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念往事遍地仇殤

作者︰梅下斟茶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時候,墨劍已然緊壓住青釭劍,神兵相遇,血氣煞然,好一陣錚錚作響。

夏棋緊盯著面前清朗少年深邃的雙眸,這少年眸中燃燒的恨意讓他不寒而栗,而這景象,他竟有一種難言的似曾相識之感!

也許是時間太過久遠,又或許是過往那一剎那他根本未曾在意,夏棋卻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何時也見到過這樣一雙眼楮。

午夜涼風驟起,穿堂而過,卷挾著北疆多有的沙粒拂面而來,勞紛雁墨色的發紛揚飄散,再看他背後那直掛著的弦月,將水色的月光毫無吝嗇地灑滿在他的肩頭,顯得他簡直美到絕倒,只是唯有他的雙眼,殺氣騰騰,不似這月色,溫婉透徹。

「我便是勞紛雁,十五年前,你我有過一面之緣!」勞紛雁笑得森寒。

一瞬間的恍惚,夏棋憶及自己十五年前的過往。當時,他還不到十歲,他的父親便強帶著他去見證一場血腥廝殺,在他的父親眼里,這世間之事,沒有什麼願不願,只有該不該。

只因為夏氏一族歷來都是人才輩出,家族子弟要麼權傾天下,要麼武霸中原,而夏棋便也得成為其中翹楚,他也的確做到了,如今,他不僅在朝有自己錯綜復雜的勢力網,一身武藝在江湖四方也是有名在榜。

夏氏子弟在眾仕宦子弟中皆是卓爾不群,這是他們幾千年幾十代人積攢下來的差距。

無論朝代如何更迭,夏氏總是那個站在那個朝代巔峰的家族。

而要繼續延續家族這種優勢,夏棋的童年怎能與其他孩子一樣!那時,年僅十歲的他,已然有了將軍的氣勢。

當年,他做為父親的後備軍,帶兵圍了勞氏一族,父親在牆內殺人,他便在牆外殺人。父子倆狠辣的眼神曾是勞家人到了地獄都不會忘卻的噩夢。

然而,在那一刻,他卻見到了比他更狠辣的眼神,這眼神純粹得可怕,沒有任何雜質,只是透露出比地獄的烈火還灼熱的痛恨之意。

而且,擁有這眼神的,竟是一位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

當時,那少年懷中緊緊抱著一顆發絲凌亂的頭顱,像抱著一只兔子一樣,而這位少年,也被一位頗具仙風道骨的江湖俠士提著衣領,被提在半空中的他也像一直兔子一樣撲騰怒吼,拼命掙扎。

那位仙俠士腰間配著一把墨劍,神色凜然,輕功極好,只是簡簡單單一躍,便跳出他們的重重的包圍圈,又翩然消失在遠處的幽幽密林當中,而那位俠士所走過的路,皆是殘尸、血流遍地,根本沒有人能擋住他。

當時,這位少年確實是刻在了夏棋心中的,只是因為當時他不確信自己是否能比得過這少年。他是夏家子弟,從來就不缺高強的武力和深厚的財力,他所重視的、所渴求的也就只剩心的力量了。

而現在,這少年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眼中的血殺之意卻不似當年那樣純粹濃烈,看來,經過歲月淘洗,他的仇恨也終究是淡了。

正如他夏棋,本來以為自己不會被任何感情左右,還不是愛上了一個女子,哪怕他再怎麼想自己也不應該愛上卑微的拓跋蝶,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

夏棋還是先對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一股輕蔑之意,他既然家仇都能淡忘,看來也不是什麼值得尊重的對手。

「勞紛雁,說實話,當年你這眼神確實很可怖,不過,現在它仿佛被什麼東西淨化了,其中充斥著你的血海深仇也掩蓋不住的溫柔,想必,這些年,你過得不錯啊!」

他居然說自己這些年過的不錯!他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他,他知道這些年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嗎?自從被拐到那個鐘靈毓秀的九天蓬萊島,南宮翊便帶他埋葬了他父親的頭顱,此後,就教他習武練劍,甚至將他當做自己親生的兒子看待。

但是,勞紛雁心中深知︰自己有父親,自己的父親已經被仇人殘殺,而且死後身首異處!

所以,他又偷著從父親墳前捧回一培土,包在布里藏在他自己的榻下。

白日里他習武練劍,像其他弟子一般說說笑笑。

午夜,他便打開封存父親墳前那培土的匣子,溫習年幼時的仇恨。

他發誓,自己一定要文通武達,要碾壓夏氏一族所有翹楚,要讓他們對勞家血債血償,他要將勞家所有人的牌子擺在高處,讓眾人敬奉,讓天下對他們勞家的忠勇進行傳唱!

可是隨著他他慢慢長大,他忽然發現當時夏家只不過是執行了朝廷的命令而已,而朝廷只不過是被奸人誤導了而已,讓他們承擔自己的仇恨,不公平。而他又不能不恨他們,畢竟,沒有他們,他的家族就不會覆滅。

也就是那時候,他心中開始不知所措,而在蓬萊許多年,他再厲害也不可能完全不被影響。這才養成他如今這樣的狀態︰表面嘻嘻哈哈人畜無害,心里卻流淌著太多的恨意,盤算著太多的陰謀。

他也非是不灑月兌,該笑還是開懷地笑,該狠還是不眨眼地狠,只是某時的歡愉再不能沖刷去某時的惆悵。

不過,夏棋說他眼中的溫柔又是怎麼來的呢?

勞紛雁心想,也只能是他想保護南宮佩嵐的心情生發出的溫柔吧。他一邊接著夏棋的招式,一邊轉身催促著南宮佩嵐︰「嵐兒,你快點啊!」

南宮佩嵐卻是在木欄前毫無頭緒,這機關術實在搞不懂啊!

她迅速環視著周圍的一切,她覺得一定會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那里便是破解這木欄的玄機所在!很快,她的目光落到架幾案上。

奇怪,這架幾案放在這里不是有些背明嗎?如何能在這兒看書!再看架幾案上兩樽一模一樣的灰色陶罐,她知道軍中人豪爽,用陶罐喝酒雖顯的粗鄙卻也很暢快也很方便。

可是,夏棋為什麼要放兩個陶罐在這里呢?一個是用來喝酒,另一個還是用來喝酒?

不對!

南宮佩嵐推動這兩陶罐,果然,只有一個陶罐是真的,而另一個陶罐卻是與案幾連為一體的!

他想起長孫無道設計的那些機關道,一般都是轉動某個物什,那機關道的門便能隆隆升起或落下,如此也不妨一試!

她轉動著那固定在案幾上的陶罐,果然,轟隆一聲巨響,木欄同時向上抬起,門開了。

南宮佩嵐興奮萬分︰「蝶兒,快出來!我們來救你了!」

可能是南宮佩嵐太過沉醉于破了機關的喜悅,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後,勞紛雁與夏棋打斗著,是如何佔盡了下風!

只見夏棋的青釭劍如疾風勁草驟起,縱是如此沉重的兵器,他握著的速度也絲毫不輸勞紛雁。

原來,從一開始,夏棋就沒有出全力,因為他還想拉攏勞紛雁為自己所用。

而現在,知道了勞紛雁的身份,夏棋也知道勞紛雁對他沒什麼用處了,自然也就動了殺心。

勞紛雁的腳步已經凌亂,夏棋卻依舊從容不迫,似是很享受這場打斗。

夏棋有意無意瞥一眼木欄前的南宮佩嵐,笑著提醒道︰「蝶兒可是被我打折了雙腿的,她自己可出不來,你得進去背她呀!」

作為老江湖,勞紛雁自然听出了這話中的凶險,絕對不能按照他說的做啊!嵐兒,不要進去!

奈何,未等到他說出來,青釭劍就貫穿了他的胸口,南宮佩嵐也跑進木欄之後去了。

隨後,夏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猛地將青釭劍從血肉中抽出,隨後又是毫不留情將勞紛雁也丟到欄桿後面,仿佛丟了塊臭了的豬肉一樣。

不及南宮佩嵐跑到拓跋蝶面前,勞紛雁淌血的身體便赫然出現在她身側。

事已至此,她也陡然認識到事情不對,迅疾轉身出逃,那欄桿卻以更快的速度嘩啦啦盡數落下,將他們二人關在里面!

南宮佩嵐抓著欄桿朝外面的夏棋怒吼︰「蝶兒呢!」

夏棋卻是不慌不忙走到她面前,淺笑得陰森可怖︰「那不是在你後面嗎?」

「那只是她的衣服!你故意將那紫衣放在暗處,讓我們看不清楚!」這時候,南宮佩嵐雖然明白了一切,但一切都晚了!

看到面前女子憤怒的樣子,夏棋不禁一陣暢快。自己這局棋下得簡直太妙了。

夏棋知道,拓跋蝶根本不會乖乖留在他身邊制毒,哪怕他讓她從此不良于行了,她還是會挖空心思讓別人救她出去。

當他發現拓跋蝶成功把自己受困的消息傳出去後,他就想著正好正好將計就計,來救她的人必定是她重視之人,他只要能把把這些人扣在自己手上,拓跋蝶就再不敢偷懶,定能制造出更厲害的毒,甚至拿她重視之人做挾,她還能把御蠱之數盡數奉上。那時候,他夏棋創造的功業,才真的叫百世流芳、萬人傳唱!

所以,他故意泄露給丐幫拓跋蝶的方位以及北疆軍備地圖,章淳也果然中計將這消息散給了江朋,而風水神算手江朋,竟然深信不疑,還真的派了門中最厲害的人物來救人!

原本,夏棋最佩服的就是風水神算手江朋了。

可現在看來,他還不是成了他夏棋的棋子!天地做棋盤,英杰做棋子,江朋,你也只是被迫入局的一枚棋子罷了!而且,這局棋,是他夏棋贏了江朋!

隨後,夏棋翩然轉身,丟下一句︰「你們不是想見蝶兒麼?我這就把她帶來!讓她看到你們狼狽的樣子。從此,她若是一次不乖,我就割你們一刀,兩次不乖,我便割你們兩刀!」

此刻,南宮佩嵐的心里絕望極了︰文錦煥,這就是你說的不打緊嗎?在這個怪物身邊,蝶兒明明慘到不能再慘了好嗎?而現在,我和勞紛雁也即將慘到不能再慘了!

不一會兒,身後的勞紛雁悠悠轉醒,緊壓著胸前的傷口,道︰「文錦煥不是江朋去鑄劍山莊借來的人麼?可到最後還不是只派我們兩個來,那江朋特意借他來到底是干什麼!」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