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攻心

作者︰江山不落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有了利益,土匪們不免相互嘀咕,原本鐵板一塊的陣營迅速被分化。

盧永貴匪幫是由大大小小數十個山頭合並而成的,之所以奉盧永貴為圭皋,只是他有計謀、有擔當,而不是他人頭最多。自從張宗昌私下拜會了一批嘍羅頭目後,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今天一股土匪招安了,明天一撥人馬「反正」了。人群有集聚效應,眼見得不好的消息越來越頻繁,山上一些原本意志堅定的土匪們也起了波瀾了。

這個時候,張漢卿趁熱打鐵,他以吉林保安司令部的名義宣布,所有投誠的匪軍,不願意當兵的,可以發放路費回家,地方不得歧視;願意接受改編的,便可直接成為吃皇糧的正式軍隊。這支軍隊將編為若干個團,先期投誠的土匪視拉出人馬多少將被封為團、營、連、排、班各級長官,編制基本不動。而這支隊伍的最高長官,便是張宗昌。

是的,張宗昌在吉林親眼看到衛隊師的實力,也听說了張作霖手下兵精糧多,已經起了「跳槽」的想法。他來,已經表明了態度了,只是之前還沒有確認而已。

而頑抗到底的匪軍一旦交戰時被俘,將被坐實了叛軍叛將的身份。重者殺頭槍斃,輕則被勞動改造,絕對是一個苦差事。

听說是張宗昌為帶頭大哥,連一些猶猶豫豫的土匪都動心了。張宗昌雖說有各種缺點,但他待手下還是很豁出去的,名聲在外。用「仗義疏才」來形容他有些太褒,但這廝混混噩噩、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交朋友很舍得錢財倒是一大優點,要不然也不至于數年後東北的土匪們還記得他的好與義。

他的這支隊伍,張漢卿取名為「東北混成旅」。這個「混」,是三教九流混在一起的混,也有混蛋的意思——張漢卿其實也有些看不起他呢。不過張宗昌是個大老粗,少帥親自委任的職務,他當起這個旅長來卻是美滋滋的,後來倒讓張漢卿有些過意不去了。

發生在東南地方的「收匪」大捷,高士儐由于被圍在長春,尚不知道,他還在做著與張漢卿討價還價的美夢。如果第二混成旅有個自己的地盤,不管是通化、白山還是延吉,對自己都是極好的安排了——一是偏遠,可以自成一體,二是離盧永貴很近。要知道東北胡子數量之多,分布範圍之廣,為世界所罕見。

張漢卿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對話,雙方每天不是「你投降我答應不改編」便是「你答應不改編我就投降」來回玩文字游戲,簡直是後史上大陸與台灣一個「不武不獨」與「不獨不武」的翻版。

可是當孟恩遠再次來到他的地盤聲色俱厲地要求他認清形勢時,高士儐這才如夢初醒︰他希望拖延時間以便作準備,奉軍同樣也打著這個主意。只是,他的防御圈沒有加固多少,他的外圍力量已經基本被清空。如果戰斗打響,他真的要做土匪去了,而且還是孤單的土匪!

孟恩遠並不清楚盧永貴沒落成什麼樣子了,但張漢卿重挖來的張宗昌武裝了三個團是事實,這些都是空手入白刃招來的,孟恩遠親眼所見,也是親口說出。而且據說胡子主力已經退至中朝邊境暉春附近,吉林保安司令部向吉林省政|府提請向敦化、安圖等縣派駐政|府工作人員進行地方治理的消息表明,胡匪軍至少已經丟失了在吉林中東部的優勢地位。

盧永貴這是怎麼啦!他不是有上萬人馬的嗎?怎麼垮得這麼快!這還沒完,又有消息說盧永貴也派人向少帥投石問路,看有沒有機會分得一杯羹,少帥還在考慮中。這個消息不知從何而來,但傳得十分邪乎,不但不人證物證,連對話的場景都惟妙惟肖。

人家是土匪變成北洋軍,現在自己卻要北洋軍變土匪,這讓高士儐的隊伍不安穩了。老上司當眾斥責高士儐,又讓一部分軍官起了漣漪。

其實孟恩遠也不想做這個說客︰這些都是自己起家的兄弟、也都是自己曾經的親信啊!不過,張漢卿這次明言了,收編胡匪事一旦完成,就將騰出手來武力收服高旅。屆時將宣布高旅為叛軍,那麼作為前任督軍和其舅舅,孟恩遠絕對月兌不了干系。他在吉林的親朋故舊不但要被株連,張漢卿還會促使東三省巡閱使署向中|央要求查封孟恩遠在天津的家產。戰火導致生民涂炭,孟恩遠也將因為始作俑者被列為東北罪人予以嚴懲!

張漢卿的話聲色俱厲,讓孟恩遠絲毫不敢懷疑,萬一發生這種情況,張漢卿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聯想到這位少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和說動就動的狠勁。

是的,張漢卿正準備這麼做。作為一個新生的政權,需要炮火作為依靠,也需要鮮血為它壯行。不然,怎麼顯現出他的嚴肅、沉重、與歷史的滄桑?北方的鄰國所建立的蘇維埃政權正在用暴力推翻舊有的秩序,作為新興的奉系政權,也許也需要用一場疾風暴雨式的行動來把舊有力量掃蕩一遍。這樣,就可以安心在東北進行他心中的各種建設,而不被各種力量所抵制、或反抗。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牛鬼蛇神先露出來,反而是好事。

所以這次孟恩遠入吉,遠不是第一次時似阻實縱的兩面手,而是真切實意的反對。他一張口,一些半心半意的人首先動搖了。孟恩遠是他們的老長官了,跟著老長官,一定沒錯的。

可是高士儐的感受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壞消息接腫而至,原本還在「籌備開撥費」的張漢卿撕下了溫情的面紗,不但沒有五十萬的「開撥費」了,還要宣布高旅為叛軍,高調武力收復長春。

張漢卿前幾天進行的宣傳戰開始有了成效,它針對的僅是高士儐一人。先是歷數了他的惡行,然後話鋒一轉,說明高士儐為了推其舅舅重新上台,把整個第二混成旅綁在他的戰車上,進行了一場賭運氣的對抗。勝利,是他高士儐個人的轉機;失敗,則把全旅帶向無邊的黑暗︰放著吃皇糧的事不干,卻要去深山里做土匪?

為了從內部分化之,張漢卿拿出重賞︰除非高士儐主動率全旅投誠,方可將功補過。否則一旦開戰,拿住高士儐的人,不論死活,賞大洋十萬;帶領一支軍隊「反正」,官升一級、每帶出一名士兵賞大洋十元。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小投入能夠換回大回報,讓東北早一點安定比什麼都好。

它的刺激不單單是分化,還嚴重影響著高士儐在軍隊的威信。現在除了親兵連,高士儐看誰都像要拿他人頭領賞的樣子,于是他盯人的眼神都帶著審視,疑鄰盜斧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這讓手下的軍官們紛紛表示壓力山大,做賊心虛罷了,不做賊的也心虛。

長此以往,這個仗也不用打了。不過高士儐也不想配合張漢卿對他的後路安排︰投誠後全旅改編,高士儐離開吉林去天津投奔他的孟舅舅。

高士儐覺得有必要統一一下軍官的思想,他連續召開兩次高級軍官會議商討局勢。不同于以往眾志成誠,現在有相當一部分軍官認為不能與吉林保安司令部鬧得過大,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他們的理由是都為東北一脈,官兵都是吉林土生土長的人,無立錐之地是對部下極大的不負責任。

關鍵是,面前眾寡懸殊的局勢,交惡後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做土匪,這與之前高士儐宣揚的通過示威達到混成旅自成體系于奉系之外的結局截然不同。雖然他們口口聲聲說著「大不了做土匪去」,可真的到這一步,邁起來卻相當的難。

便有人中和說︰「是不是能和少帥那邊通通氣,讓咱們平平安安離開長春去吉東呆著?我們給他一個完好的長春,這個條件也許能夠接受吧?」在長春大打,完全可以稱作「叛軍」了。他們有人有槍跑起來容易,可是家小可都在吉林各地,雖說禍不及妻兒,但總是塊心病不是?能避免的事還是盡量避免好了,人情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嘛。再說和少帥他們也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歸降奉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跟誰混不是吃口飯吶?而且奉系也是在容納了很多勢力後才逐漸形成的。

這話一出,很多人隨聲附和。說起來,拿走孟恩遠督軍的不是張作霖,而是鮑貴卿啊!我們和少帥雖平素沒什麼交往,但也沒什麼仇隙不是?要怨,也是高士儐有怨言。

高士儐見平時和他一心的諸人這時候都各打算盤,心知要糟。別看這些人人前稱兄道弟,背後焉知不在惦記著拿他人頭換錢呢!他打定主意,先和張漢卿談談,如果能夠和平離開最好。

軍心散了,再僵下去會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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