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一將難求

作者︰江山不落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奉系中不是沒有人才,也有很多人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但是像這樣作系統性地歸納的,沒有幾人。

在奉系內部多為老派將領,這些人久隨張作霖,雖然在一些大戰中出力甚多,但是作風粗糙,有濃烈的軍閥作風。還在關外的時候,就有許多人主張張作霖作關外的「土皇帝」。奉軍官兵也有很重的戀鄉情結,對在異鄉出兵打仗有本能的排斥。

從去年末到今年初,奉系相繼得到興安、蒙古、甘肅、熱河、察哈爾、綏遠等省區,實力大增。隨著奉系實力的擴大,漸漸地佔山為王、武裝割據、拉幫結派、分封諸侯的思想又涌了上來。直系在分裂,奉系又何嘗不是?只不過他們變異得比較緩慢而不顯眼罷了。

張作霖本來就是土匪出身,大老粗一個。雖然在奉系爭權奪利的過程中憑著自己的小聰明僥幸成功了,對中國的危局卻渾然不覺,想當然地認為日本的野心不過是在東北獲得一些好處,倒不至于真正威脅他的統治或是更有甚者有吞並東北的野心。在得到近10個省區的實力後,禁不住洋洋自得,大有「老子天下第一、舍我其誰」的想法。在進入北京之前,他在天津對西報記者談話,謂「彼僅與曹錕商議善後,吳佩孚不過是一師長,不應過問政治」雲雲。

張漢卿對奉系上下自驕的情緒非常擔憂︰外敵環伺,內分南北。以奉軍實力,對付各派軍閥稍有見長,與日軍實力卻又相差太遠。他時常與張作霖點評奉軍人物,臧否時事,以內部人才凋零,少有能獨當一面及有戰略眼光之將帥奉勸乃父,要驅除日本人之威脅、行統一中國之大業,為時尚早。

在張漢卿看來,奉軍中能夠獨當一面的將才只有韓麟春。其余像丁超、湯玉麟、熙洽、萬福麟、于珍、張景惠、許蘭洲等輩,只可做一方鎮守使,有的甚至連標準的將官都不能算。稍出類拔萃的如姜登選,因性情剛毅果敢、豪爽輕財、不唯榮利、治軍嚴明,且能與士卒共甘苦,在士兵中享有很高威信,但卻不是好的指揮官。雖然正史上姜也名列「奉軍五虎將」之一,但其在軍事上的成就並不突出,有時用屢戰屢敗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是以張漢卿善用其優點,任命其擔任軍隊的政治部主任職務,也算是人盡其才。

郭松齡也是將才,在奉軍高級軍官中可謂鳳毛麟角,可是因為有史上的「灤州之變」,張漢卿還是希望把他牢牢地栓在身邊。萬一他仍向正史上那樣反戈一擊,好不容易得來的局面又成泡影,搞不好威力更大。

張作相算一個人物︰他久隨張作霖,沉穩忠心正氣,深得上下信賴,在奉軍中很有威信,在正史上也是張漢卿的忠實臂膀。張漢卿對他的評價是坐鎮中|央尚可,出任地方諸侯未免小用、開拓能力又不足。

楊宇霆是個人才,但是因為招募私兵,已被廢黜2年。這個人在軍工裝備上是一把好手,正史上雖然跋扈了些,真正本領是有的,是將來總裝備部長的有力人選。張漢卿想建議張作霖重新啟用楊宇霆,卻又得要努力防止其結黨營私,自成體系。

張漢卿覺得自己算一個,但他還處在給奉系夯實地基階段,這也是他的強項。對于戰略籌劃,到這個程度,已經不是穿越的優勢所能帶來的了。這是個費時費力而又漫長的工作。

一句話,奉系與人民黨系表面上強大不假,但內里還是一團糟。

張作霖、張作相、孫烈臣等人有想到過一些,但苦無良策。現在張漢卿找來的蔣百里,能把問題看得這麼透,本身就是個人才,少帥用人的眼光,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蔣百里的能耐,在于順「勢」引導,就像他畢生所堅持認為的中國必勝之論︰「知道自己的問題,努力去改善就是了!至于是不是為此就畏敵如虎?又不至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的優勢和我們的缺點,公知否?

直系磨刀霍霍,意欲卷土重來;日本人虎視眈眈,時有吞並東北之意,是我們面臨的直接壓力。試問在坐諸公,如果日本猝發一擊,目前在東北各要隘有多少軍隊可以一戰?又有多大勝算?每次東北與日本或有爭端,日方輒以拒絕使用南滿鐵路為要挾。這樣一來,只要在短期內集中到優勢兵力,必然瞞不過日人。所以日軍在東北可從容布局,而我軍則處處受到掣肘。

是以日本每逢軍事壓力則集中優勢兵力,而我方之面對人力稍嫌不足。長久以往,懼日之風大增,是以逢與日方爭執處,政|府即未行而落下風。至民間,則恨日與懼日並存。恨日者,為日人多行不法;懼日者,為政|府不能有效維護民眾利益,輒以軟弱應對,久之讓日人驕橫之心日增,則我民眾懼日之心日長。若不能改變局面,不用戰,我已敗。無他,民心已失,士氣已無。

日軍是否為其所傳誦之不可戰勝?我看此言大謬。」

蔣百里以他對日本軍史獨到的研究,以奉軍官耳聞能詳的日俄戰爭和軍神乃木希典為例,談及日軍在日俄戰爭中的表現︰

「國內外軍史及軍事家都認為,日俄戰爭中日軍海陸軍的全面勝利,標志著日本作為一個強國出現了。但是需要注意的一個事實是,日本的勝利,其實是慘勝。

以戰後號稱日本‘軍神’的乃木希典的戰術來看︰自1904年6月下旬始,他以3個師團、2個預備團、2個野戰炮兵旅團共5.6萬人兵力和386門大炮的絕對優勢,卻采用了空前的‘肉彈自殺戰術’,向旅順3.3萬俄軍發起3次總攻,歷時近百日。日軍狼奔豕突,血肉橫飛,乃木用人海,地道,夜襲,甚至組織了三千五百名頭綁白布的敢死隊沖鋒,均以失敗告終,戰死日本軍人5萬余人,旅順仍在俄軍手中。對此,連大力舉薦乃木的山縣也主張撤乃木之職,追究其敗因。然而,明治天皇從為了要讓民眾軍人能盲目服從天皇信仰的愚民愚軍政策需要而否決了山縣提議,保了乃木敗將。

其實,在這場攻防戰中,乃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愚將、敗將。戰斗在進行之中,許多戰死士兵的乃木部下家屬,在東京向乃木住宅扔磚瓦,叫罵其為‘殺人鬼’。

日俄戰爭結束之後,1906年1月14日,乃木希典拋下數萬日軍的白骨和兩個兒子的尸體回國。在回國途中,乃木于船上迎風灑淚,賦詩曰︰‘皇師百萬征強虜,野戰功城尸做山。愧我何顏見父老,凱歌今日幾人還。’在天皇給乃木組織的凱旋祝捷大會上,乃木希典的第一句話就是︰‘吾乃殺乃兄乃父之乃木是也!’歡迎人群中的人們痛哭一片,思念戰死的親人。在復命日本明治天皇時,他將攻打旅順而付出的慘重代價引以為咎,願以死謝罪,而明治天皇卻再次將他赦免,並賜他功一級,從二位,晉伯爵,並補軍事參議官。

以上講的是日軍的戰術與戰力的不足,即使是戰略劣勢,日華強弱之勢也是非常明顯的︰日軍遠離本土,後勤補給殊為不易。新軍事的主流,是所謂‘全體性戰爭’,即戰無分前方後方,所以敵方之槍械所、倉庫、糧站、車站、基地、哨所、警所等均是我襲擊之對象。日軍戰線越長,則于控制戰場能力越弱。

少帥獨具慧眼,他深知中日之戰不可避免,提前在西北、華北布局,以奉系之發展潛力,假以時日,彼消此長,我們在東北則會越來越有優勢,則日人越來越不敢輕動。

但是打敗並驅逐日人,並非僅靠征用強大的兵力。歐洲各國,自實行憲政以來,國家的組織能力、政治機能日強,現役兵數以人口百分之一為準,每年之軍費,以國費三分之一為準。所謂‘準’,講得即是度,不然謂之‘窮兵黷武’。在後方非戰斗員的勞力與生命,恐怕比前線的士兵有加重的責任與危險,而一切新設備之發源,在于國民新經濟法的成立︰‘戰爭所需要,還是在一個‘錢’字。

東北的邊境與日本勢力範圍接觸的面積太大了,嚴重地削弱了東北軍在東北的兵力優勢。日本在關東州、南滿鐵路沿線、中朝邊境(遼寧、吉林兩省)以及黑龍江背後(俄國之海參崴、伯力以及東西伯利亞、蒙古、熱河之赤峰)等地均有勢力範圍,駐有軍、警。這些地方,均是交通四通八達,滲透極為方便。奉軍處于守勢,處處被動,消耗了大量有生力量。

為今之計,當以優勢兵力扼守要沖,以能守日軍所必攻。各軍之間,須能互相照應且聯絡方便。對日本,當虛于委蛇,以取得長時間的穩定來求得發展。」

蔣百里洋洋灑灑,給東北軍新老將領上了一堂很有啟發性的課,也給部分恐日懼日軍官們打了一針強心劑。這是張漢卿早就有心講述的意思,目的即是為了讓麾下的奉軍將領明了中日之間的差距,也有針對性地指出日本的弱點,從而使奉系軍官能把深藏在心底里多少年的恐日情緒再減弱一分。作為外來人的蔣百里的強中弱日的定論,與少帥平時淺移默化的灌輸不約而同指向一個方向,讓一些奉系高層對日減少了幾分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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