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生，在你這兒住了一個多月嘍，我就先走了嗷，過兩天在來找你耍哈。」
顧長生家門口，大蔥沖著他揮了揮爪子，一本正經地出聲告別。
考慮到顧長生和玉清宮的關系，它特意更改了自己的常用告別語，沒有說「有空來屋頭耍」這句話，可謂是貼心到了極點。
顧長生笑了笑，也向著大蔥揮手致意，準備目送它離開。
然而，有些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小熊貓的兩只腳像是長在地上了，怎麼都不肯動彈。
片刻過後，它像是失憶了一樣，再次揮起了爪子。
「大生，那我就先走了嗷，過兩天在來找你耍哈。」
顧長生︰「……」
他一頭霧水，沒整明白大蔥這是在演哪一出。遲疑片刻後，他再次輕輕揮手，以示告別。
見顧長生如此反應，小熊貓眼中滿是糾結，猶豫片刻後，揮著爪子開始重復第三遍告別詞。
「大生，那我就先走了嗷，過兩天在來找你耍哈。」
頓了頓，它看向顧長生，繼續開口出聲。
「大生，我這次給你帶過來勒果果，雖然你吃了不能吸收，屬于糟蹋東西。但是沒得事情！你糟蹋完嘍，千萬記得告訴我，果果是啥子味道勒。」
說著話，大蔥還吧唧了一下嘴。
顧長生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大蔥這是想把靈果要回去啊……
有些啼笑皆非，顧長生看了一眼小熊貓。他發現大蔥臉上，極其罕見地出現了一絲羞愧。
于是他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回到屋里，把大蔥帶來的靈果全部裝好，放到了一個包里。
想了想，顧長生又走進廚房，拿了些宋清歡做好的小點心，一起放進了包里，然後遞給了大蔥。
「大生你這是爪子嘛！送出去勒果果，哪里有要回來的道理哦！」
大蔥嘴上不斷推月兌，可接過包裹的動作卻無比果斷。
最後，小熊貓拎著包，美滋滋地走了。
……
目送大蔥離開，顧長生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好了不少。
等小熊貓完全從視線中消失後，他一步邁出，直接從原地消失。
下一秒，顧長生已經來到了萬米高空，背著雙手，凌空而立。
閉上眼楮，他向四周散開靈識，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片刻過後，顧長生眉頭緊皺著睜開了雙眼，顯然是一無所獲。
最近，他一直纏著書誠不放，讓小道士在道藏中，找修行界隱秘出來講給他听。
了解一些隱秘過後，顧長生又結合了自己這段時間的感悟，心中有不少猜測想要證實。
所以，他最近在嘗試著尋找傳說中的仙境。
可顧長生幾天搜尋下來，卻是一無所獲，不要說仙境了，連仙境門都沒找到。
睜開雙眼，顧長生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降低了些高度，準備再試一次之後就回家了。
可這一次，當他將自身融入天地之中時，卻終于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深吸一口氣，顧長生念隨心動，身形變換，來到了一扇憑空佇立的門前。
此門高約百丈，朱紅底漆上畫著各類瑞獸，看上去仙氣十足。
門上高掛一塊牌匾，隱約能看到「仙」字。
深吸一口氣，顧長生知道，自己大概是找對地方了。
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具傀儡，對準大門丟了過去。
傀儡穿過大門的一瞬間，空間劇烈扭曲，顧長生瞥到了仙境一隅。
同時，他和傀儡間的聯系被馬上切斷，再無半點聯系。
不過，眼前的一幕已經足夠證明，顧長生心底的那個猜測了。
于是，他壓下心中好奇毅然轉身，從仙境大門前離開了。
不多時，顧長生回到了家里，坐在了書桌前。
安安和的盧今天野營結束，宋清歡去接他們了，眼下家里很是安靜，只有顧長生一個人，正適合想事情。
坐在桌前深吸了一口氣，顧長生拿出了紙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在失去修為的這段時間，他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會去騷擾書誠，讓小道士給他講解道藏。
通過書誠的講解，顧長生了解到不少修行隱秘，收獲頗多。
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他開闢了一條全新的修行路，成了這條路上唯一的行者。
然而，沒有前人的經驗借鑒，顧長生對未來的方向依舊有些迷茫。
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顧長生打起精神，提筆先是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字。
「靈」。
和感氣吐納修行法相比，顧長生對靈氣的處理方式，有著本質性的不同。
感氣吐納，是截留天地靈氣，封于體內留作自用。如此修行，本質上是對天地的掠奪。
而顧長生在失去一身修為後，不破不立，意外發現了一種全新的修行方式。現在的他，對靈氣的去留並不在意。
兩種方式，天差地別。前者修自我，奪天地造化；後者修感悟，融己身于萬物。
其實，單從這點來看，其實分不出孰優孰劣，不過是側重點不同罷了。
不過顧長生可以確定的是，相較于前者，後者的修行難度要更大一些。
深吸一口氣，顧長生再次提筆，又在紙上寫下兩個大字。
「氣運」。
微微眯起眼楮，顧長生再次陷入沉思。
無歡子失了人仙氣運，戰力留存多半，可卻舍了長生。雲啟得了靈界氣運，雖然不過是個渡劫修士，卻得以不死。
眉頭微皺，顧長生覺得有些可笑。
那群天上仙修的是自身，可他們的長生，靠的卻是氣運。也正因為如此，顧長生覺得天上仙，其實算不得真仙，不過是比渡劫更高一境的修士罷了。
此外對于氣運的來源，顧長生同樣心存疑慮。
他想起了蓬來界。蓬來仙兵解之後，將自身氣運歸還蓬來界，所以和別的靈界相比，蓬來界異獸數量更多，修為境界也更高一些。
微微眯起眼楮，顧長生心中出現一個猜測︰也許，這所謂的「人仙氣運」，並不屬于人仙。他們不過是像截留靈氣一般，將氣運掠奪了而已。
想到這里，顧長生再次提筆，在紙上寫下兩個詞語。
「仙境」，「仙籠」。
天上仙被法則束縛，無法輕易離開仙境。哪怕是一絲神識入凡，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而今天顧長生的試探，確定了一點︰凡人可進仙境，仙人卻不得入凡。
如此一看，這不像是仙境，反而像個牢籠。
……
最終，顧長生放下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結合從書誠那里听到的隱秘，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脈絡。
千萬年前，世間生靈嘗試著修行，在天地間模索著前行。那時，修行法萬千，每一種都有登仙可能，一時難分優劣。
在這些生靈中，人類尤為突出，進展迅速。
而在人族修士中，學會感氣吐納的修士自成一派，在短時間內佔據了絕對的領先地位。
他們修的是自身，講究化萬物為己用，掠奪著一切機緣造化。
而在跨過渡劫這個大境界後，這些修士對氣運一物，有了更深的認知。
按照他們的修行準則，自然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出手搶奪世間氣運。
而這些氣運，本是天道對萬千修行者的垂憐。
天上仙從世人手中奪走氣運，修行之路從此一路通暢，再無關隘。普通修行者少了氣運，在修行路上寸步難行。
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而氣運確實玄妙，讓這些修行者得以長生。可隨之而來的，是天道對他們的懲戒。
掠奪了氣運的修士為法則所不能容，除非像無歡子一樣自斬氣運，否則無法入凡。
最終，他們帶著搶來的氣運，被趕到了九天之上。
這些修士稱自己為天上仙，稱搶來的氣運為人仙氣運，稱關押他們的牢籠為仙境。
甚至，在離開之前，這些修士害怕世人走上正途，成就真仙壓過自己。
他們一起出手，滅絕了其余的修行法，從此，世間萬千修行法，只余感氣吐納。
如此一來，世間修行者都如出一轍，而天上仙又牢牢掌控了氣運，得以長生不死，高枕無憂。
念及至此，顧長生不由得短嘆一聲，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事實真相。
他不由得有些若真像他猜的一樣，這世間，本是能夠人人如龍的。
站起身來，顧長生念頭微動，一簇火苗躍然指尖，然後搖晃著撞向了桌上紙張。
眨眼之間，紙張已被燒盡，只剩下幾片灰盡留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