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廠顏(甜寵) 第九章 願隨本督去東廠嗎(暖)

作者︰四月的顰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顧雲汐被督主問得惶然低下頭。

只是一個眼神的流露,他就能對她內心的諸多想法了如指掌。

顧雲汐確實對冷青堂心存了某些怨忿的情緒,認為他不該用那種狠厲決絕的做法逼迫她的大姐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可是,礙于他的身份,她不敢隨意向他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只好違心的小聲嘀咕:

「不……沒,雲汐不敢……」

冷青堂望定她的窘迫,緩緩開口:

「丫頭,雲瑤、雲瑾和你是在這別院之中子一起長大的姐妹,我看著你們成長,十幾年的情分可不算淺啊!

可雲瑤懷了私心,從貢院里叛逃,既背叛了姐妹的情分,也背叛了我與一手撫養她長大成人的顧媽媽,你有想過我們的心情會是怎樣的嗎?

再者,她一聲不吭,說走就走,又將多年的姐妹情分至于何地?」

冷青堂不緊不慢的反問將顧雲汐問得渾身一怔。如他所說,得知雲瑤出逃的那些天,顧雲汐的心里的確難過了許久,甚至她一度認為自己被最要好的姐姐拋棄,心中不知有多痛苦。

那些天冷青堂並未在貢院里面和她接觸,可此刻他說過的話,句句都戳中了她的心事,使她啞口難辨。

「督主的意思……雲汐自然明白……」

「小罪不懲,何談治家?幽築貢院上下百余口人,放到尋常百姓里也能稱得上是個大戶之家了。倘若我顧念昔日情分,姑且放縱了雲瑤這次,保不齊她還會有下次。就算犯事者不是她,但這貢院里的其他人效仿了她的行徑跑出去,試想,司禮監的威儀何在?本督我顏面何在?那些肇事者,又將皇廷供奉、天子之威置于何等境地?」

冷青堂不緊不慢的說著,神色平靜,語氣柔和,似乎對開導顧雲汐極是富有耐心。

「這……」

顧雲汐一時間確難回答。反復斟酌,倒認為冷青堂的話也有些道理。

觀她眉頭舒展了大半,他繼續道:

「我方才所言只是其一,另外還有一層道理。你們姐妹一年到頭長在院子里,未有涉世經驗,從來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好比在籠中豢養的鳥兒,乍一飛出了籠,身處山南海北弱肉強食的世界,又能相安無事的活上多久呢?我若真是撒手不管,任由著她的性子去飛,倒真是害了她了。丫頭,你認為呢?」

「……」

冷青堂一番分析說完,顧雲汐徹底無話可說了。

這時候他微然一笑,背起手繞過她,信步踱了兩踱。

「雲瑤如今正是青春年華,懷有豆蔻情懷不免行事沖動,我自然不會和她太過計較。知道懸崖勒馬,認錯悔改,已是最好。」

「可……雲瑤姐姐的真心想法並不是入宮,我們……卻在逼迫她……」

冷青堂果斷的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她惶然住了口。

「丫頭,有想法固然是好事,可這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之中,能夠真實照自己想法走路的人,到底有多少?」

他猝然轉身,深邃卻爍亮的目光緊緊鎖住視野中的沉默無言的女孩,淺淡微笑之中融入一絲悵然。

「很多人從降生那刻開始,他們的命運便由上蒼注定好了。入宮奉職,那便是顧雲瑤今生的命數!然入得宮後如何獲得聖恩隆寵,于眾多秀女之中月兌穎而出進而躋身後宮之位,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能耐了。

弱者從來都是受制于人,只有強者,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或是真正獨立于蒼生之上。不僅要在既定的路上走穩,還要比其他人走得更好更遠,這便是真本事,也是生存之道!丫頭,你可明白嗎?」

言畢他急走幾步,身形回到顧雲汐的正前方,將頭降低一個角度,臉對了臉瞅準她。

那對漆夜的眼眸此刻光亮亮的,好像一灣淺灘突然翻卷起狂濤駭浪,滂湃卻也犀利無比。

顧雲汐盯著那雙鋒芒如刃的眼眸,突然間感覺到有十足的迫力從那夜的顏色中涌現,驚得她櫻唇半張,暗暗喘了幾口氣。

「明……明白……」

「真明白了?」

他直起上身復問,十足壓力的眸光遠離了她羸弱的小臉,卻依舊對她緊盯不放。

「雲汐……明白!」

她低垂了眼皮,刻意錯開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回答。

「好,那……你願隨本督去東廠嗎?」

徒然,他對她伸出右手。

陽光下,那素白的手越發好看。細膩的掌心紋理清晰,一層薄繭似是歲月沉積的象征。手背如潤玉般的清透,有條條青色的經絡于稀薄的皮膚下隱約浮現,好像納在美玉之中的天然紋絡。

顧雲汐當下瞪大了眼,驚詫無比的目光全都投在了他那只展開的右手上。

和那夢境的情景好像——

在那里面,他也如這般,對她伸出了手,像是一種救贖!

小丫頭,拉住我——

夢中,那翩翩美少年對她說。

說不清此刻內心的感受,顧雲汐只是一味盯著那只細白的手掌發呆。

「丫頭,可願隨我去東廠嗎?」

他含了和煦的笑容,直視她再次問道。

「我……我想考慮一下。」

最終,顧雲汐將目光移到冷青堂的臉上,試探著回答。

冷青堂面色微凝一刻,之後尬然的撤回右手,淡笑:

「好,我給你時間考慮。」

「督主,你……你為什麼選我?東廠屬于皇廷機構,我……我可以嗎?我……什麼也不會……」

顧雲汐難為情的問,她的內心對此確實存在疑慮。

她,眾人皆知的廢材,一年四季藥罐子不離身,誰見都會避之三尺。

為什麼——

冷青堂暗自重復顧雲汐的提問。許是因為憐惜,不願看羸弱的她再在此處遭罪。又或是那顆在她屋里嘗到的雪果子,勾起了他的太多回憶。

總之,帶她去東廠絕不是他一時頭腦發熱的決定。方才站在梧桐樹下的那時,他就已經考慮清楚了,非帶她走不可——

然而,這些原因都沒辦法和她挑明。

「我答應過雲瑤讓你出貢院,可離開這里之後的計劃,恐怕你自己都沒做好吧?」

冷青堂盯住她,笑問。

「哦,是……」雲汐臉紅了。

「古人雲:天生我才必有用!丫頭,我看好你,必然不會甘心永遠在這貢院里做一塊廢料,我想把你帶在身邊親自教導。這麼多年,怪我忽視了你,才讓你落得身虛體弱、任人欺凌的境地,索性現在補救還不算晚。」

冷青堂有感而發,長嘆口氣後將眸光放遠。

「至于願不願意隨我離開,完全取決于你自己。好好想想,晚間回復我。」

話畢,他擺袖轉身,悠然離去。

——分界線,分界線——

顧雲汐坐在屋子里面,手里拿了一朵月季花。

「跟他去……」

「不跟他去……」

她反復念叨,自語不止。每說一句的同時就用手撕下一片月季花瓣。

天生我才必有用!只有強者,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或是真正獨立于蒼生之上——

冷青堂擲地有聲的話音又一次在她的耳畔響起。

停頓一下,再想繼續的時候她竟然忘記了剛才摘下花瓣的時候自己念到了哪里,是「跟他去」,還是「不跟他去」?

心里懊惱,顧雲汐索性扔了手中殘了一半的花。

腦中,至今都是冷青堂向她伸手過來的姿態。

那時候的他就站在甬道旁邊的樹下,在斑駁搖曳的樹葉陰影之中,身形俊逸、挺拔。

夢境里,他也是如這般向她伸展手臂,將她從堆積如山的尸體之中解救了出來。那只手掌應該很溫暖,很有力,就像一只真正能夠救贖她、保護她的羽翼。

或許,他真是可以解救我、改變我的人——

顧雲汐不再猶豫了。她突然變得無比開心、無比興奮,似乎因為自己終于可以獨自做出一個重大決定而激動不已。

看看外面,天已經黑下來,她就手忙腳亂的跑到菱花鏡前,彎下腰整理一下發髻,又撫了撫身上的衣裙,隨後跑出了屋子。

先到了顧雲瑤的房門前。房門緊鎖,里面亮著燈光。她興奮的拍打房門。

「姐姐!姐姐——」

里面有了回應,是顧雲瑤詫異的聲音:

「雲汐?怎麼了?」

听到她喊的疾,又是天黑了跑來,以為出了什麼事。

門上映出的黑色人影越變越大。顧雲瑤已經湊到門前,透過鎖閉的木門縫隙,向著外面探出幾根手指,蠕蠕模索著:

「雲汐?你怎麼了?我在這里,別怕!」

「姐姐!我要離開貢院了!特意跑來和你說一聲!」

顧雲汐抓住大姐遞出來的手指頭,興奮的聲音透出輕微的顫抖。

「離開?太好了!冷公公答應放你走了?你要去哪?!」

顧雲瑤的聲音听起來也很激動,只是隔著門,看不到她那張充滿喜悅的面容。

「快告訴我,你準備去哪里?」

「……我……姐姐,我,準備隨冷督主進東廠……」

情知顧雲瑤已恨毒了冷青堂,顧雲汐的回答完全中氣不足。

她的手中,顧雲瑤的幾根指頭的溫度一點點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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