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回來了

作者︰四月的顰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陌生女子突然闖入,令明瀾神色一頓,驟然停止對顧雲汐的侵犯。

他寒了眼眉抬頭去看,見那嫵媚多姿的姑娘身後,還跟了數名裝扮艷麗的年輕女子。

一群花紅翠柳、鶯鶯燕燕,進來就將屋里數名緹騎圍住。

緹騎們有些詫異、不知所措。剛是愣神,女子們主動展開攻勢,攜著勾魂攝魄的體香、哼哼唧唧的向他們投懷送抱。

緹騎們哪還顧得了許多。原本他們就是正常之身,方才目睹到他們的督主對小姑娘施暴的全程。那香艷的場面加之顧雲汐激烈反抗時發出的呼叫,早已將他們體內一腔熱血,激至沸騰的頂端。

眼下竟有年輕女子主動送上門來,自然縱了性子,不再隱忍把持。

關鍵時刻被人攪局,明瀾變得五脊六獸,憋屈得緊。兩只冷利如鉤的鐵手仍死死按住顧雲汐不撒,寒眸一沉,嗓音尖利的喊嚷起來︰

「誰放她們進來的!都給本督滾出去」

一抹鵝黃身影閃到他身側,是那最先進來的高挑女子。

只見她紅酥手展動,玫色香帕貼著明瀾的鼻尖飛揚而起。下一刻,細膩玉腕已勾在他的頸上,在輕巧一拽,他的身體便離了顧雲汐,接著反被那女子按在了雲石紋方桌上。

明瀾正對這女子驚人的力氣感到疑惑,卻見她揚了唇角,掛起誘惑的魅笑欺身過來了,口中嬌滴滴道︰

「大爺生得好俊俏!來,讓奴家抱抱嘛!」

她一身縐紗曳地裙,妝容精致婉約,身材曼妙。上身處勾花衣襟大敞遙開,露出刀裁般剔透的鎖骨。外往下的桃色抹胸里面,波濤洶涌,風景該是極好的!

明瀾邪肆的促狹了眼眸,感覺這性情豪放的女子除了身材較一般姑娘欣長,少了幾分陰柔窈窕的體態之外,大體也算是個靚麗標志的美人兒了。

明瀾腦子一熱,忘乎所以,拋下顧雲汐,濕滑的手掌再次不規矩起來。

一片旖旎混亂之中,傅丹青懷抱大氅溜到桌腳下,尋到身子癱軟的顧雲汐。

「雲姑娘,你還好吧?!」

老早已知她的身份,眼下形式緊急,沒必要再作掩飾。

看到顧雲汐小臉蒼白,兩腮掛淚,身形顫顫巍巍,知她是被嚇得不輕。

傅丹青迅速為顧雲汐穿衣,束上腰帶,又將大氅罩在她身上。

桌上,明瀾恣意的雙手隔著黃裙女子半透的衣衫,撫過她的香肩鎖骨,並一路向下侵犯。

美目飛揚,女子挑眉盯向明瀾,眸光轉而銳利。

顧雲汐剛被傅丹青扶起,耳邊就響起激烈的拳踢腳打,摻著明瀾痛苦不堪的嚎叫。

這異常的響動好像信號。幾乎同時,隨她而來的年輕女子瞬間翻了臉,紛紛掙出緹騎的懷抱,與之打斗在一處。呼喝聲起,哪里還有什麼妖嬈女子,分明就是長相俊美的弱冠男兒。

眨眼的工夫,數條皎白身影仿若潑出去的水,一刻不停向窗外猛倒。街面上,人們的驚呼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 當」的巨響,明瀾整個人橫飛出屋,連帶一扇破裂的房門,順樓下一陣蜿蜒,直至滾到一樓。

顧雲汐茫然的站立,僵硬的兩腿向前邁不開一步。猝然,視野前被那黃裙女子的身影擋住,那對璀璨的星眸好像紫色琉璃,定定的望著她。

眼睫高挑,顧雲汐未及驚呼,就被一雙手臂撈起,橫抱著像是在騰雲駕霧,眼前是飛快退後的排排屋檐、高脊……

御道街

一隊馬車穿街走巷,浩浩蕩蕩駛過了「千古流芳」的牌樓。

十車成隊,每輛無不裝點豪華,車轅處搖鈴脆響,絡繹繽紛,引街上無數百姓引頸觀看。

冷府門前,車隊停住。早有守門的小太監報與冷青堂知。

眉頭微攏,玉白的臉面黯了一重。黑曜的眸子如幽深的夜,隱隱透出些寒涼。

終于來了嗎

冷青堂由康海架著起身,換上墨黑的便袍,一步一頓的出府。

大門外,他看到隊首那輛馬車上,湖藍的車簾一挑,坤寧宮掌事姑姑素瀲逐的下了馬車。

接著,一只素白細膩的手伸出車簾。

確是她回來了!

她正由素瀲親自攙扶,姿態優雅的從車輿中探出一半身子。

簾上水晶流蘇搖曳生輝,琳瑯作響,婆娑的流光投在她的雲髻上,耀眼的明亮。

大紅裙,百蝶刻絲。雖非喜服,卻光彩奪目、翩然如火。容顏俏,精致的眉眼含情脈脈,紅唇飽滿微啟帶笑,如傲雪的紅梅,萬千華色。

一雙芙蓉醉紅繡鞋仙然的踩上踏凳,款款下了馬車。

濃密如羽的眼睫微微翹起,凝眸淺笑,縴柔之姿驚艷了多少路人,卻化不開冷青堂深邃眼底寒涼氤氳的霧色。

他淡淡揚了唇角,笑靨輕淺無溫度,恍若一張木納的面具,緊密的咬在臉皮之上。

素瀲立于台階下,愉悅之聲飽含了無限喜色︰

「多日不見,冷督主的身子確是大好啊!奴婢這次來,該給您道喜啦……」

……

十里街

萬花樓一樓正堂,明瀾由手下人攙扶起來,忍痛第一時間里,便是四處尋找鏡子。

老鴇不敢耽誤,命人取來銅鏡,隨後忍俊不禁的退到一旁。

銅鏡里,那妝容妖嬈精心的五官早已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張鼻青臉腫、嘴眼歪斜的容顏,片片淤青紅腫上更交錯了數不盡的爪痕齒印。

明瀾當即惱羞成怒,揚手砸了銅鏡,揮舞手臂直指傅丹青,裂聲咆哮︰

「來人,將這娘們抓起來,把萬花樓給本督封了」

「本王看誰敢動她!」

明瀾話音未落,一身錦服華貴的神樂侯萬禮打外邊負手闊步而入,後面跟了兩三便裝侍衛。

明瀾內心一震,囂張的氣焰頓時減損了許多。

傅丹青看到萬禮,立馬「嚶嚀」著撲了上去,跌進他的懷中抽泣起來,似有無限委屈。

明瀾急忙恭身施禮,臉色不正︰

「微臣見過侯爺。」

萬禮神色陰沉不悅,並不看他,而是垂目視向懷中美人,綿軟手掌輕撫其後背,漫聲哄︰

「青兒莫怕,有本王在,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你的萬花樓!」

明瀾蹙眉,頷首垂目,驚懼時後背微濕,黏~膩的薄汗貼滿了衣衫。

老鴇見狀,也是滿臉淒苦的湊到萬禮身邊,捶胸頓足道︰

「哎呦我的侯爺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我們開門做正經生意,這是招誰惹誰了!您瞅瞅,這樓下樓下的打壞了多少東西!如今驚到了丹青姑娘,還叫她如何伺候您啊」

萬禮冷眸一轉,鋒芒犀利嚇人,好像能擰出血來一樣,唬得明瀾縮了縮脖子。

萬禮看著他這慫樣,冷笑中淬著鄙夷,硬聲道︰

「瞧瞧你這德行,也配說是我長姐提拔起來的!你們西廠閑的是吧?沒事跑到這里胡鬧什麼」

明瀾拱手,作卑微狀。破了相的五官一旦糾結成團,整張臉便皺得更是難看︰

「微臣並非胡鬧,微臣真是接到密報,有亂黨

集結于此,故而趕過來捉拿亂黨。」

這時,傅丹青的哭聲更響亮了。

老鴇雙腿跪地,扯嗓子大喊︰

「冤枉啊!侯爺,您可要為萬花樓做主啊!這位大人非說萬花樓有亂黨,有沒有您該清楚,您也是這邊常客……」

「閉嘴」

萬禮揚聲打斷了老鴇之言辭,白臉上掛了燥紅,狠狠向她瞪起一眼。

轉臉復看明瀾,冷聲問︰

「亂黨在哪?帶來本王看看!」

明瀾神色無辜,腫脹的雙眼環視四周。

哪里還有顧雲汐與她跟班的人影?不僅如此,那群男扮女裝的神秘人物也都不見了蹤影。

明瀾直了兩臂,垂頭喪氣道︰

「……人跑光了……」

「哼!」萬禮眸色漸凜,叱聲道︰

「既然亂黨沒捉到,又打壞了眾多東西,總要拿出點錢財來賠予人家置新吧!」

「侯爺……」

明瀾感覺無限委屈,揚指向著街面上倒地不起的緹騎們,爭辯道︰「微臣的手下也被傷到了!」

「那是你活該」

萬禮咬牙切齒的說,狠厲之聲淬著恨鐵不成鋼的怨氣,從牙縫間絲絲的生擠釋放而出。

放開傅丹青,萬禮斜了身子,仰頭向明瀾伸出一只手掌,五指攤開手心向上,傲聲道︰

「少廢話,不想讓我去長姐那兒告你一狀,就乖乖拿出錢來!」

「多……多少?」

明瀾抬眼瞥向萬禮的一副紈褲,只覺他這無賴浪蕩的模樣,全然沒了一點侯爺本該具備的威儀姿態。

「一千兩黃金!」

「啊!?侯爺……」明瀾咂舌。

心中罵︰

萬禮你個兔崽子,真是吃人不吐骨頭!一千兩黃金,別說將這萬花樓所有東西如數置新,連開十間萬花樓也是足夠了

明瀾情知遭受敲詐卻也無可奈何,誰叫這人是當今皇貴妃親弟弟,誰叫他看上了花魁傅丹青,誰叫自己偏偏砸的是傅丹青的萬花樓呢!

明瀾無奈的揮手,對一手下說道︰

「回去西廠,記得叫賬房支出千兩金票,送來交予這媽媽。」

老鴇立時喜笑顏開,又磕頭作揖,吩咐小廝搬來高椅,準備差點,伺候頗是殷勤。

萬禮拉長的臉總算有了些笑模樣,拍了拍明瀾消瘦的前胸,逐的在椅上落座,說道︰

「這才像話!明瀾我可告訴你,我長姐今兒個一直在宮里發脾氣。你可別因著自己差事辦砸了,回去給她火上澆油!」

明瀾听聞皇貴妃有事,立馬顧不得一身的傷痛,擺出滿臉關切,追問︰

「不知娘娘可是鳳體違和嗎?」

「哪兒啊!」

萬禮澹然的笑,垂眼品口香茶,皮笑肉不笑道︰

「那東宮的錢皇後不知是否人老碎心便好張羅事,居然給東廠提督派了個姑娘結作對食……」

「何時之事?」

明瀾雙眸一亮,倏的來了精神。

「你等本王把話講完啊!」

萬禮說話被人打斷明顯不喜,如刃的厲眸剮向明瀾,隨後疊起了二郎腿,繼續道︰

「下午那會兒女子便被送出宮了,據說是皇後宮里的人。消息傳到永寧宮時,本王剛巧也在,便得知了。誰知長姐立刻翻臉鬧開,摔了東西還罰了幾位宮人!哎呀那場面……若非本王親眼目睹,倒不知長姐她,原是對東廠那位有點心思。難怪前些時日人下了天牢她還和我說,給點教訓算了,別真把人弄死了。」

一口氣說完許多,萬禮似有幾分玩味,笑意狡猾微寒,不住搖頭晃腦。

這倒是出人意料的好消息

明瀾站立不語,降下眼瞼,任由彎彎睫毛遮擋住眸底絲絲涼薄綻放的精光。

不用再作打听,他知道被送去冷府的女子必是瑞嫣晚無疑。而她被錢皇後指作冷青堂之對食,這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事。

這下樂子大了!恐怕顧雲汐還不知道吧?那傻丫頭,倒真是對東廠那位死心塌地的……

回味方才,那麼個倔強清高的清俏小人被他強壓于身下,淚水縱橫的花容月貌、無限恐慌與驚羞無度交織呈現出無抵撩人的表情。

就差了一點點,只要揭開最後一抹薄絲,那涌動跌宕的曼妙曲線,便盡數歸他擁有……

明瀾情不自禁的勾唇邪笑,殷紅舌尖于上唇反復的輾轉。

莫若讓瑞嫣晚再加把勁,早日將那磨人的小家伙逼出冷青堂府邸便好

……

蘆葦蕩,青河畔

陸淺歌來不及換裝,便將手帕浸在河水中反復洗過擰干,快步跑回岸上,來到顧雲汐身邊。

她仍處于驚魂未定之狀態,容色蒼白,微垂眼睫,濃密縴密的羽睫沾著點點淚痕,在夕陽的余暉下泛著熠熠金光。她的眸光昏暗,散碎虛無,遙遙射向了遠方的某個未知處。

陸淺歌紫眸頓時幽沉,一瞬間莫名的失了神。

風動,葦葉「沙沙」作響,搖擺不定。

陸淺歌輕舒口氣,手中濕帕輕輕拭過女孩的額頭、臉頰,下顎,替她抹去上面重重疊疊的朱蔻印記。

只猶豫了一下,便繼續動作,沿著脖頸向下。

肩胛處涼絲絲的感覺令顧雲汐身形微顫,整個人徹底清醒。

驚詫的眸色使陸淺歌臉上一熱,急忙停了手,將帕子硬生生塞到顧雲汐手里,澀然道︰

「我、我只想幫你擦干淨……沒其他想法。」

直視女裝的陸淺歌一刻,干澀發白的唇瓣顫顫輕啟,委屈的呼喚一聲︰

「陸大哥……」

陸淺歌心尖陡然儒軟,眸色淺淺的暗沉下去。

倏然間,他擁她入懷,泛著十足心疼,顫聲回應︰

「不哭……不哭!有陸大哥在,不會由著別人欺負你!」

顧雲汐躺在他胸前一陣撒淚,忽然查覺到不太對勁。

輕輕掙開他的手臂,濕漉漉的杏核眼緊緊注視他胸前的壕溝,驚愕不已。

陸淺歌意識到了,恬淡笑了笑,便毫無避諱的敞開了衣襟。

兩個雪花花的大白饅頭,用根細繩穿在一塊堆兒,綁在瑩白玉潤的男子胸肌前面,充當女性體征的偽裝。

顧雲汐登時臊得兩腮通紅,忙把頭轉到一邊去,好奇的目光再不敢與他的無暇肌膚隨意接觸。

陸淺歌笑著解開一對包袱,從繩上擼個饅頭下來,遞到顧雲汐眼前。

「給,餓不餓?」

饅頭上裹著一層汗水,微微散發著男性雄渾的氣息。

顧雲汐臉上的紅顏色立時更重,用力擺擺頭,眸色翩若驚鴻。

陸淺歌看了,被她的嬌澀之美感染。思想努力掙扎一番,逐掐滅了想要狠狠親她一口的唐突想法。

撤回手,他自己在饅頭上咬了一口。味道汗咸,不怎麼好吃。

陸淺歌一口吐掉,隨手將兩個饅頭全都丟進河里。

這時,顧雲汐突然挺身站起,臉色寒白、表情慌張︰

「糟了,我把晴兒丟在萬花樓了,還有傅丹青的畫!」

陸淺歌輕淺一笑,和

顏勸慰︰

「放心,我的人會將她安全送回家,畫像由她帶去。」

顧雲汐眸色微怔,很快听出了端倪。審視的看向神色自若的陸淺歌,幾分警覺的問起︰

「陸大哥,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是否曾到江安六郡,是否曾于太守府衙擊鼓留字,救東廠于危難?」

陸淺歌不答,與顧雲汐燦若繁星的眸光安靜互望,隨即牽揚了唇線,以柔美潺潺的笑意當作回答。

顧雲汐繼而蹙眉,流露出一絲不太情願的神情,繼續追問︰

「那……你是否到過北郊清風寺,曾經……提字陷害冷督主,挑撥東西兩廠不和?」

這是顧雲汐一度探究不已的問題,如今她雖是問,卻又刻意排斥著最後的答案,不想听他親口回答,那人就是他!

陸淺歌眉頭凝鎖,語頓一下,坦言相告道︰

「是我,俱都是我做的!」

墨羽長睫撲撲的顫抖,顧雲汐杏眸挑高,難以置信的搖頭,容色痛苦不堪,好久才顫顫的問︰

「為什麼?!」

「清風寺提字是為天下,樊陽郡提字是為你。」

他定定看她,沉寂而清透的眸光,將她每一寸精致五官認真的看過,深深烙于心頭,驀地撒聲,話音低淺︰

「雲汐,別再陷于東西兩廠的恩怨之中,走得遠遠的,好好做回女孩子!」

顧雲汐晶眸閃爍,為他摯情摯真的體恤,產生出須臾的感動。默然一刻,才幽聲道︰

「謝了,可我不會離開督主。」

陸淺歌擰眉,顯出些微惱意,急急上前兩步︰

「你為何對一個心里沒你的閹人,用情如此之深!」

顧雲汐驚惶退後,連聲反駁︰

「我不听你說!你如何知道他心里沒我?!」

陸淺歌苦笑,輕輕搖頭,紫眸閃亮,蓄起滿滿的心疼︰

「心里有你,便會愛護你、憐惜你,舍不得你為他涉險,更不允許你在外面受人欺負。直到此時我都不敢去想,方才我若再晚到一步,你會……」

見她條件反射般的,兩手緊緊攥了大氅不松,他只覺心上落了鉤子,一下一下的狠抓,將他一顆堪堪跳動的心房撓到鮮血淋灕。鼻翼翕動,他無法再說下去。顧雲汐孑然笑笑︰

「陸大哥,謝謝你今天救我。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陸淺歌沒作聲,默默注視著顧雲汐緊攏大氅,于落日余暉下獨自離去,形容憔悴卑微。

半途,顧雲汐搭到順路的馬車,乘坐著趕向御道街。車輿里,她重新梳了頭,換上一副奕奕新貌。

冷府門前,她看到立在大門外的晴兒與程萬里,忐忑不安的心才算落回到原位。

「晴兒!畫像呢?有沒有拿給督主」

顧雲汐滿臉喜悅的跑過來,就見晴兒臉色凝重,將窩在掌心里的紙卷子遞給她,低頭什麼話都不說。

顧雲汐匆忙打開看,確是三位失蹤貢女畫像。再抬頭,留意到門楣兩旁高高懸掛著的大紅燈籠。亮麗的綢緞里點點橙光旖旎,美倫美奐。

大事有了實質性進展,顧雲汐當下心情無比輕松,笑問程萬里︰

「今個兒是什麼節日?府上老早就掛起大紅燈籠了?真真兒喜慶!」

老程頓時黑臉一滯,表情糾在一起。悲傷隱隱的目光反復閃轉,不敢去對顧雲汐的眸色。

顧雲汐也沒在意,抬腿飛奔,雀躍著小跑進了府院。大氅在後紛揚,蹁躚翻飛,如一朵含情盛放的晚蓮。

過座座亭台、回廊幾重,她迫不及待跑進督主院里,推門而入,歡快的喊︰

「督主!」

屋里的兩人正在對桌用膳。

督主穩坐于高背椅上,椅面上羊氈坐墊柔軟舒適,墊中蓄了厚厚的棉絮。以他如今的傷勢恢復情況,人在這樣的坐墊上不會感到疼,更不必擔心弄壞傷痂。

旁邊的女子一身紅裝,不是新嫁娘,卻美勝新嫁娘。她不是前陣才離府回宮的嫣晚,又能是誰?

看到顧雲汐的那刻,嫣晚起身。頭上三翅鶯羽釵的金翅巍巍擺動,細長的瓔珞穗子隨著她那細碎步子動蕩,聲色撩人。

「雲公子回來了,快快請坐。今日督主與我奉旨結為對食,本是喜慶之時,公子既來了,少不了與我們一同慶祝。」

嫣晚喜形于色,嗓音輕輕柔柔。頷首微微福身之時,飽含春風的美眸氤氳著一絲冷淡的鄙夷。

晴天霹靂!

顧雲汐愣在當場,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結為……對食

清眸逐漸漫起一層水霧,直直杵向督主。

精工細斧雕琢的臉龐,朗眉星目,督主的面容,依舊俊逸卓卓,玉樹琳瑯。此時此刻,卻是這般的高高在上,神色冷漠的微垂眼睫,身姿威凜,若不可侵犯的天神。

顧雲汐木然向前一步,嘴角僵僵蠕動,想要親口問他一句「為什麼」。可是聲音卡在喉嚨里,怎麼都發不出。

督主手握竹筷,不曾舉目看她一眼,或是此時,他再沒膽量去看她。

漠然開口,語氣無溫道︰

「東廠的禁軍已全部撤離……近日來辛苦你了。雲官兒,下去……好生歇息吧。」

顧雲汐听得真切,麻木的笑了笑,才待離去,猝然想到什麼,戚戚開口︰

「督主的傷口才結痂,不宜久坐……」

如輕風般的聲音飄落嫣晚耳中,她柔和繾綣的笑︰

「我記下了,有勞雲公子費心。」

顧雲汐幽幽轉身,與督主深邃眼底涌動的悲傷漩渦擦肩而過。更沒看到,他微微抽動的眉梢眼角、淺淺顫抖的雙手。

像只失心失魂的鬼魅游蕩出屋子,顧雲汐看到院落外憂心忡忡的程萬里,將手中攥得褶皺無形的紙卷放到他手中,有氣無力的說道︰

「……東廠之圍已解……用不上了……」

「雲官兒,你听我說!督主他有難處,他……」

怔怔看著那抹哀傷的背影頹然而去,程萬里兩眼一熱,聲音頓的哽住了。

晴兒邊抹淚,邊跟在主子身後,卻也不敢過去挨她太近。

顧雲汐一路蹣跚著,一路難止回憶。

是他嗎?那個朗俊不凡的男子是不是他,是不是那個曾將繩溫柔纏于她的腕間,將熾熱吻痕纏布于她的青絲臉頰,與她日夜纏綿、耳鬢廝磨的溫潤男子?

如今,為何這般涼薄如斯,絕情如斯

我要的歲月安好、我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原來只是海市蜃樓的幻影,鏡花水月,希翼中的美好,終是不可觸及的空相……

顧雲汐緩緩抬頭,目光寸寸凝為霜雪,淒迷的望向天空。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那如火如荼的色彩好似嫣晚的紅妝,俱是如此耀眼、如此好看。

腕上紅繩,心頭朱砂。紅繩今不復,而我,終不是您心上那一點朱紅之跡,灼灼其華……

「呵呵……」她對空苦澀的冷笑。

天旋地轉,人倒在了地上 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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