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越

1815年6月18日,注定是個永載史冊的日子。

這一天,就在比利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滑鐵盧,進行著一場決定一個帝國命運的戰役。

從清晨開始,法軍就在和英荷聯軍進行著殊死的搏斗,短短幾個小時內,已經有幾萬人血染沙場。

數百門大炮在不停歇地轟鳴,似乎正在傳達著上帝的怒吼,混雜著血腥氣的煙塵在方圓幾十里的戰場上彌漫,讓一切都顯得那樣虛幻。

那個號稱俯瞰整個世界的英雄,正巋然站在羅索姆莊旁邊的高地上,面無表情地俯視著自己麾下的士兵們,一次次對英軍的陣線發動近乎絕望的沖擊。

他眼睜睜地看著幾萬來自于法蘭西各地、穿著華美軍服的軍人,為他浴血廝殺。在他二十年的軍旅生涯當中,他本來早已經習慣了征服與榮譽,危險與死亡,這樣的場面已經不再值得他動容了。

可是他依舊感覺焦躁不安。

他是法蘭西帝國的皇帝,他是將士們眼中無與倫比的天才,帶領他們走上榮耀和輝煌的統帥。

而今天,在屢屢進攻卻仍舊無法沖垮英軍統帥阿瑟-韋爾斯利所布置的防線後,他隱隱約約之間卻已經感受到了,他今天無法再把勝利奉送給法蘭西人了。

上帝似乎正在懲罰他之前的好運。

皇帝焦躁不安地踱步著。

時間已經來到了日落黃昏。

而這時候,天邊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團模糊的黑影,雖然黑影的靠近很快就可以確定,那是一支行進中的軍隊。

「是格魯希來了嗎?」他喃喃自語。

他和他身邊的人們一起翹首以盼。

只需要這一次好運,一次就好……皇帝陛下在心中暗暗祈禱。

然而,僅僅只是再過了幾分鐘,他的手腳就因為失望而變得僵直了。

那只軍隊打著普魯士的鷹旗。

滾滾而來的軍團有幾萬人之多,在兩軍都已經筋疲力盡的黃昏,它將是決定性的砝碼。

而這只砝碼顯然要加到英國人那邊去了。

阿爾比昂人,你們贏了!

天空當中仿佛傳來一聲不容置疑的判決。

交戰仍在繼續,但是普魯士生力軍的到來足以決定一切。

就在這麼一瞬間,即使最一往無前的勇士也忍不住會被恐懼所束縛,在心驚膽戰當中喪失了繼續作戰的勇氣,在必然到來的失敗時忍不住發出了哀嚎。

哀嚎聲最初零零散散,但馬上得到了各處的共鳴,最後匯聚成無法遏制的洪流,裹挾著士兵們從和敵人相反的方向逃走。

最初有軍官試圖阻止這股潰逃的洪流,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已經無能為力,甚至被潰兵們裹挾著一起向後逃跑。

雖然前線部隊一支支地往後潰逃,整個戰場都隨之崩潰,很快即使皇帝本人也沒辦法阻止這場潰敗了。

皇帝和他隨從、參謀們就在農莊當中目睹著這一切,那些比較年輕的軍官們在悲憤當中流下了淚水,咒罵著這些逃跑的懦夫毀掉了一切。

而皇帝本人只是站在原地,面色蒼白地看著潰兵的洪流,一言不發。

他沒有責備這些潰逃的人。

法蘭西民族為他戰斗到了現在,付出了上百萬人的鮮血,即使在他最為落魄的時候也沒有拋棄他,仍然追隨著他再度奮起,來到了這里。

他們已經奉獻出足夠的犧牲了,誰也沒辦法責備法蘭西人不夠忠誠和勇敢。

拿破侖皇帝慢慢地閉上了眼楮,品嘗著他這一生再也無法擺月兌的痛苦。

他不是為自己而痛苦,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經品嘗過一次淪為階下囚的痛苦了,再來一次也不是世界末日,他承受得起這份痛苦。

他是在為自己的繼承人痛苦。

那個他為了繼承自己事業而帶來世上的孩子,那個他曾經寄予厚望的孩子,那個曾經給他帶來了無數歡樂的孩子……

自己什麼都無法留給他了。

這位已經撼動了歐洲二十年、主宰了歐洲十年的皇帝,慘然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哀嘆。

「艾格隆,對不起,我們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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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的黃昏,暗金色的陽光將歐洲大地染成了一片血色,哪怕是遠在維也納的美泉宮也是如此。

在皇宮一間的套間里,侍女們焦急地來來去去,照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一個孩童。

他長著金色的頭發,因為重感冒而有些神志不清,額頭上冒出了大粒的汗珠。

他就是皇帝所稱的艾格隆,也是法蘭西帝國皇太子和羅馬王,曾經注定要繼承拿破侖的事業的拿破侖二世。

如今只有4歲的他,已經能夠稍微理解「帝國」和「皇帝」這些詞匯所代表的含義,但是他當然不可能知道,就在今天,他的父親已經將整個帝國輸光了,而他也就因此失去了圍繞在他身上的一切榮光。

他甚至已經不可能再見父親一面了。

在去年,也就是1814年拿破侖皇帝第一次退位的時候,在奧地利皇帝弗朗茨的「邀請」下,法國皇後、也就是他的女兒露易莎于5月21日帶著兒子來到了這座奧地利的皇宮,從此成為了戴著冠冕的人質。

從那以後,直到拿破侖1821年病死孤島,父子、夫妻都再無相見。

「艾格隆?艾格隆?」

坐在床頭的母親,焦急痛心地看著病重的兒子,時不時發出呼喚。

自從前兩天起,她的兒子一直都是高燒不退,醫生說甚至有生命危險。

不懂醫學的她無能為力,只能無奈地坐在床邊,感嘆命運對她的無情捉弄,同時內心祈禱一切至少不要變得更糟。

仿佛是在響應她的祈禱一樣,孩童慢慢地睜開了雙眼,湛藍的眼楮以迷茫的視線看著母親。

「艾格隆,你終于醒了!」

仍舊擁有著理論上皇後頭餃的露易莎,再也顧不得什麼皇室體面,輕輕附身擁住了自己的兒子。

然而,她永遠也不會想得到,此刻留存在這個孩子軀殼內的靈魂,就在剛才的高燒當中換了一個。

也許滑鐵盧戰場那烈焰的燒灼,讓拿破侖兒子的靈魂也承受不住了吧。

………………

我剛才不是在圖書館睡著了嗎?為什麼突然一睜開眼就換了個地方?

迷茫的楚英,愕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里明顯不是中國。

我是在做夢嗎?這是哪里?為什麼我在這里?

還有,為什麼他們的話我能夠听得懂?

各種問題紛至沓來,他已經顧不得去思索了,因為面前的夫人正抓住了他的肩膀,輕輕地晃動著。

等等……我的身體?

我怎麼變成小孩了?

他驚駭地發現了一個更加可怕的事實。

身體發熱高燒所殘留的痛覺,告訴他這一切並不是夢境。

「艾格隆,你還好嗎?」面前西洋貴婦打扮的夫人,帶著殘留的淚痕和驚喜的笑容問。

「我……我還好。」帶著迷茫和困倦,他月兌口回答。

婦人的面孔從驚訝開始變得有些扭曲了起來,她驚駭地看著旁邊的醫生。

「上帝啊,救救他吧,他已經在說胡話了!」

醫生連忙過來,仔細檢查了一下孩童的身體。

「不要驚慌,夫人。」片刻之後他看向了露易莎皇後。「他已經痊愈了,現在大概還沒有適應過來吧,只要再睡一覺就好了。」

「真的沒事嗎?」露易莎仍舊驚魂未定的樣子。

「沒事了,您看,他的體溫已經在下降了。」醫生為了寬慰她于是笑了笑,然後指了指他的額頭。

露易莎皇後抬起右手,撫模了一下兒子的額頭。

「感謝上帝……」她舒了一口氣,「確實好多了。」

說完之後,她又重新抱住了兒子,「可憐的孩子……」

楚英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躺著,感受著婦人的懷抱。

他已經意識到了現在的情況絕對不正常——自己應該是和網絡小說主角一樣穿越了。

那麼問題就是,自己穿越到了哪里?這里的世界又有什麼不同?

四歲的孩子本身就不可能有什麼連貫的記憶和意識判斷,他能在腦子里檢索到的只有一堆碎片一樣的畫面。

但是即使這樣一堆碎片記憶,他也慢慢地能夠拼湊出一些細節了。

孩童的記憶當中有杜伊勒里宮,有楓丹白露,有皇冠,還有無比溫暖的懷抱……父親的懷抱。

父親……天哪!是那個人!

在皇後陛下的懷抱中,楚英睜大了眼楮,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上的鎏金裝飾。

作為一個業余的歐洲歷史愛好者,他當然知道這一切細節代表什麼,也知道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更重要的問題是,雖然不知道如今的具體日期,但「自己」現在4歲,那就意味著,這就是對波拿巴家族來說災難一般的1815年。

羅馬王,你和你父親剛剛失去一切……

一想到這里,楚英閉上了眼楮,發出了無聲的哀嘆,也不知道是為這個孩子,還是為自己。

羅馬王名字叫拿破侖-弗朗索瓦-約瑟夫-夏爾-波拿巴(Napol on-Fran?ois -Joseph-Charles-Bonapart),拿破侖皇帝還給他取了一個小名艾格隆(Aiglon),意思是「雛鷹」。

到了奧地利之後,1818年7月22日,他的外祖父、奧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頒布詔令,取消了他拿破侖的名字,以德語化的「弗朗茨(Franz)」作為他的新名字;同時取消了他羅馬王以及其他一切頭餃,另封他為萊希施泰特公爵。

所以本作在不同時間和場合,角色人物會對主角有不同的稱呼,請讀者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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