憑虛御風,流星曳電。靈魃哪里追得上這般速度,被鐵鏈拖著脖頸四處亂撞,或是假山湖石,或是殿角飛檐,或是窗欞門扇,均被靈魃的頭臉撞得粉碎,碎屑橫飛。靈魃被這一頓亂拖亂撞,一張臉早已是血肉模糊,唯有身上那紫篆符文愈閃愈亮,凶性更是有增無減。

冷卿與靈魃相斗之時,盧小閑也沒閑著。

古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時之間,若要找出控尸人藏身之所,也是殊為不易。

盧小閑靈機一動,暗自尋思︰「與其大海撈針,倒不如引蛇出洞,敲山震虎!」

盧小閑略一思量,氣運丹田,口中一聲長嘯驟然而起,氣勢雄渾無匹,猶如千軍萬馬奔騰于滄海怒潮之上,吼聲之中更夾雜有獅吼雷鳴、象吶龍吟之聲,周身雨水被盧小閑吼聲一激,四散飛揚,打得周遭林木葉落紛紛。

靈魃猛然听到盧小閑的吼聲,身上符文一暗,竟不再掙扎,動也不動,任憑冷卿拖拽。

眼見得這般情景,盧小閑心頭暗喜︰「看來所料不差,那控尸人定然是以什麼只有靈魃才能听到的聲音催動符文來指琿靈魃行動,此刻被我嘯聲壓制,靈魃听不到指令,所以才一動不動。」

盧小閑猛然將嘯聲止住,身後一聲輕微的響動傳人盧小閑耳中,雖然只是一瞬,但對盧小閑來說,已經足夠了。

眨眼間,盧小閑身形一動,連過兩道回廊,來到一座偏廳牆外,縱身而起,探掌而入,足尖一點牆體,抽身而返,一個不足五尺高的小人,狀似猿猴,被盧小閑擒住後頸,抓了出來。

盧小閑將小人丟給冷卿,冷卿立刻封了他穴道,鐵鏈一抖,將那小人捆在地上。

控尸人被制,靈魃便也失去了控制,直挺挺地立在庭前,符文漸暗,一動不動。

一場惡斗總算過去,盧小閑暗自松了一口氣,開始仔細打量眼前這奇裝怪發的毛臉侏儒。

看了許久,盧小閑不禁「撲哧」一聲笑了,也不顧那侏儒目光中的怨毒之色,盤膝坐下,拍著那侏儒肩背,開懷大笑。

只見那侏儒身上里里外外不知圍了多少層毯子,讓人看不清手腳,臉上濃眉虯髯,與那靈魃倒是酷似無比,只是這侏儒的須發似是精心修理過一般,左盤右束,極小的眼神里透著凶光,厚厚的嘴唇向上翻卷,餃著一根狀似葦管之物,通體雪白,上有紫色符篆,非金非石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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