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各有所思

作者︰江山不落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張作霖直截了當地向中|央居功討賞,實際上便是沖著上將軍之職的,而所謂「與吳俊升對調一節」,實則是一種威脅,意思是若敢「對調」,則必然自由行動,到時「禍至無日」,後果自負,其梟雄本色躍然紙上。

但是袁世凱和段祺瑞這種正規的軍人,根本看不上張作霖這種綠林出身,因此當張錫鑾迫于壓力請辭的時候,袁世凱仍不願委張作霖以都督,而是派段芝貴入督奉天。

這個段芝貴是大有來頭的。

段芝貴,字香岩,安徽合肥人,1869年生。北洋武備學堂出身,後留學日本。曾任袁世凱新建陸軍講武堂教官。1912年任武衛軍總司令。1913年授陸軍上將,任陸軍第一軍軍長。1915年8月,授鎮武上將軍,節制奉天、吉林、黑龍江軍務,兼奉天巡按使,又封為一等公。這時段芝貴是袁世凱的紅人,是北洋軍中後來擁護洪憲帝制的第一號人物,又是段祺瑞的本家和同鄉。此時他才46歲,因為職務比段祺瑞年齡低了些,故人稱‘小段’,可以說是年富力強,閱歷豐富,頭餃繁多,翎頂輝煌,前途一片光明。

來奉之前,段芝貴是湖北將軍,不過他在鄂的日子也不好過︰湖北省會辦軍務的王佔元不把段芝貴放在眼中,時刻想迫小段離鄂。張錫鑾和段芝貴都受到部下悍將的白眼相加,他們都向袁世凱哭訴,尤其是小段,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袁面泣。

因段芝貴的父親段有恆在當年張作霖受撫時是張的保人,再後來張作霖為了討好袁世凱,曾拜段芝貴為老師,段也在袁面前為張竭盡講好話。從某種程度講,段芝貴有恩于張作霖。所以袁認為讓張、段這兩位悲情人對調,或許可以緩和一下。于是民國4年8月18日,袁發表命令,鄂、奉兩督對調,這樣的安排煞費苦心。

張錫鑾深以窩在奉天為苦,奉到督鄂令時,喜之不盡。終于可以擺月兌兩位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手下並能夠真正有一番大展手腳的機會,從來沒有過的封疆之滿一下涌上心頭。高興之余,曾題詩雲︰「二十年前一少尉,而今開府鄂王城。」

他離開了狼窩,自然是爽了,卻讓張作霖吃了癟。

張作霖雖然出身草莽,卻也不是一昧地講義氣,他表面上不便拒絕小段上任,心里還是十二萬分的不願意。只是逼走了張錫鑾,中|央大佬已經對他很不爽了,除了收到更強硬的回擊外,沒撈到任何好處。現在腿短胳膊細,不是翻臉的時候,此外又有同省另一只大老虎馮德麟在,因此張作霖遂姑且把一股子怨氣按捺下去,反而繼續出人出力,為袁世凱搖旗吶喊,裝做極為忠心的樣子。

這二十一條與鬧得沸沸揚揚的「籌安會」之關系,大總統是矢口否認,但看樣子也絕非空穴來風,不然,哪有這麼巧的事?前腳中|央被日本人逼著簽了字,後腳日本人就上趕著支持大總統稱帝,任誰都會聯想啊!雖然袁世凱仍然藏著掖著一幅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可有機會當皇帝,在老張看來,傻子和會拒絕吶!

賣國賣到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咱張作霖不做,可是自己又有多大的份量,來改變目前中|央政|府對外孱弱的局面呢?現下可做的事情,就是小心翼翼,在大總統處修補印象,努力侍候好身邊的這位新上將軍。這位段上將軍雖然初來乍到,卻是可能決定自己將來前途的重要人物,這次大總統新派此人來奉天,可是來者不善啊。他有些後悔,不該在之前給中|央那封意氣用事的電報,估計給那位當政者一個「有野心」的不好印象了。之前為此已經作了多番補救,在這緊要當口,可不要出什麼事哈!

段芝貴望著人群,面色鐵青。他是袁世凱的親信,奉天省的上將軍,理論上掌握著全省的軍政大權。就職不到半月,就發生了這場民潮,雖然說自己上任時日尚短,責任不在自己身上,但大總統應該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快刀斬亂麻,趕緊息了這場變故才好。中|央勸進的風潮塵囂日上,在這關口,可不能出現這些不和諧音啊。想想大總統對自己還是極好的,自己干得不爽,便把自己從湖北任上調來奉天,士為知己者死,現在是回報的時候了!

不過從另外角度來看,這也未盡不是好事,至少可以讓關外的各位巨頭表態,試試他們的立場也好,這也是未來朝中變故的試金石嘛。他轉頭看向張作霖,故作擔憂地說︰「雨亭兄,可要想什麼辦法才好。雖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是任由此風漸長,恐傷大總統清譽啊。」

張作霖深知段芝貴的來歷,此人不能硬踫,必須韜光養晦,待機而起。自開始起便對段芝貴極盡逢迎之能事,甚至「不時搜購珍貴古玩,饋送段父,以買其歡心」。雖然他來奉天時日不長,根基也遠不如自己長期在此硬氣,但是朝中有人好作官,這民國當口,在中樞說得上話的,奉天沒幾個人。而段芝貴,恰恰是袁大總統派來的。

「清譽?別扯他媽犢子了,都到這個時候還月兌褲子蓋臉,有意思嗎?」

「鎮壓麼?老子才不做這傷陰鷙的事。媽了個巴子的袁世凱為討好日本人想做皇帝,把祖宗都賣了。老子說什麼也不能做這千夫指的事。動槍是容易,可是以後你以後拍拍走了,老子還要在這里混飯吃呢,不能臭了名聲。不過要用什麼辦法,止了這場風潮才好,畢竟這事鬧大了,老子再不作為,對老子的仕途影響也不好。」

老張綠林出身,此時可沒有多少「為民請命」的覺悟。包括他在辛亥革命中的異軍突起,也只是時勢所為,談不上立場,只有利弊考量。如果鎮壓民變能夠獲得督奉的好處,他是絕對會毅然決然地充當打手的。當然,只是為了獲得這位奉天督軍後台的一句「贊譽」就要向衣食父母動粗,那還是算了,不劃算啊。

不過段芝貴的話,他不能不接,至少態度還是要表的。他點頭說︰「上將軍說得極是,這些個刁民知道什麼國家大事,便敢妄議中|央!如果他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冒犯上將軍,我張作霖手下的27師上萬桿槍也不是吃素的。」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作為奉天軍隊的兩大支柱之一,他有義務、也必能保護這位段督軍的安全。當然也僅此而已,想讓他為了袁世凱的所謂「清譽」而大動干戈,條件並不滿足。此外,他特意提到27師的上萬桿槍,也在有意無意地點段芝貴一句︰「老子是有背景的」。

段芝貴人老彌精,張作霖的話音他是懂的。此時此刻,此時此地,沒有一丁點軍權的他,所能夠倚仗的也就是人在省城的張作霖了。他深知,對這個桀傲不遜的胡匪頭子,沒有很大好處的事是無法誘惑他出大力的。他記起老袁和他面談時的話︰「張作霖就是東北的獵鷹,喂飽了不想干活,喂少了還會啄獵人的手。」想要他出力,看來不出點本錢是不行的。

他緩緩地說︰「冒犯我倒也罷了,無非一付臭皮囊,任由他人評說吧。可若是誹謗大總統,卻是不能原諒的!為了解決中日爭端,大總統可是殫精慮竭、夙興夜寐,其中苦楚,不能為外人道也。老哥我能力有限,不能為大總統排憂解難,但道義上的呼吁還是要做做的,實在不願看到大總統一心為國卻落得一身罵名,這些都是我們這些屬下的職責所在。

雨亭兄,關東寒冷且濕氣又重,不宜久居。老哥我年邁多病,早就想回京療養了。近來京中事多有爭論者,大總統也屢次垂詢意見,正想著借這個由頭返京。老哥走後,這督奉之人選,我在大總統面前也能說得上話。值此多事之秋,如果兄能夠為大總統排憂解難,大總統豈有不投桃報李之意?」

在奉天表面上比在鄂省受尊重多了,可是自家事自家知道,他表面上風光無限,實際上仍然是要看張作霖的眼色。張作霖客氣是客氣,但行事作風中的強悍,仍然讓他不舒服。他很想著在奉天撈一筆錢重回中樞,憑藉和老袁的關系,一個位高權重的內閣部長是少不了的,何必要「寄人籬下」地看下屬的臉色行事?

他恩威並施,想藉張作霖的手擺平關外的輿論,為中|央那位知遇之主送一份功勞,也給自己撈一份政治資本。

別說,他的一席話正說到張作霖心坎里。經歷了驅逐張錫鑾出奉無果後,他深深地知道自己的翅膀太弱了,弱到中|央隨便的一陣風都可能將自己扇骨折。在汪洋大海里,作為船長,他的船太小了,隨時會被一個大浪掀翻。為今之計,他只能默默地強身健體,把握任何機會讓自己的肌肉更健壯起來。

強大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繼任督軍。如果自己名正言順地接任段芝貴的督軍之職,那麼就可以合理合法地使用奉天省的各種政治經濟資源,使自己充實起來。如果段芝貴真的如他自己所說會離開奉天,那麼在他身上賭一把是值得的。怕就怕這是姓段的權宜之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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