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去尋龍葵果

作者︰四月的顰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在朱紅瓖金釘的大門外頭,華南赫看到十多個內侍手提木桶來來回回的,正往景陽宮里運送熱水,預備往內外苑的石階、回廊、門柱等處潑灑,可起到一定的殺毒驅疫作用。

華南赫拾步就往門里沖,被守門的侍衛攔住,抱拳道︰

「王爺恕罪,請您止步。」

景陽宮出事後,守門人已經換成清一色的內廷禁軍,他們用白布包裹了白鼻梁以下的大半張臉,以隔絕宮里的病氣,只露著一對炯明的眼楮。

華南赫徑直的目光越過侍衛伸向內苑,努力壓下望眼欲穿的情緒,信口開河︰

「哦,皇上可是在里頭?本王……有急事面見皇上。」

「景陽宮突發惡疾,可是會過給人的……」

陰柔婉約的嗓音,自華南赫身後不緊不慢的飄揚而至。

來者正是東廠提督月西樓。

侍衛一怔,忙不迭的拱手︰

「卑職見過月督公。」

月西樓無視他們,目光停駐于華南赫涼薄的面容,笑幽幽的對他道︰

「微臣請王爺聖恭安。王爺,皇上正在殿里守著娘娘,估計一時半刻出不來呢。」

華南赫眉頭皺起,視線疏冷一轉,拒絕再和月西樓對視。

那閹人饒是生得俊俏,兩只眸子卻有著鷹鷲般的敏銳,好似陰森森的鉤子,自打看向對方的第一眼開始,就恨不得剖其皮肉,總給人極不舒服的體驗。

此刻,他那抿唇淺笑的樣貌不就像足了一只不祥的貓頭鷹,怎麼看怎麼都有股子奸詐的勁頭?

「那好,本王改日再來……」

華南赫敷衍的答,眼底閃爍著冷郁的光,滿心思都撲在月西樓剛剛那句話上。

听聞皇上不避痘癥至今還留在景陽宮里陪伴雲貴妃,華南赫驀的心緒零碎而雜亂,一股子辛甘、苦澀與莫名的酸楚交織,漫上嗓眼又沉入胸肺,直逼得五內沉悶不耐。

在月西樓意味深長的目送中,銀發男子舉步離去。

身後,那閹人扯著陰魅如水的聲調命令左右︰

「來人,快將宮門關閉,再不得旁人進入。」

華南赫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走著,

步履緩慢,表情空白。

他難以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個夢境。

夢中那細窈的倩影此刻正在他的記憶之中肆意的飛舞,在滿樹鵝黃之下一次次的回眸,輕淺的喚他道︰

「夫君……」

迄今為止,腦中反復描繪著她的臉時,華南赫再沒了先前重重的緊張與惶陌。

與其為這種算不上荒唐的夢境終日活在自責和對帝君的歉意里,華南赫倒也生出更多的興趣來,極想要弄清一點,自己為何會頻頻重復著如此奇特的夢。

途經神武門,正見守門的軍校和兩名醫館攀談得熱鬧︰

「劉大人、何大人,您二位如何急成了這樣了?瞧瞧這滿腦門的汗呦!」

「嗨,別提了。景陽宮主子突發天花,偏那能止痘癢的銀術根在藥庫里面沒存貨,院使大人便急派我二人到民間去尋……」

姓劉的醫官長吁短嘆,微有蒼老的容色惴惴而疲憊。

軍校詫然,追問︰

「怎麼,看兩位大人的面色,藥材沒有尋到?」

劉醫官為難的抖手,有些急切道︰

「哪有那般容易?銀術根是春時的銀術草秋萎續根,冬時挖出入藥。說來也是邪性,暑夏根本就不是疫癥盛行之季,眼下天花恰就落在了後宮。要用冬時才有的銀術根,這叫我們去哪里找呢?」

一旁,何醫官接話,沉怨道︰

「你是不知啊,天花大多發病急,體癥高熱,身有紅疹。再過兩三日,那些紅疹便會灌漿成為痘皰。那時病患者遍身痛癢難耐,免不了用手抓撓。而那水皰一旦破掉,日後必留疤痕啊。」

軍校听後摩拳擦掌,頗是為這兩名醫官擔憂︰

「想來那位貴嬪主子可是萬歲爺的寵姬,真要是破了相……」

「我們的腦袋指定要搬家的!」

何醫官搶先揭曉了答案,嘆息時聲調帶有悲腔,無不催人動容。

「兩位大人,可有替換銀術根的藥材?」

華南赫快步上前,神色殷殷的問詢。

「下官見過九王爺。」

「卑職參見王爺。」

醫官、軍校齊向華南赫施禮。

華南赫大掌一擺,只關注的望著兩位醫官。

何醫官正身,鑿鑿道︰

「可用龍葵果實拈破,取汁敷于痘瘡處,也能起到拔干止癢的功效。然那龍葵大多生在峭壁的石縫之間,不得索取。

下官回宮的一路倒也想過,莫若試試以馬筧搭配薄荷葉,搗汁涂抹痘皰。此方可治愈癤疹,對天花功效如何,也唯有應急一試了。」

語頓,醫官眉睫凝郁不振,向華南赫一拜︰

「王爺恕罪,下官們還要趕去太醫院復命,告辭。」

——

景陽宮。

正殿里宮人來來往往,忙不迭的用蘸了熱水的帕子擦抹著一切眼楮能夠看得到的器物。

顧雲汐躲進層層緊攏的幔帳里,用穿引銀絞絲的富貴連理抱春圖紋緞面被子緊緊包裹了身軀。

受那神秘藥粉的效力加持,她如願的生出一身「天花」來,且渾身高熱不止。

剛剛太醫院幾位德高望重的太醫會診,愣是沒能查出端倪。

雲汐身冷微搐,頭顱昏漲,卻是一手拼命的堵嘴,就快要笑出聲來。

寢閣外頭,華南信那焦灼切切的問話不時的傳了進來︰

「愛妃、愛妃你感覺如何了?別怕,朕在這兒呢,朕哪兒也不會去!」

「皇上,臣妾好難受,臣妾就要死了……」

即便听帝君句句寬慰話語听得耳眼快要磨起繭子了,雲汐還不得不拿捏著調子,嬌嬌滴滴的回應他。

「朕不會讓你死,朕會教人醫好你——」

「皇上留步!」

「皇上萬萬不可進入啊——」

繡簾外面陣陣聒噪,原是華南信心焦如焚,與雲汐幾句對話過後便不管不顧起來,拔腿想要闖進寢閣,被幾位太醫拼死抱住。

天花屬于惡疫,病氣最易過給他人,誰也不敢讓一國君主前去冒險。

「滾、都給朕滾——」

華南信連踢帶打,從身體周遭的約束力中掙月兌出來。

半刻時辰以前,他興致勃勃的推倒了繡簾那頭的嬌美女子。

就想要與她共度春宵之際才發現她染了天花,又一次攪了他們的好事。

苦于無處發泄的帝君,自然要把滿腔邪火,發到一眾太醫的身上。

繡簾那頭一端,雲汐還在裝腔作勢,撒嬌的酸嗓音听得人骨頭都要酥軟_掉了︰

「皇上,您別進來。您是九五之尊,莫要整日里沉溺在這些個兒女俗事上。若然臣妾真把病氣過給您,指不定又要遭多少人指背,被罵作不祥之人了。」

「朕看他們誰敢!愛妃,朕看你一眼立刻就走,好不好?」

「嗯嗯嘛,不要,皇上也該在此時听話才是。」

床幔里頭,雲汐捏鼻哼唧幾聲即刻將頭埋進厚厚軟軟的被子里,就怕一個不留神,自己狂笑出聲音來。

華南信嘆息著垂目,便見那幾個太醫匐跪噤聲,戰兢兢的身子縮成了一團。

他漸漸冷靜下來,逐的棄了撩簾走入,去探視他那寵妃的念頭。

「罷了,愛妃好好養著吧,朕就依你改日再來。」

帝君長身一出正殿,月西樓緊隨其後,微微躬身像極一條搖尾祈憐的哈巴狗︰

「皇上,微臣有事稟告。」

華南信不禁眉頭緊鎖,臉色陰沉著生斥他道︰

「朕沒心思,容後再說,你不必跟來了。」

月西樓瞳眸驚然一凝,即刻止步,持著微弓的身形許久未動。

……

夜色如許,月光迷迷碎碎,安靜的瀉向雕梁畫棟的九王府幾重院落。

藤蘿纏枝銅爐里燃著沉水香料,絲絲縷縷的青煙細如絲線,裊裊升空。

華南赫在兩人寬的架子床上輾轉反側,還在想著白日里听到的「龍葵果實」,無法安穩入眠。

說起懸崖峭壁,他率先想到京郊的玉酆山,那里歷來都是大羿天的御用狩獵場。

華南赫回京後,曾參加過一次皇家秋獵大會。

但當時帝君因為害怕他的皇叔磕到踫到,派了許多禁軍身前身後的保護著,最終令華南赫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他清楚的記得,玉酆山確有一處斷崖。

那斷崖的石縫里,該是長有龍葵的吧?

猛然間華南赫來了精神,完全沒有意識到,此時的他因為某個沖動的念頭正興奮到得熱血奔騰,對脊背上泌出一層細膩汗液的現狀,竟渾然而不自知。

他挺身起床,翻出墨藍的短衫長褲換好,束緊深絳的板帶,薄底快靴一蹬便輕身出了屋子。

到前院打開豹籠,華南赫喚出黑風。

花豹豎起兩只尖耳朵,繞著主人不停甩尾,毛茸茸的豹頭親昵的蹭觸主人的兩腿。

華南赫溫和笑著,拍拍它的脊背,將手里的竹籃遞去︰

「黑風,餃住它。今夜就麻煩老伙計一遭,隨本王夜游玉酆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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