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記憶就是座城市,時間腐蝕著一切建築,把高樓和道路全都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會被沙子掩埋。所以我們淚流滿面,步步回頭,可是只能往前走……」
陳末的神情有些麻木。
夜晚,在路上。
喬山開著車,陳末坐在副駕駛,後面是雞和陳末母親。
在他們這輛車身後,還有一輛白色的小轎車,茅十八和荔枝在上面。
他們一伙人,正在前往稻城的路上。
……
距離上次「三堂會審」已經又過去了半個多月。
這半個月以來,燕子再也沒有出現,就像她突然回來,如今又突然消失。
听說已經又出國了,至于朱飛讓她攢著買房的二十萬塊錢,喬山沒有去要,燕子也沒有說歸還。
而陳末和薛靜容的關系,似乎徹底走到了終點。
陳末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對薛靜容糾纏,而薛靜容能夠把感性和理性徹底的分離,哪怕心痛,也不願意和陳末重歸于好。
今天也是陳末離職的日子。
八年,兩個人從戀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
車載收音機里,仍在傳出熟悉且溫柔的聲音。
90.2。
是薛靜容在主播。
「我是今天你的代班主播,小容。」
「今天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特別節目。四年前的今天,《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開播,那時候陳末和我都沒有經驗,以為到了時間,沒想到提前了兩分鐘……」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個故事。」
「有一對情侶,在大學廣播站就是搭檔,盡管大家會覺得不可思議,但他們的愛情,真的就源于一個賭約……如果男孩贏了,女孩就做他的女朋友,女孩贏了,男孩就掛牌游街,告訴大家他是蠢貨……結果,男孩贏了,女孩也贏了,但和可惜,他們並沒有走到最後,我想,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不相信了,那對男生和女生也還是會相信他們的那個賭約。」
「或許那個男孩的朋友說的對,分手就要分的干脆利落些,這樣才是對彼此最後的溫柔。」
「所以,《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這檔節目,今天是最後一期了。」
「四年前,陳末用他的真誠,慰籍了無數的心靈,每天晚上,他的聲音,永遠在這里,陪在大家耳邊。但後來他變了,沒有以前溫暖了,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但也許,我其實一直都明白。」
「我們坐在這里,是因為心里有愛,節目才會有愛。當我們自己感到孤獨的時候,我們無法溫暖別人、以前陳末可以溫暖那麼多孤獨的靈魂,只是現在,他也許才是最孤獨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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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是件傷人的事情。」
「但人生總要往前走,走出記憶的沙城。」
「好在,他的身邊已經出現了新的,陪伴他走下去的人,希望他能早日發現……」
……
……
陳末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向喬山。
喬山一手把持著方向盤,回瞥了一眼,翻白眼道︰「干什麼?她說的可不是我!」
「切!」
陳末道︰「你想的倒挺美!」
「呵呵……」喬山笑了笑,說道︰「每個人生來,都是獨自來到這個世上,也將會孤獨的離開這個世界。人生種種,都將會成為回憶。」
「說真的,你能夠從電台辭職,爺很欣慰。」
「孩子,你終于是長大了……」
「滾蛋!」
陳末黑著臉,拍掉喬山伸來揉腦袋的手。
四年前,陳末和薛靜容這對情侶,搭檔主持《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這檔節目。
後來因為收听率很高,兩個人做出了一些成績,薛靜容得到了台里的賞識,離開了這檔節目,改成了每天黃金時間的「城市財經」主播。
如今,陳末也離開了這檔欄目,甚至離開了山城電台。
這段感情,至此也將徹底變成兩個人的記憶。
被埋葬在記憶的沙城里。
……
雞听到廣播里,薛靜容的最後的話時,神情有些緊張的看向陳末。
見到陳末沒有在意,心底又有些失落。
但很快就被陳末和喬山兩個人打鬧給逗笑了。
陳母拉著雞的手,眼神比往日里倒是清明許多,此刻看到雞笑得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看了眼自己家的傻兒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媽,您要是累了就睡一會,等到了地方我再喊您。」
陳末關了車在收音機,回頭看向陳母。
陳母搖了搖頭,慈祥的搖了搖頭,笑道︰「有雞陪著,媽不累……」
陳末看向雞,感激道︰「謝謝你啊,雞。」
從山城到稻城,路途遙遠,有雞幫忙照顧他母親,這一路上讓他輕松許多。
雞不好意思的笑道︰「沒關系的,陳末老師……」
……
說是不累,沒過多久,陳母還是沉睡了過去。
雞抱著陳母的胳膊也小憩著,兩個人手拉著手,雞腦袋靠在陳母肩膀上,看上去猶如母女一般,場面很是溫馨。
「距離賓館還有多遠?」陳末問道。
喬山道︰「快了,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
此去稻城,主要目的是因為茅十八要向荔枝求婚,加上陳末離職,正好帶著陳母出來散散心。
而因為《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節目要完結,做為電台的新人實習主播雞暫時沒有新崗位,所以便請了假,和陳末幾人一起出來游玩。
只是前往稻城的攻略是陳末兩年前做的,本應該下午六點抵達的那處旅館已經倒閉了,他們只能重新選擇住的地方。
……
「阿飛,謝謝你。」
陳末忽然說道。
他抬頭看了眼後視鏡,見到母親熟睡的模樣,感慨道︰「謝謝你幫我照顧好了我媽,她現在已經能認出來我了。」
喬山笑道︰「主要還是那個偏方比較靈。」
陳末搖搖頭︰「或許我早應該從電台離職了……」
這兩年感情的失敗令他一直渾渾噩噩,如果早些醒悟,也許就能早些多陪伴母親,讓她病情好轉的快一點。
如今徹底失去了和薛靜容復合的可能。
他才發現,自己雖然痛苦,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痛苦,反而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
「到了!」
「雞,你陪著阿姨先上去吧……」
旅館門口,喬山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銀色的U盤,遞給了陳末。
U盤上面刻著五個字︰雞的面試。
喬山看著陳末,說道︰「你把老城區的房子抵了五十萬,用來給小容償還和人合伙做生意被詐騙凍結的資產,這沒關系。但我希望你看看這個U盤里的內容……希望這次你是真的走出來了!」
拍了拍陳末的肩膀,喬山抬頭看了看夜空。
「今天是圓月,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