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臉皮超厚

作者︰四月的顰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夜風蕭蕭,火光彌漫。太守府上空,雷聲依舊、閃電爆發。

若兒莫怕,抓牢叔叔!一定要抓牢啊

顧雲汐怔然注視步步倒退的聞人君正,陰戾褪減,冰冷的表情逐漸有了暖度。

依稀回想起,從小就困擾自己的夢魘。里面,那個對她發出焦灼而痛心疾首的呼喚、那將自己臉部遮擋在半舊斗笠下的大漢,是不是他

可是,他為何要與東廠為敵?他到底是誰!

久久凝視聞人半截迎風蕩漾的空袖,她努力尋找記憶缺失的空白,艱難的拼湊。

內心,百般煎熬。聞人君正幽幽轉眸看向冷青堂,淒楚的眼底淚光隱現,悲愴的神色飽含了忿怒︰

「為什麼……你為何這麼做?冷青堂你回答我!她,是否是鄭冉之女?!」

聞人君正忍痛擎刀,指向一副驚惶的顧雲汐,側頭逼問冷青堂。由于情緒太過激動,伴隨他震怒的質問,又一股鮮血從胸口的傷處噴涌出來。他臉色慘白,以手掌護住傷口的剎那,五指俱被血水染紅。

冷青堂桀桀站起,平靜的直視因傷痛倍受折磨的對手,俊臉黯淡無華。

對于聞人的質問,他不想回答。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本該是志同道合的盟友,可以煮酒談天,卻陰差陽錯的成了仇敵,終躲不過刀劍相向。

眼睜睜看著別人在明,被世人稱頌冠以俠義之師的光環,自己卻不得不隱沒于無際黑暗中,被憎恨、被唾罵,不被世人理解。

而他,早已習慣于被憎被罵,習慣了孤獨舌忝傷、獨自品味不被理解的痛苦。

閃電裂空劈落,照亮了火光肆虐的大地。

「督主,我們來了」

高牆上「簌簌」跳下幾道暗影,手中武器上下翻飛。喊聲嘹亮,東廠大隊人馬砸開被鎖鏈纏緊的太守府前後院大門,殺進府衙,沖入火海。

「大哥,頂不住了,我們快走吧!」

兩名衙役裝扮的漢子過來,扯住聞人君正。

艾青、盧容與後門殺入的袁淺團團圍住他們。

「放他們走」

陡然,冷青堂對三大擋頭命令。

「督主!」眾人不解,可不敢隨意抗命,各個一臉的憤憤不情願。

冷青堂下達指令從來只說一遍,此時他不再理手下,被顧雲汐扶著,與聞人君正面對面而立,一雙深沉莫測的鳳眸里,有著異于常人的鎮定與不迫。

「本督今日再放你一條生路,你且留著命,活到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時吧!」

聞人君正嘴角一僵,啞口失聲,正要再看顧雲汐一眼,負傷之身被兩名衙役一邊一個架起來。

「大哥,快走」

片晌飛身騰空,三個黑影越過躥動的火舌……

大火最終滅去了,隨之泯滅殆盡的還有亓陵郡昔日氣勢龐然威凜、內里卻隱埋著滔天罪惡的太守府衙,以及往來繁華的東來驛館。

大火後,東廠番衛隨顧雲汐在焦黑的廢墟里找到地下密室的位置,從里面撈上被濃煙燻死的馮恆。

馮恆生前作惡多端,死于非命也是罪有應得。

冷青堂隨即上書朝廷,講述亓陵郡太守死于大火,請求朝廷再擇人選。

另一方面,蕭小慎幾人在馮府中獲取的賬目極有用處。

冷青堂預備從那本賬目下手,對內里所提及的地方官員,在任的、告退的逐一排查,以便抽絲剝繭,找出朝廷官員瀆職**、竊取國庫銀兩的實證,以完成出京以前錢皇後交代他暗查的任務。

為掩人耳目,避免打草驚蛇,在上書的奏表中,冷青堂對于馮恆貪腐一事的罪狀只字未提。

至此,東廠受皇命巡查江安白災,經奉元、樊陽、涪冀、兗州、河蒴、亓陵六郡,賑濟督導事宜方告結束。

二月十一,東廠車隊原路返程,浩浩蕩蕩向京城駛去。

因是督主受內傷,返京一路上隊伍行進緩慢,少行多休,故抵達京城時已是二月下旬。

回京路上,顧雲汐曾問督主多次,當日冒充亓陵郡太守的獨臂大漢,究竟是何人。

冷青堂對此絕口不提。若被追問多了,便會急躁憤懣,使顧雲汐知難而退,不敢再問。

在府中略作休養,冷青堂就趕往宮中面聖,向孝皇帝與錢皇後匯報賑災物資領用、各郡鄉土民風見聞。

談及百姓如何感念皇恩時,他刻意添枝加葉,重點加以描述。整個敘事過程中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個皇帝哄得喜笑顏開,完全沒留意到眼前意氣風發的俊美之人,此時的身子骨正承受著內傷的煎熬。

之後冷青堂閉門不出,安心靜養近一月時間,逐將身子調得大好。

養傷期間江太醫來提督府次數頗勤,為督主把脈觀病,開據藥方。

顧雲汐則日日夜夜陪伴督主,親自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轉眼,時至春分。

京城一連幾日都是晴天,碧空如洗,陽光恰好。中間夜里一兩場淅瀝小雨後,官道旁細柳染翠,迎春鵝黃,花漫枝頭,到處生機勃勃。

皇宮里每年在春分時節都有場大型宮廷晚宴,名「春宴」,詣為共祝大地回暖、萬物復蘇。

那時皇上將與後宮眾嬪妃、朝中文武群臣擺宴同飲,博個普天同慶、生息昌容繁衍之瑞兆。

籌備春宴諸事少不得司禮監忙東忙西,身為掌飲,冷青堂連續數日在司禮監奔波,時辰很晚才回到提督府。

這日晚間,顧雲汐尋模時辰差不多,便將為督主調理內傷的草藥煎出一劑,倒入碗里晾著。人就靜默的靠在桌邊,一手撐頭等待督主晚歸。

雪白牆壁上印了她深黑的側影,臉闊清晰、睫毛彎長,高束青絲,一襲男裝縴逸颯爽。

外面簌簌落落的聲音,該是又下雨了。

早春的夜,微風仍有寒涼,裹著細雨清凜的潮氣一股腦濕漉漉泛進屋里,令顧雲汐不自在的蜷了蜷身。

黃花梨八仙桌台面上燭火「蓽撥」作響,搖擺不定。

顧雲汐無聊的托腮,盯著那幾點橙黃豆大的亮光,聆听雨落,眼皮漸漸發粘。

神游之際,她听到耳畔陣陣金屬撞擊與此起彼伏的嘶聲吶喊。

惶然間兩眼大開,又是那個世界

煌煌火光映著白皚皚的雪、無盡無休的屠戮、哀嚎、艷如紅梅碾碎的鮮血……

景物突然反轉,她被只大手抓上一人的脊背。有個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急急的喚︰

「若兒莫怕,抓牢叔叔!一定要抓牢啊」

顧雲汐悚然心驚,下意識低頭看。

是那個戴斗笠的魁梧大漢!

小手顫抖著,猶豫著伸過去,一下子掀翻了斗笠。

瞬間她看清男人的側臉……聞人君正的側臉!

銀光于眼前閃過,身子一個劇烈顛簸。一聲顫栗的濁吟聲中,她看到聞人的半截左臂,愴然落到地上。

「啊」

顧雲汐大叫著從噩夢中驚醒,手肘一松,額頭撞到桌子,惹她又是一陣申吟。

「怎麼了?是我……」

冷青堂回到提督府,剛一進屋就听到顧雲汐的喊叫。

他急忙抖抖官袍上的潮氣,幾步走過來,一只溫潤手掌貼到她的背上,輕問︰

「我嚇到你了?」

顧雲汐揉揉睡眼,緊張的向門邊張望,聲音顯出幾分迷糊︰

「督主,外面什麼聲音?」

「下雨了……」

他詫異的向外面看了看,轉回頭笑著對她答,抬手替她拭去一腦門細汗。

指月復滑過象牙細膩的皮膚,微

妙的觸感使他心中一動。

碗中湯藥溫度剛好,顧雲汐服侍督主喝了藥,清水淨口後一番盥洗。

「過幾日便是春宴,我安排著讓你與裕昭儀見上一面,可好?」

冷青堂著月白利落的寢衣寢褲,飲口茶對顧雲汐道。

他還沒忘記小姑娘想見大姐的心願,眼下正好有機會。

「昭儀?」顧雲汐一愣。

冷青堂放下茶杯,微笑解釋︰

「雲瑤如今出息了,前個白災帶頭為江安捐資,被皇上晉了級,從婕妤提為了昭儀。」

「真的?那太好了!」

顧雲汐听後,激動得從椅子上蹦起來,清眸璨璨,染著十足的喜色︰

「皇上寵愛姐姐,姐姐與皇上心意相通,是再好不過的!」

玉面上醉人的笑容輕微一凝,有別樣的光芒從冷青堂精明的鳳目中滑過。

略低眸,他沒再繼續引申,一句話直接結束話題︰

「這兩日,你隨程千戶學學宮規儀表,初八便隨我入宮吧。」

「好!」她欣然答應,向督主看一眼,粉面含笑,意味深長︰

「該安置了,您睡吧。」腳下碎步,慢慢蹭到門口。

「哎!你去哪?」

冷青堂正要往床沿上坐,見顧雲汐如此,忙把她叫住。

回府數日,為照顧內傷在身的督主,顧雲汐沒日沒夜與他一屋里住著。現在她要走,床空出一半,倒讓他不習慣了。

「我回我屋里睡……」

顧雲汐扭扭捏捏回答,臉頰兩片桃紅直灼到耳根。

「我還要人伺候呢!你走了,夜里我口渴,誰給我倒水遞茶?」

顧雲汐撅嘴,沒好氣的對督主道︰

「您身子如今大好了還不放我睡個安穩覺嗎?從前您一人,夜里也這麼多講究?」

冷青堂頓時咳嗽起來,挺拔的身板轉眼間變得搖搖欲墜,賴臉道︰

「誰說的……咳咳,誰說、我大好了?咳咳咳……哎呦,我頭暈氣短……咳咳,喘不上氣……」

顧雲汐抿嘴笑起來,無奈搖頭。剛走過去,被他一把拉住,翻身按在床上……

三月初八

暮色茫茫,一隊車馬從冷府府出發,直奔皇宮。

這個時辰皇宮里已是張燈結彩,宮燈高照,處處洋溢著喜慶之氣。

按照宮里規矩,春宴一開始,百官便要分文武兩隊從東、西兩華門進入皇宮,一眾隨從們只能在兩門外等候。

辰時樂齊鳴,冷青堂與文官們列隊,有序穿東華門進入皇宮。

顧雲汐與程萬里在東華門外靜候。

來時冷青堂早有吩咐,春宴開時半刻時辰,便有小太監引領顧雲汐進入皇宮,與顧雲瑤會合。

顧雲汐手提食盒,等待的時候遇到西廠的安宏,身邊隨著兩個歲數不大的太監。

他正用冷冰冰的勾眼斜睨顧雲汐,面帶挑釁意味。

與他對過眼神的瞬間,顧雲汐心生詫異。

莫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她總感覺安宏那副邪門的目光似乎眼熟,那副犀冷、肆意與張狂的眼神,就像是在江安路上,與她在千岐山見過手的黑衣人……

默不作聲的暗忖著,顧雲汐眼芒向下,仔細向他頸上搜索。

早春晚間氣溫驟降,安宏依然身穿厚實的月白番服,高聳的暗紅交領將他多半條脖子擋得嚴實,根本看不出什麼。

顧雲汐只好嘆氣,失望之余撤了目光。

細想,千岐山劫糧事件早就過去兩月了。就算那人真是安宏,六十多天的日子,身上落的那點子傷也早就痊愈了,根本讓她尋不見任何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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