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執拗的孫老爺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宗族,鄉老等等,才是社會基層的管理人員,也是社會基層的秩序維護者,因此在衡州這種地方,類似于孫家這種家族,是真的有可能出手打死人的。

通常情況來說,他們打死自家孫姓的人,基本不犯法,甚至于兩家兩姓之間產生了沖突,互毆的時候打死了一個兩個人,地方官府也不一定就真的願意管。

因為這些地方宗族,本就帶有一些「社團」性質,如水滸傳里所寫的那樣,一個地主蓋一個大莊子,在莊子里養上幾十上百個甚至于幾百個閑漢,每日里舞槍弄棒。

這些人在莊子里每天練武,當然不會是因為他們愛好武學!

這個孫家,就有一些這種味道。

听了林昭的話之後,孫老爺雙目圓睜,怒視林昭︰「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們林家人殺了我閨女!」

林昭伸手拍了拍林湛的後背,示意他不要害怕,然後他往前走了兩步,對著孫老爺拱手行禮︰「孫老爺,官府已經答應重審此案,這件事是不是我家大兄所為,還有待印證,如果真是我大兄害了令愛,用不著孫老爺多說,我大兄也是死有余辜。」

林昭拉著身邊的林二少,對著孫老爺沉聲道︰「我身邊這位,乃是我七叔元達公的幼子,我大兄的胞弟,這番也與我一同來孫家了,如果官府查實,不止我大兄給孫小姐陪葬,他的這個胞弟,也可以一並交給孫家處置,只當是給孫小姐出氣,孫老爺以為如何?」

听到這句話,孫家人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一旁的林二少的臉色就已經黑了下來,他伸手拉著林昭的衣袖,臉色難看︰「三哥,你……」

林昭咳嗽了一聲,正要跟他解釋,那邊的孫老爺便怒發須張,喝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後生,欺孫某無知不成?那畜牲的父親乃是當朝三品的國子祭酒,朝野之中黨羽無數!在你們林家面前,一個衡州知州衙門,哪里有什麼公允可言?」

他的聲音憤怒至極。

「他林元達都沒有到衡州來,只來了幾個林家的後輩,就能把一個已經定了的案子翻案重審,你們林家真是好大的勢力!」

林昭嘆了口氣,對著這位受害者家屬拱手道︰「孫老爺,在大周朝,沒有人可以公然對抗大周律,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不要說我林家不行,就是皇族也未必可以,這件案子之所以翻案,乃是因為有諸多疑點。」

「孫老爺應當也不想令愛死的不明不白罷?」

林三郎上前一步,沉聲道︰「在下今日帶著二郎上門來,就是要與孫家分說清楚。」

說到這里,他環顧了一眼四周舉著火把兵刃的孫家人,也微微皺眉︰「不過看這個情況,孫家似乎不願意跟我們談,可即便讓你們再鬧下去,能改變馮知州三日之後重審的決定嗎?」

「你們再這樣鬧下去,三日之後如果知州衙門審結,家兄無罪,孫家又當如何自處?」

說到這里,林昭看了一眼孫老爺手中的常見,冷聲道︰「你們要像今日一樣,提著刀打進知州府,打進長安城麼?」

這個自然是不會的。

這個時代大多多子,哪怕是家長的嫡生兒女,單個家族成員在一個家族里,也不會有太大的份量,孫家為了孫小姐鬧上幾場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真的為了一個女子,去攻打衙門,去造反。

听到這里,孫老爺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最終默默的看了林昭一眼,然後顫巍巍的把手中長劍歸入劍鞘之中,對著四周的孫家家人揮了揮手︰「都……散了去。」

他是家長,有他一句話,這些孫家人即便仍舊憤怒,也都各自舉著火把,慢慢散去了。

等到所有人走了個七七八八之後,孫老爺才邁步走到林昭面前,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這個少年人︰「今日你們林家以勢壓人,孫某咽下了這個委屈,但是不代表你們家就沒有作孽!」

「老天在看著!」

這個痛失愛女的中年人,聲色俱厲︰「他林元達的好兒子,殺了我家女兒!我看他還有什麼臉面,在長安城里厚顏稱大宗師!」

听到這里,林昭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位孫家家住,全然不相信他女兒不是林默所殺,之所以沒有再為難林昭兄弟兩人,純粹是因為不願意再因為自己的女兒,給孫家招惹麻煩。

如他自己所說,他是屈勢,並非屈理。

林昭往後退了兩步,對著他作揖道︰「孫老爺,我大兄沒有殺令愛的理由,我昨天去牢里看望了兄長,他跟我說……他與令愛感情極好。」

說到這里,林昭頓了頓,開口道︰「說句孫老爺不太愛听的話,以我兄長的家世,如果我七叔登門提親,孫家應該沒有不應承的道理。」

說完這句話,林昭抬頭看了孫老爺一眼,只見他雖然神色不悅,但是並沒有開口反駁。

是啊,以林元達幾乎是「儲相」的身份,他上門向孫家求親,莫說是要娶一個孫家的女兒,便是要娶兩個,孫家都能咬咬牙應下來。

見他不說話,林昭繼續說道︰「也就是說,我大兄與令愛之間,並沒有什麼障礙,他沒有任何理由對令愛下手。」

孫老爺怒哼了一聲︰「那畜牲酒後亂性,害了我家女兒!」

林昭嘆了口氣,回頭對林二少說道︰「二郎,你與大兄自小一起長大,你與孫老爺說一說,大兄酒醉之後是個什麼模樣?」

林湛往前走了兩步,對著孫老爺抱拳行禮︰「孫老爺,我與兄長自小一起在長安長大,我大兄從小甚少飲酒,即便偶有飲酒過量,也是倒頭就睡,如同死物,他連酒瘋都沒有耍過,更不可能酒後殺人了。」

孫家主冷笑連連︰「你們自家人,難道還會說那畜牲的壞話不成?」

見他油鹽不進,林昭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道︰「孫老爺久住衡州,可能對長安的事情並不知情,去歲康貴妃的胞弟康東來,因為在長安犯事,在三法司會審之下,被判充軍嶺南,這件事算是東宮所為……」

「我七叔乃是太子的老師,自然被康家人記恨,林昭幾乎可以肯定,衡州之事,一定是康家人所為,意圖構陷我家兄長。」

孫老爺依舊板著面孔,一言不發。

話說到這里,該說的也就說完了,林昭嘆了口氣,開口道。

「原本你我兩家,應該是結成親家的,現在卻成了互為仇讎局面。」

「無論如何,孫家小姐之死,或多或少是因為我越州林氏,林家不敢推月兌責任,在這里我們兄弟代我家七叔,給孫老爺賠個不是。」

說完這句話,林昭拉著林湛一起,對著這位孫家老爺一揖到地。

林二少這個時候也很懂規矩,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給孫老爺磕了個頭︰「我代父兄,向孫老爺賠不是了。」

林昭咳嗽了一聲,對著孫老爺拱手道。

「如今刑部與大理寺的人,應該都在趕來衡州的路上,是非曲直,他們自然會查個清清楚楚,希望孫老爺這三天時間,能夠安安心心在家里等著,等候三日之後的重審。」

林三郎面色嚴肅。

「再鬧下去,只會讓真正的凶手在背後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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