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夜襲

作者︰江山不落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黑喇嘛確實就在不遠處。

他放任人民軍進戈壁,就是想用地利之便。西北三馬尤其是馬福祥的軍隊他是見識過的,算不上多麼厲害但也不能小覷,尤其在陣地戰時優勢特別明顯。當初他可是在科布多和新疆軍隊打過仗的,馬家軍明顯比他們強。

在入疆不成後他曾經帶兵騷擾過酒泉、敦煌,領教過馬家軍的厲害。

可是就這麼一支軍隊,被奉軍的一支打得落花流水,蘭州和銀川、中衛,多處用兵一無例外地慘敗,最後西北易主,足見人民軍的犀利。

而且在庫倫城下,他是親眼看見安蒙軍的炮兵及其重機槍部隊的,當時就被這種火力驚呆了。民國軍隊裝備再差也比蒙古軍隊裝備要好得多,甚至連如日中天時的俄國軍隊也不逞多讓。

其實他是落伍了,拿四五年前的沙俄軍隊和張作霖著意打造的安蒙軍比,當然覺得震撼。後來的幾年,他所接觸的軍隊都是落魄的、不成器的各路雜牌軍,與訓練有素的人民軍一對眼就看出差別了。

不是所有的人民軍都這麼,嗯,裝備這麼好的。就像二戰時土八路和國軍比火力自然是土,但國軍和日軍相比又不是一個檔次的,而日軍比之同期的美軍德軍也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一山望著一山高吧。

不過董彥平的第1營確實是正規軍,又有團部特意劃撥的機槍連,外加一支馬隊,無論機動性還是火力都足以一戰,否則董彥平面對大股匪軍也不敢這麼托大。

這也是黑喇嘛決定放開這支隊伍進黑戈壁的原因。正面對抗勝負難料,但有一個辦法足以要了人民軍的命,那就是水源。

從額濟納旗到哈密一線的塞外絲綢之路上的幾乎所有水井位置都在黑喇嘛的控制之下,這方圓幾百里之地上也遍布他的眼線,人民軍從出去的那一刻,就時刻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知道人民軍的火力還是很凶猛的,這一路上又都是平地,很難下手,直讓到了馬鬃山。

這里山挨山,處處是丘陵,正適合騎兵行動。人民軍不足在于絕大多數是步兵,只要面臨著大隊騎兵的攻擊,勢必不敢輕易離開防守圈,這就正中他的下懷。

這附近的泉水都已經投了毒。

沒有水,什麼防守圈都是虛的,最後還會變成且戰且退,那時候就看他的拿手好戲了。步兵與騎兵打運動戰是天然的取敗之道,七百里戈壁灘,騎兵總有機會沖開步兵的防衛圈,除非對方敢冒被拖住的風險。

拖住了甚至不用打,渴就把人渴死了。

當然,為了讓過程來得更快一些,他今晚已經在這里設了伏,就等著人民軍入彀。

不過人民軍是入了公婆泉宿營,但是防守卻很嚴密,明、暗哨布置得很合理,後面隱隱還有火力支撐,一看就是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這對他的後繼作戰計劃是個嚴重的妨礙,這反而激起黑喇嘛的好勝之心。

他親自偵察,帶著他的那條牧羊犬。

很幸運地抓住一個行污穢事的士兵,卻無法听得懂這個漢人士兵晦澀難懂的方言。這時候,他的那只很有靈性的狗卻因為尾巴不慎揚起,被反應過度的人民軍哨兵巧不巧開槍了。

以為被暴露了,他揮刀殺死這個不幸的士兵,割下他的頭作為恐嚇,然後悄悄地退了回去。

此時,他的後繼人馬還沒有就位,攻打人民軍陣地為時尚早。遠遠看時,對面的軍隊只是很謹慎地派出一支搜索隊,卻同時有幾支隊伍在側畔警戒。為此他慶幸自己安排的攻擊時間是在午夜——現在漢人一定神經緊繃,不是襲擊的好時候。

天上的月亮時隱時現,整個公婆泉沉浸在寂靜中。董彥平裹緊了毛毯,戈壁灘的夜里有時達到零下三十多度,東北這麼冷也沒有冷成這樣啊。對馬鬃山的匪軍沒有一點了解,這次的行動有點草率了,無論如何,對盤踞的敵人,需要數倍于其的人數才好談剿滅而不是單純的擊敗。

今天的事讓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干脆悄悄地爬起來。副營長是久經戰場的奉軍老卒了,有他值夜,擔心倒不至于,只是還有些心緒不寧。

能見度極差,遠處山丘在月光下顯得特別黝黑。在這個人畜罕至的山包里,山谷靜悄悄的,睡眠質量倒是極高的,若不是敵人就在旁邊環伺的話。

忽然之間他覺得有些不對,因為這里太過安靜了,剛安營時還不時听到狼的嚎叫、不知名的動物的回應以及夜風中傳來的駝馬的悲鳴,現在這一切都不見了。

他叫醒警衛員,一起巡視,不一會踫見另一群夜行的人。

「誰?」

「是營長啊,我是陳懷仁,您還沒睡嗎?」

陳懷仁是他的副營長,現在正是他值守,剛剛巡夜歸來,是個很敬業的軍人,也是他的好膀臂。

「我琢磨著事情有些不對,擔心有事發生睡不著——這個山谷忽然安靜好一會了,有什麼發現沒?」董彥平實話實說,把感覺和副手交了心。

「一切都很好,值夜的官兵都在崗上。」

「哦,那就好,不過還是要加強警惕。我們一路上沒見到一個匪徒,事情沒那麼簡單,還是謹慎點的好,白天發生的事你也知道,我們已經被盯上了。」

「嗯,我也這樣擔心,剛剛安排了三連長拉一個排警戒作夜間的機動,有什麼事也能很快頂上。」

「反正睡不著,我們商討一下明天的計劃,看看是繼續進軍還是就此撤回?進軍吧,怕這一路的水源還是被黑喇嘛放毒,到時候我們和匪軍僵持,飲水又困難,陷入被動。到時候在這里拖得久了,還沒打著鷹,先被啄了眼。現在回去呢,飲水都還足夠,只是擔心黑喇嘛會不會半路截擊,他們畢竟是騎兵佔優。此外還會影響我軍的名聲,我擔心會對少帥的入疆造成不好的影響。」

兩個正副主官輕輕地交談了一會,忽然听到一聲淒厲的長嘯,剎那之間,從四周山巒中冒出無數影影綽綽的人來。這些人在黑夜中似能視物,蹚著地上的尖石利塊如履平地,飛快地向著人民軍的防線沖過來!

不用號令,前面的哨兵已經開槍,接著是巡邏的人民軍,然後是被驚醒的戰士和軍官。按照正常野營的訓練,各自對外展射擊。外面如潮的人群也打起槍來,一時山谷中充滿著激烈的交火。

事發突然,敵人又多,加上人民軍對于夜戰還是很不適應,最外圍的防線很快被突破。這伙人推進極快,又是四下里亂跑看似毫無章法,但這樣反而讓人民軍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守——漫天都是敵人,根本無法集中火力向某一面打擊。

四下里槍聲大作,吶喊和驚叫聲此起彼伏。一連和二連只能據營盤死守,敵人已經切斷兩者之間的聯系,有的已經向1營最重要的輜重囤積場所——十字街沖去了。這里有上百頭駱駝,目標很大,更關鍵的是全營的存水都在這兒,一旦有失,後果是致命的。

董彥平看著敵我亂成一團的戰場形勢,心急如焚。他與副營長陳懷仁在戰斗一打響就分頭指揮了,現在人呆在一連,卻無法組織起有效的狙擊——激戰中不知己方傷亡多少,光應付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已屬不易。

他大喊著要找一連長,準備讓他組織些人去協助守衛輜重,一時之間卻也沒人應答。

就在這時候,東北方向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槍響,完全壓制住了四面八方敵人的反撲。原來是營教導員胡必成听到警訊,迅速地安排負責輜重的第三連進入戰斗位置,並同時讓機槍連的人各就各位。

因為在場中心,有相對充裕的準備時間,在一、二連陷入苦戰的時候,他們已經佔據有利位置。

根據戰前的安排,第三連的責任是護衛輜重特別是水源而不是首先參加戰斗,所以它並沒有再陷入亂戰中——這種光線這種形勢,再添一個營也不夠使,誰知道對面打槍的人是敵是友?

好在6挺重機槍的位置都是極好的,旁邊也都有相應的軍隊在策應,使得機槍手們能夠很從容地發現敵人並選擇有利時機開火。這第一挺機槍的射擊,就瞄向一小撮冒死沖鋒的匪軍。

密集的7.62mm子彈可以在瞬間把人打成篩子,在它的攻擊範圍內,任何血肉之軀都無法阻擋。彈殼或彈頭打在地上的石塊上,迸出點點火光,被擊中的匪人也都是悶哼著倒地。清除了重度危險後,零星的匪軍就由周邊的步兵收拾,機槍手們則在力所能及的視野內觀察戰情,發現哪個地方的敵人相對密集就調過頭一梭子。

數道火舌向各處射擊之後,戰場形勢開始明朗。匪軍不敢徑直向重機槍所在地沖鋒,或是被壓制在原地,這給人民軍以重新集結的時間。仗著火力優勢給予的喘息機會,人民軍各級官兵開始進入狀態。一連、二連和三連相互配合,開始用交叉火力清除防區內的匪軍。

戰斗不知道進行了多久,直到月亮重新透過雲層照耀在這塊谷地上。見已經失去了奇襲的效果,不知從哪里響起一聲呼嘯,無數的匪軍迅速撤離戰場,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地走,不帶走一個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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